接下来,阿丽亚娜所讲述的是迪克也知道的事情,或者说,是他在其中所拥有的“戏份”足以让他被称为“男主角”。
屏幕之中的阿丽亚娜支着下巴,监听器传来她的声音:“大概是一年前吧,那个时候我刚跟着莱科特医生来到布鲁德海文不久……”
准确的说,是去年冬天的一个晚上——阿丽亚娜温和的声音逐渐与迪克脑海中的画面重合,他在这样的讲述下不可避免地回忆起了他和阿丽亚娜在布鲁德海文相遇的那一天。
去年的圣诞节是一个标准的白色圣诞节,一天半的假期,他在24号的下午就回了哥谭,平安夜是在韦恩庄园跟阿尔弗雷德他们一起度过的——当然,这种时候他会负责将难搞的小翅膀捉回家。
圣诞节的那天晚上,因为第二天就要上班了,他在被几个弟弟闹得乱七八糟的圣诞派对结束之后匆匆赶回布鲁德海文。
因为基本上已经算是深夜了,银装素裹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商铺前没有收起来的圣诞树在街边的路灯和缠绕在身上的彩灯的装饰下散发着圣诞节最后的余韵。
大概人总是在身处喧闹后回归寂静的时候感觉到寂寞吧,他独自走在因为圣诞节的缘故基本上见不到几个行人的街道上的时候,看着从视觉上看本来应该与寂静和冷清没有丝毫关系的灯光和圣诞树的时候有一搭没一搭,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着。
他之所以直到现在还记得那个时候自己在想什么倒也并不是因为他从那些细碎而没有重点的思考之中领悟了什么,而是因为那个时候发生了一件让他觉得自己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的事情。
他跟阿丽亚娜就是在那样的一条街道上奇迹般地重逢了。
那个时候,他看到一名穿着卡其色风衣的女性垂着头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迎面走过来,大概是因为街道上一片洁白,两边的圣诞树又是大片的绿色,女性那一头云霞般的红发骤然闯入视野之内,让他下意识地朝她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他看出了些许不对劲,因为一直垂着头的原因,他并没有能看清这名有着一头漂亮红发的女性的面容,但是却能看到她的手一直捂在自己的侧腹,走路的步伐看上去也并不是那么稳健。
就在他思索着自己是否应该多管闲事地上去询问一下对方是否需要帮助的时候,步伐略显迟缓的红发女性已经缓缓与他擦肩而过。
虽然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大碍,但我果然还是去问问吧——那个时候,他这么想着转过身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红发的女性整个人蹲在地上,蜷缩起来的画面。
略有些宽大的风衣因为这个姿势而被她拽得紧贴在她的身上,纤瘦的腰身在一片白雪之间极为明显地颤抖着。
身体先大脑一步地走上前去,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了红发女性的面前,朝着她伸出手,对她说:“请问你需要帮助吗?”
红发的女性颤抖的幅度减缓了一些,她停顿了一下之后,并没有抬头看他,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谢谢,我没事。”
总觉得这个声音似曾相识的他一边思索着一边说道:“虽然也许是我多管闲事了,但你这个样子真的很难说服我认为你很好,女士。”
红发的女性陷入了沉默,似乎不打算再对他的话做出任何反应。
他似有所觉地眨了眨眼,高高地挑起了一边的眉,抛下了他从这名女性的细微反应之中所察觉出来的信息:“所以说,你这个反应也实在是太明显了,我们认识对吗,女士?这可真是伤到我了,在我的印象之中,我可不认识讨厌我到即使需要帮助也不希望伸出援手的对象是我的人。”
虽然如果是作为夜翼的话,这样的人要多少就有多少。
红发的女性闻言动作猛地一顿,缓缓抬起头,一张略有些熟悉的脸一瞬间闯入了他的视线,他在那双夜晚森林般神秘魅力的绿色双眸映入眼帘的那一刻猛地瞪大了眼睛:“你是——”
阿丽亚娜瑰丽的绿色双眸仿佛被落雪濡湿了一般,卷翘的睫毛蝶翼般轻颤着,轻声对他说道:“……好久不见,格雷森先生。”
“我的名字是阿丽亚娜,还请好好记住啊。”
或许是因为疼痛,她轻声的话语尾音中还带着微微的颤抖。
那个时候,阿丽亚娜对于他而言只是同一所学校毕业的,印象之中优秀的后辈,相比起他,他觉得更熟悉对方的人应该是芭芭拉,但即便只是这样也足以成为他不能放下这个样子的对方不管的理由。
在他略显强硬的询问下,她用细微的声音告诉他——“痛,我觉得好痛。”她一边说着,一边收紧一直捂着自己侧腹的手。
于是他直接转过身在对方的面前蹲了下来,虽然看不见阿丽亚娜的表情,但是他完全能够想象对方略带吃惊的样子,他背对着对方轻轻笑了一下:“上来吧,你这个样子没办法自己走吧。”
“我背你去医院,虽然这个时候大概也只能看急诊。”
背后没有丝毫动静,但是他极为有耐心地保持着这个姿势,不一会儿身后就传来了衣物摩擦的窸窣声,下一刻,他的背上微微一重。
他还记得自己忍不住笑了一下,在确认了自己的手有托好背上的人之后,没有丝毫停顿地站了起来。
走在路上的时候,放在他肩膀上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环住他的脖子,在感受到阿丽亚娜的头靠在自己背后的带着些小心翼翼的力度以及环在脖子上的手臂细微的颤抖的时候,他的耳边似乎响起被掩盖在踩碎积雪的脚步声中,自己逐渐变得越发清晰的心跳声。
他从来没有告诉过阿丽亚娜,他一直觉得那个时候从背上传来的重量很可爱——或许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对阿丽亚娜心存好感了。
他把那个时候纯粹的好感所产生的独特的心情当成是自己独享的宝物,正因如此,他没有,也并不打算告诉阿丽亚娜。
“哇哦,所以他就那样一路把你背到了医院?”监听器里瑞德博士的声音将迪克从回忆中扯了出来。
“嗯,听上去很老套对吧?但我却觉得那个时候的他好帅气啊。”阿丽亚娜带着笑意的声音仿佛从回忆之中传来一般在耳边响起。
“那是因为你一开始就喜欢他吧,”瑞德博士忍不住说道,“我知道这个——这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不过,这样看来,就算拿掉你的主观看法,格雷森警官也的确是个很好的人呢。”瑞德博士对于阿丽亚娜的讲述,下了这样的结论。
听到瑞德博士的肯定,监控中的阿丽亚娜露出了笑容,看上去比瑞德博士坚持找回她这个朋友的时候还要开心——监听器里的瑞德博士也这么说了——看得迪克忍不住心中一片柔软。
他突然很想现在就回到公寓,把应该已经睡着了的阿丽亚娜从被子里捞出来,紧紧地抱进怀里。
阿丽亚娜和瑞德博士的谈话这个时候也进入了尾声,迪克知道大概两三分钟之后自己就会出现在监控之中,而那之后的部分他就没有继续监听亲自参与过的内容的必要了。
不过有关于那个他与阿丽亚娜重逢的圣诞节的雪夜,阿丽亚娜没有对瑞德博士说的,而他知道的后续是有关于阿丽亚娜疼痛的原因。
阿丽亚娜疼痛的方式以及部位让经验丰富的急诊室医生很快就判断她应该是患上了急性阑尾炎,他对于阿丽亚娜在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一直记忆犹新。
那是一个在那样的情境下极为不正常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惊讶,甚而至于带着些了然,就连隐约可见的痛楚都在一瞬间从那张美丽的面庞之上褪去,阿丽亚娜那个时候的表情冷漠得近乎残酷。
她什么也没有对他说,只是请求医生为她做b超进行确诊。
他很快就知道了阿丽亚娜那个表情的原因——急诊室的医生告诉他,阿丽亚娜并没有患急性阑尾炎,因为她的阑尾已经被切除了。
“幻痛?”他在听到这个推测的时候忍不住吃惊地重复了一遍。
那名医生似乎是害怕伤害到阿丽亚娜的情绪,刻意压低了声音告诉他,阿丽亚娜应该曾经患上急性阑尾炎,所以才被切除了阑尾,有可能是因为那一次患病有过拖延就诊或者异常疼痛之类的原因,所以即便直到患部已经被切除的现在也还会有几乎完全一样的疼痛感。
那名误认为那个时候的他和阿丽亚娜是男女朋友关系的医生说,他认为他或许应该带阿丽亚娜去看心理医生。
他在听到医生最后的建议的时候,几乎无法缓解自己受到剧烈打击而产生沮丧心情,他想起了阿丽亚娜一开始强调的自己没事以及对于他提供帮助的抗拒,他有些不敢想象阿丽亚娜那个时候的心情。
如果是他,在明知道自己只是“幻痛”的情况下被人以强加的好意送到医院,大概只会讨厌那个无视自己的意愿多管闲事的人吧。
但是当他一脸尴尬,想着要如何对阿丽亚娜道歉的时候,看见他朝她走过去的阿丽亚娜却从医院的椅子上站起了身,对他说——“非常感谢你送我到医院。”
一种不知道为什么想要落泪的冲动在那一瞬间突然袭上心头,他在那一刻知道了,虽然很不可思议,但他大概是被阿丽亚娜拯救了。
他就是在那一刻起喜欢上阿丽亚娜的,他很清楚心动的感觉,也知道他应该采取怎样的行动。
不过那之后的行动顺利到他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现在从阿丽亚娜和瑞德博士的对话中看来,他那个时候隐隐约约的判断并非错觉——阿丽亚娜应该在他追求她之前就对他抱有好感。
突然想起今天上午在莱科特医生的心理诊所里,阿丽亚娜说的有关于之前很讨厌他的话,迪克忍不住露出一个笑来,口是心非的阿丽安也非常可爱啊。
迪克关闭了这一段音频,点开了另一个音频文件——那是从放在bau众人所在的桌子下方的监听器中提取出来的音频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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