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后的天空,澄净碧透,不时有大雁缓缓飞过。高空之下,一座植被茂密的山横卧在c市郊区,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缠缚在山腰上。公路一处僻静的岔口,通向一座私人医院。
这家医院做的的不是开门接诊,而是私人订制的诊疗服务。常驻医生少得可怜,通常都是接一单,就请一个团队,所以鲜少有人知道。它的名字,只有在少数富人圈内知晓。
一张黑色轿车缓缓行驶在盘旋的山路上,然后一直开到医院大门口停住。门口守卫森严的保安确认了一下来人的身份,颔首问候了一声,然后打开大门。
轿车一直开到一栋楼下,车内,何野的面上看不出表情,但眼神却暗沉。他看了一下腕表,然后拉开车门走了出去。
楼下得护士抬头,看到是个熟悉的人影,抬头打了声招呼,有些意外他居然来得这么快,“小何总来啦?”
何野点头示意。
“今天早上wlison医生才说决定拆线,您居然大老远的跑过来了。”
何野颔首算是回答,脚步却不停的往楼上的套房走去。整个二楼,除了一间值班室,就是一个面积超大的套房。是的,这里一栋楼,只收一个病人,其它配备的医疗团队、厨师、保洁等等,全部都是为一人服务。
套房内,年过中旬的约翰威尔逊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中文,小心翼翼的一边拆开纱布,一边询问,“疼吗?如果,疼的话,你要,告送我。”
他面前的病床上,坐着一个瘦弱的人影,那个人一只手缠满了纱布静静的垂在身侧,另外一只白皙的手臂轻轻抬起,对着面前的人摇了摇。
纱布缓缓揭开,何野原本就轻的脚步顿住,有一瞬间,仿佛脸呼吸的慢了。
一张还带着些许浮肿的陌生的脸露了出来,因为长时间的纱布缠绕导致过分的苍白,脸上眼窝及嘴角处,还能看到一些未散的瘀血。但是眼角、眉梢,都带着一丝倔犟和隐忍。陌生中,带着些熟悉的感觉。
何野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大松了一口气,到现在为止,这是第三次手术了。
那天,把林澜从火场里救出来之后,他就把人秘密的转移到了这里,联系到了武叔,对外宣布了林澜的“死讯”。
意识到那天的火灾是一场针对他,针对何家的阴谋之后,他不免联想到了一些东西,几年前,自己的父亲,也是突然就飞机失事坠亡。几年之后,这样的“意外”,又轮到了他的头上。
他一直对自己父亲的死,耿耿于怀,只是苦于对方藏得太深,找不到任何线索。
现在,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林澜那天在火场里晕了过去,右侧大腿和右脸被烧伤得有些严重,虽然没有伤到骨头,但是右脸几乎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肉。前前后后,经过三次手术的修补,现在,这张脸,终于重获新生。
林澜从来没有看到过前两次拆线的场景,因为实在是,有些骇人。半张脸,似乎只是肉块的拼组。这次何野过来,心下都还有些忐忑,索性,约翰威尔逊“魔方手”的外号不是白得的。
护士在授意下,拿来了一面镜子。
林澜抬头看了一眼何野,何野难得没有向以往一样眉头紧锁,而是温和的点了点头。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迟疑又有些胆怯的接过镜子。虽然有止痛剂,但是平时脸上的胀痛感是真实存在的,她知道自己右脸被烧伤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烧伤。索性,以前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只是以后更差一点而已。
她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看向镜中的自己,然后缓缓瞪大了眼睛。
“林,你的左脸,非常完美。但是,出于安全考虑,我还是将你的左脸,做了轻微的改动。给你添加了一枚泪痣,然后,将下唇丰满了一点。”
约翰威尔逊的表情上,却丝毫没有破坏完美的忏悔,而是充满了一丝隐隐的得意。他觉得林的左脸太过完美,失了棱角,而他,仿佛是一个匠人,将完美形状的器具抛光,显露锋芒,让她出现的第一时间,就能牢牢抓住视线。
林澜呆呆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里面还残存术后淤紫肿胀的脸,却依稀是自己心底里,多少次魂牵梦绕的样子。她以前常常做梦,梦到自己的右脸和左脸一样,没有任何胎记,白皙,美好。
没有嘲讽,没有歧视。
多好呀!
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就这么浑浑噩噩的,像一直灰不溜秋的麻雀,躲在昏暗的角落蹉跎一生。
却没想到,经历一场死里逃生的大火。这个愿望,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达成。
一时间,林澜知觉得,心里涨涨的,充斥着无数复杂的情绪,让她难以舒解。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她就这么,一边扯着嘴角笑着,一边却又落下泪来。
“谢谢,谢谢你们。”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一直重复这这句话。
哽咽的声音,反复呢喃的道谢,何野看着她几近泣不成声的样子,眸子里波涛暗涌。他伸出手,顿了一下,又缓缓落到林澜头上,轻轻的,小心的揉了揉。
……
等林澜收拾好情绪,约翰威尔逊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林澜的右手臂,还需要再进行一次手术才能恢复。有了脸上成功的经验参照,何野现在毫不怀疑他的技术水平,放心的把林澜交给他。
等约翰威尔逊离开之后,房间里只剩下何野和林澜两个人。
何野坐到林澜身旁的沙发上,缓缓说明来意。
“你身体的恢复,后面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了。”他看了一眼林澜,继续说:“脸上的浮肿,一周之后应该就能消退得差不多。”
林澜笑了笑,说:“谢谢你。”
斟酌了一下用词,何野继续开口:“我相信,你也能猜到,那天的大火是人有意为之。有一件事情,是我擅自主张了,希望你不要生气。”
林澜抬头看他,缓缓说:“你是说我“死了”那件事情么。”
“抱歉。”何野低声说了一句,脸上的歉意诚恳不似作伪。
林澜有些好笑他突然的严肃神情,“我自己会上网查的呀!”其实,在她昏迷醒来之后,她就知道了,只是对方一直没有提起。她倒是也没有生气或者觉得被冒犯,想着或许何野有什么更深一层的考虑,只是没想到,都过了这么久,这个人才突然这么正式的告诉她。
“你不生气吗?”何野俊朗的脸上难得露出诧异的神情。
“我不傻,我们那天被人蓄意谋杀,凶手却不间踪影。想一想就能知道,我现在一定是无比安全,对方一定想不到我还活着。”
何野嘴角勾起,“没想到你还挺沉得住气。”换作是一般人,应该早就质问他一切是怎么回事了。
他看了一眼面前这个,从现在开始宛若新生的人。以前,对方给她的印象,就像一只兔子,善良、怯弱,又可怜。
他没注意到,对方其实挺聪明。
跟聪明人合作,最愉快轻松不过了。
何野:“这件事背后的人,肯定还会出手。所以,为了找出凶手,或者说,为了你这几个月遭受痛苦,也为了,我的小命。你愿意,帮我吗?”
林澜看着他,何野的眸子暗沉一片,却有稀碎的光华熠熠闪现。
“如果是因为手术的事情想报恩的话,那倒不用,我不喜欢道德绑架那一套。”
低沉的声音响起,对方依旧我行我素,嚣张却又,却又让人说不出的欣赏。
林澜笑了,说:“好,我帮你。你也会帮我报仇的,对吗?”
好听的磁性嗓音带着笑意响起。
“当然。合作愉快。”
“嗯!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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