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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出来的少年有几分眼熟。
段子兮此时已经没有闲情去分辨了。
她左右躲闪着对方的攻击,脑子里飞快的思考,应该拿这个醉汉怎么办!
“姐姐?……姐姐,别怕,我来了!”
听到声音才有些诧异的回头,还真的是红爱民。
他穿着田径社的运动服,头发湿漉漉的像是刚训练完。
随即抄起倚在路边门框上的板凳,猛地砸在醉汉的后背上。
醉汉非但没倒下,仗着酒单酣勇,竟反扑过去。
“小红你当心——!!”
红爱民和醉汉扭打在一起,令段子兮不解的是,红爱民的体力似乎大不如前了。
对付面前的醉汉好似逐渐虚脱。
她要上手帮忙的手突然背后车灯亮起,抬手转身看去,是那辆熟悉的幽灵蓝suv。
“江哥?江哥来了!”
江边也下车,车还发动着。
反手侧摔压制住醉汉。看清楚醉汉的脸时不禁迟疑了片刻。
“你们……都没事吧?”
段子兮和红爱民纷纷摇了摇头。
他膝盖底下顶着着醉汉蓦然嚎啕大哭起来,“我的儿子啊——我的儿啊——呜哇哇——”
两人对视一眼,都认出了这个醉汉。
当初段子兮的判断没错,肇事司机是收钱办事,雇佣□□手经纪大嘴。
柳恭风格典型老派生意人,他们只找对关键人。
把大嘴打发了,就当结束了。根本没有顾虑还有个背锅侠司机。
虽然不用他赔偿,关押三个月是逃不了的。
出来后风云残变。老母毫无自主生活能力,失了儿子的照顾不久就在街道关注下,含恨而去。
甚至没有任何人通知他。
妻子带着儿子离家出走,变卖了家里所有能移动的东西,留给他的只有破窗烂门。
找到前雇主想要回自己的佣金。大嘴行事,凶残狠辣,被毒打一番丢出门外……
想来想去,若没有这个多管闲事的女人,江医生此时早该躺进icu半身不遂。
自己也和和美美拿到佣金。与妻子、儿子为老母养老送终。
江医生他是不敢招惹,前雇主都只能罢手的对象,对付个死丫头难道还不行?!
醉汉被送到警察局门口,江边也的脚步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看向段子兮。后者迟虑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大叔,今天我们就放过你……”
跟在后面的红爱民猛地上前拦住他,“不行!江哥。”
这样的人不能放任在外,简直不定时炸弹。
江边也或许可以,但对段子兮来说太危险了!
然而江边也看向少年的目光却坚定,他考虑过了,就是为了段子兮的安全,所以才放过醉汉的。
寻衅滋事,骚扰路人,不过就关押个两三天。
仇恨在心底里埋下种子后,便会源源不断的生长。
最好的办法只有连根拔起。
小红却并不赞同。慈悲是善念,却只有在善意的人心中才能滋润发芽,而在恶的心中却是可以任意践踏的邀请。
好比邀请濒临死亡的病狼,进入羊圈温暖休憩。它会感恩,但感恩之后即将无尽杀戮。
他和江边也生长环境是截然不同的,一个在阴涩的沼泥里,一个在破碎的阳光下。
争执的审判往往不是个人,而是时间,耐心和毅力。
段子兮拉回红爱民的手,娓娓规劝,“我们给大叔些时间,大叔是成年人他自己会明白的,究竟是谁做错了。”
“可是……你不安全。”
她仰起头轻轻浅笑。人呢,活着总是不安全的。既然同意放生,就该承担放生的后果。
“没关系,姐姐不怕。”
姐姐,好飒!她依然还是那个英姿卓卓的少女,骑着单车,逆光而来。
撕开阴霾,带来一片温暖光影,人间温情呀。
在红爱民邀请下,她上了幽灵蓝suv,师徒两人坐在后面,江边也矜矜业业充当司机。
小红现在在玻璃安妮旗下田径队训练,从研究所海外总部归来后他总觉得身体摇摇欲坠,不知道是被抽取过度的血液,还是因为注射的非他血凝剂超量了。
段子兮注意到小红说到自己顾虑的时候,前座开车的江边也若有所思,神情不自觉的凝重。
所以下车的时候故意拍了拍他,说有东西放在工作室让他带给田径社。
“情况不好么?”
隐喻的朝车上的红爱民努了努嘴。
“问题不大。但他们用的试剂太凶猛,影响造血细胞。”
段子兮的脸上瞬间变色,带了几分护犊的精悍。
江边也安抚的挡住她的视线,他不要小红为此有负担,“只是暂时的,运动能帮助恢复。”
她明白了他语气里隐藏的意思,“只是永远不可能恢复到从前了,对不对?”
“是。”
曾经的黑马少年,当他主动走下神坛的刹那就注定了再也回不去,神话不可被续写,现实总是残酷且狼狈。
江边也别了话头,“离开福利院之后,你还好么?”
语气中突然的关心令人猝不及防。
他的隐喻她都明白。虽然看起来与华家一役她是胜利者,然而现实中的代价一样是庞大的。
许多人宁愿选择碌碌无为平庸一辈子,不是不渴望高处的光,是恐惧光下的阴霾过于森冷。
然而她是从来不屑畏惧的。
“我不怕呀。你知道的。”
是啊。这位飞车少女害怕过谁呢。
“我会照顾好小红,所以不用担心他。”
两人之间的默契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升至满级。
只要一个眼神就能确定对方心底担忧的,期待的,纠结的是什么。
但,他们早已过了可以肆无忌惮表达自己,可以不顾后果双向奔赴的年纪。
虽然眼神中藏不住一丝酸涩和不甘,嘴角还是本能的扬起笑容,“嗯。我知道。”
江边也试探着,“还有什么是需要我做的?”
她撩起目光投向他的时候眼底里满是释然。
不需要了呀。已经做的足够好了。
剩下的请就继续这样坚定不移的过好自己的人生,让所有扶持过他的人,成就过他的努力不要白费,已经是最美的结局。
慢慢摇了摇头。
眼底里隐默的闪过几分失落。她就不曾至少有那么一分一毫的对他的思念?
全当他是自作多情罢了。
“那我先带小红回去了。”语气莫名添了一些负气的。
“江边也——”
“是。”毫不犹豫的转回身来。目光殷切期待着。
迎来的却是语重心长的,以长姐的姿态,高高在上,“一定要好好的,幸福的活成一道光!不要让任何人干涉你,哪怕曾经帮助过你的我也不能阻止你的幸福……那本就和你的幸福无关。”
江边也,你是我认识的人里最闪耀的那道光。所以即使没有我的参与,也请好好的活下去……
他和她的世界本就像两道轨迹小小的碰撞,她在交集的水晶泡泡里面看到了绚丽而光彩的生活。
本可属于她,而今却已是仰望。
她不想为了自己和华家的冲突而令他和华丽斯之间的关系陷入纠葛。
刻意忽略掉内心初春发芽的悸动,欲将光芒占为己有的念头。
留在此刻就已最美。
她是鹿致的女儿,她是段教练。从小到大磨炼得最习以为常的便是忍耐和坚韧,所以,痛过了就麻木了。
然而一心一意祝福他,为对方祈愿,却未察觉到江医生眼神中的光愈发深沉愈发阴暗。
“段子兮,你是真的期望我幸福么?”
“是。”
“那你知道我如何才会幸福么?”
她微微惊讶,不至于他未能出口的话。
江边也暗自叹息。他知道很残忍,非常的残忍,如此的残忍以至于根本无法开口对她直言。
他所有的幸福,快乐,满足,全都建立于她——
只要她灿烂的笑一笑,只要她满心夸耀的表扬他,逢人念叨他,就是他的全部。
他明白自己对华丽斯做的事阴险且卑鄙。
可是他想看到当她回到自己的家,回到原本属于她母亲的房子里,脸上如释重负的笑容……
“如果是在让我感觉幸福和你想得到的东西之间做出选择,段子兮,告诉我你的结论是什么?”
语气中沉重隐忍的部分是她不能理解的,人类不能失去秘密所以才会有壁。
她的双手轻轻搭在他肩膀上,“所有的东西都不重要,小也啊,只有人心才最重要的。也许你现在还不明白,以后你一定会懂!”她相信他。
曾经她也以为固守自己的领地,自己的所有物,母亲的遗物很重要。
但仿佛突然之间遮挡住她与阳光之间的屏障消失了。
原来重要的从来不是那是什么东西,那是谁留下的,而是将它交给你的人是谁。
所有东西的价值始终都是我们自己赋予的。
她怕他还是不明白啊,郑重其事的,“记住,没有什么会比你更重要的。在我眼里哪怕是我自己的生命,所以江边也不要有任何负担,我救过你帮过你,让我再选择一次,我依然会那么做的。”
他的眼底里微微浸湿,慌乱的想要掩藏,想要躲避。
可是,他舍不得她此时的目光,所以——就这样吧,如果是她,从来都不需要隐藏自己。
“我爱你,段子兮,我要你。除了你,我什么都不要。除了你,没有其他能令我幸福。”
在这瞬间,两人同时陷入了绝对空白。
两个在自己专业上,自己领域中寸步不让,独占鳌头的孤鹰此刻打开了各自边界,分享凌乱慌张的情绪。
她不知如何反应,像是吓住了。他知道她吓住了,可是很高兴,她并没有排斥,没有一丝丝的厌恶、嫌弃、恶心。
段子兮眼眸中的欣然转瞬即逝。
就在他以为她即将会回应他的时候,那道他为之愿意付出一切的光芒却陡然消失。
江边也不知所措的凝视着她。
她嘴角勉强的笑起来,“傻孩子呀!是不是婚前焦虑了?去找你毕师兄喝一杯……”
“段子兮!”她不能,不能这样对他。
对视着,那瞬间打开的边界悄无声息的再次封闭了。
“你知道!你能感受到!我喜欢的人,要的是你。华丽斯是……”
是什么?
难堪与狼狈很难轻易说出口。
但是他早已不在乎了。
“是我让白弦拍下花园街的别墅。是我打算送给你的礼物。可是……是我没用,我负担不起,所以才用那样卑鄙的手段。”
他的卑鄙还用在红爱民的身上,他其实可以极力说服那孩子拒绝龙莉的。
龙莉是什么样的人他自己和毕尾冬是最清楚不过。他却迟疑了。
所以将孩子带回来,不遗余力的帮他恢复,不能说完全没有私心。
段子兮怔在当场,目光一瞬不瞬盯着他。
他在……到底在说什么?
为什么他已经有些不像当年她在街角捡回来的少年了呢。
原来人长大后真的是会改变。
“江边也呀,你在我眼里永远都是那个……”
我不要!不要是那个“任何人”——他用行动证明了。
他用行动阐述着,少年已成,不容置疑。
段子兮感受到自己的脊背已经抵在冰冷的墙壁上,无处可退。
可面前激烈的攻势愈发凶悍,挡在腰间,颈后的手分毫不让,将她紧紧圈固……
“江……边也……”放肆!
他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是她自己亲口说的,他比她自己的命更重要,那就——拿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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