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地听着这位前探员的描述,迪克的脑海中闪过之前在小阿丽亚娜的体内听到和看到的一切,也就是说阿丽亚娜几乎是被作为筹码一般先是送到斯塔克家,后又被送给希尔家,在那么小的年纪就被奥巴代亚送到精神病院,并且在那个年纪就已经失去了双亲……
他不由地开始回忆自己当初失去双亲时的感受,那种仿佛被迫从温暖的巢穴中被推到悬崖的边缘,四周吹来的都是冰冷的寒风,可供他踏足的地方只有方寸之地,明明迈错一步就会落入深渊,可就连脚下仅有的一方土地也摇摇欲坠的被恐惧,孤独和无助包围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来得太过突然和猝不及防,又或许是因为那件事情是他的两段天差地别的人生的分割线,时至今日,他依然还清晰地记得那种感觉——所以他在想,阿丽亚娜那个时候是什么感觉呢?
她或许并不清楚奥巴代亚并非自己的亲生父亲,但被她以为的亲生父亲如同想要榨干所有的利用价值一般的对待,岂非更加难受?
她或许还记得奥巴代亚并非自己的亲生父亲,但是在那样小的年纪就失去了双亲,她甚至都没有感受过自己曾经感受过的童年,就被迫在过小的年纪体会自己曾经的那种感受。
只要一这么想,他就如鲠在喉。
之前,或许自从了解到阿丽亚娜那他所不知道的一面后,他其实一直都是无法理解的,他无法理解为什么阿丽亚娜对于仅仅只是在童年有过一段在人生之中或许都称不上百分之一的相处的他有着这样的执着,甚至不惜去伤害对她一直抱持善意的芭芭拉。
但这一刻,他终于开始可以理解阿丽亚娜对芭芭拉说的那段话的含义了,她这短短的二十多年的人生一直都在一片黑暗与寒冷晦涩中踽踽独行,所以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微光与温暖,她都想要紧紧握住。
阿丽亚娜一直都是聪明的,她从一开始就看透了他,看透了他对于她怀有爱恋之情,但这份爱恋之情与他曾经对任何一任女友的没有不同,所以他才从来都没有察觉到阿丽亚娜紧紧收拢的手。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当他开玩笑一般地把同事调侃他们结婚的事情说出来的时候,明明对于他的离开表现得那么激烈,甚至不惜袭击芭芭拉的阿丽亚娜会是那种反应了——
因为在她的心中,他们两个从一开始就没有那种未来。
她害怕收拢的手握得太紧,这份火光会被熄灭,也害怕一旦手收得不够紧,这份火光就会离开她的手心,所以她才这样矛盾又无奈。
他没有丝毫被看透的难堪,只有一种很难受的感觉,仿佛被阿丽亚娜亲手捅了一刀——因为阿丽亚娜对于他而言早就已经不再是那种哪怕对方希望和平分手他也会体贴而潇洒地离开的存在了。
对于之前的女友,被提分手的时候他很难过,但他希望至少对方在回忆起这段感情的时候能够毫无芥蒂地笑一下,然后说——“我不后悔曾经爱过他,哪怕他是一个混蛋。”
因为这样的话,说明他至少没有彻底地伤害过他曾经爱过的人。
可是当这种事情放到阿丽亚娜的身上的时候,他却希望阿丽亚娜永远都不要对他释怀,哪怕是提起他的时候大骂“迪克格雷森就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彻头彻尾的大混蛋”也还好过她收拾心情笑着迈向下一段感情,他仅仅是想到这种可能心脏就仿佛被揪紧了一般难受。
明明一直都希望阿丽亚娜能够幸福,随时都能够毫无负担地展颜一笑,哪怕是离开他也一样,即使是现在,这种感情也没有改变。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沉重而又矛盾了呢?
可是并没有循环的记忆的阿丽亚娜根本就不知道他的感情,就好像……她明明一个人的时候会偷偷地哭,但是在他的面前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让知道这一切的他就连开口安慰她都做不到。
迪克的沉默并没有让威尔感到意外,倒不如说,如果这个时候对方是寻常的表现,那么他就要开始怀疑将这些事情告诉对方是否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了,因为这些都是阿丽亚娜的遭遇啊。
“根据档案的记录,当年经手这起案件的警察和fbi探员们经过调查后得出的最终结论是马赛厄斯死于宗教犯罪性质的蓄意谋杀,但直到那个时候,他们都认为马赛厄斯是因意外不慎被迫加入了一个邪/教组织,然后不幸被这个邪/教选为了用于‘献祭’的牺牲品。”
“因为梅塔家在教会中的影响力一直都很大,即便是在那个时候教会对于社会的影响力已经远不如从前,但是这样的梅塔家也没有信奉其他宗教的理由——要知道,教徒们总是虔诚而固执的,大部分。”
说到这里的时候,威尔刻意地加重了“大部分”这个形容词,表情看上去有些嘲讽:“刻板印象,嗯?”
旁听的迪克和娜塔莎几乎能够从他这样的态度中窥见在他还是fbi探员的时候,在fbi的卷宗中调查出这部分资料的时候对于当年的同僚们的想法和判断的难以理解以及那种自我讽刺的感觉。
“一直到几乎是完全相同的宗教犯罪再一次出现,并且受害者同样是梅塔家的人后,fbi那些一年前草草结案的探员们才再次重视起这个案子——然后,他们才发现,梅塔家其实从很早以前就已经在背后加入并支持着一个邪/教,而他们收养的作为家主的孩子其实是所谓的‘祭品’,他们以召唤所谓的‘神’现世为一族的至高追求。”
“他们认为,‘祭品’是‘神’能够降临于人间的容器,毫无疑问是崇高的身份,而梅塔家在这个邪/教之中的地位显然也举足轻重,因为每一任的所谓特意挑选出来的‘祭品’候选,都是由梅塔家的家主担任的。”
“至于为什么说是候选,那是因为只有成功召唤了‘神’并能使对方降临于世或者说是使‘神’满意的容器的人才有资格被称为‘祭品’,梅塔家的家主在牺牲之前甚至都不配称为‘祭品’。”
“听上去相当疯狂,对吧?”威尔说到这里的时候扯了一下嘴角,但是眼神却很冷,“因为这个邪/教的教徒全部都是一群疯子。”
“fbi的探员们后来找到了这个邪/教的据点,在将据点中的几乎所有人都尽数抓捕之后,他们从鉴定科那边拿到的鉴定结果却表明这些人全部都无法被抓进监狱中量刑——因为这些邪/教徒们全部都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
当听到“祭品”这个词的时候,迪克整个人都僵住了,因为,他清楚地记得,在这一次的循坏最开始的时候,他曾经在中毒完全失去意识之前听到过这个词汇——如果没有弄错的话,是形容他的词汇。
而这种僵硬在听到威尔提到“精神病患”的那一刻变成了一股窜上四肢,仿佛无孔不入的寒意,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斯塔克曾经跟他提到过纠缠阿丽亚娜的是她母亲信仰的“小众宗教”的教众,他们坚信阿丽亚娜获得了她母亲自我‘献祭’得到的所谓‘神赐的力量’。
而现在这名一直在调查这起案件的前探员告诉他,那些教众都是精神病人,无论是作为夜翼还是布鲁德海文的小警员的迪克格雷森都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患有精神疾病的罪犯不会被关进监狱,而是会被送到精神病院,或者说精神疗养院中。
而阿丽亚娜曾经被奥巴代亚送进了一所精神疗养院中……
当这些被串联起来的时候,惊人的巧合背后隐藏着的他只能窥见漂浮在水上的冰山水面下的一小部分都让他感觉到难以抑制的寒意。
简直就像是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将事情推向那个他们所有人都不清楚的某个被确定好了的未来。
当年,阿丽亚娜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在把目前所有有着惊人巧合的线索串联在一起的这一刻,他的脑海中终于反应过来一件事情,那就是有没有可能,这两次循环中明显以迪克格雷森为目标的犯罪,其实最终的目标都是阿丽亚娜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一次的循环中用各种不同的方法将他毒杀的罪魁祸首会不会就是猪面教授与九头蛇?
但是像九头蛇这样本身就有着与小众宗教相关的信仰的犯罪组织与另一个小众宗教会有什么联系呢?
电光火石之间,迪克想起了布鲁斯和提姆分别持不同意见的猜测——布鲁斯认为与猪面教授合作并一同袭击他的九头蛇雇佣兵的身份是冒充九头蛇的其他人,而提姆则认为是九头蛇内部产生了分歧。
如果九头蛇真的与此有关的话,那么这一次对方袭击斯塔克的理由就这样荒谬滑稽却又可怖地被摆在了明面上——因为阿丽亚娜。
他再次想到了阿丽亚娜对斯塔克奇怪而又矛盾的态度,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骨头寒冷到几乎有些发痛,阿丽亚娜对于自己以及自己身边的人被这个邪/教犯罪组织盯上的事情其实是知情的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到底知道多少?
就在迪克四肢僵冷,背脊发寒的时候,威尔说出的话让他本来就纷乱的思绪几乎变成一片空白——
“发现这个情况之后,这个案件的负责人开始担心小阿丽亚娜的精神状况,因为无论是他的父亲被‘献祭’的时候,还是她的母亲自杀的时候,她全部都在现场,哪怕每一次她的年纪都还小,她的父亲死亡的时候,她甚至还没有过三岁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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