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飓风中,榕树怪物向前走动着,转眼间就来到了之前的炮兵营地。虽然看上去笨重无比,但这东西的行进速度却出奇地快。这速度出乎了郭威的预料,他连忙下令加速转移,自己也跟着车队向后方撤去。在经过一座小土坡的时候,遇到了孙剑等人,于是便把他们也一起带上了。部队一边转移,一边观察着榕树怪物的行动。刚开始,这东西一直紧跟着车队和装甲部队的方向跑,追了几公里,却突然停了下来。在那以后,它开始疯狂地向地面喷射火焰。这附近几十公里全是茂密的树林,火苗一落地,瞬间便把周围的林木点燃了。不一会儿,火势就蔓延到了方圆一百多米的范围,一道道浓烟冲天而起。
这家伙在干嘛?郭威又急又气地骂道,它想用火把我们赶走吗?不一会儿,观察员又带来一个新的消息,说这怪物向西去了,走了三公里,又开始放起火来。郭威说,那我们也跟过去。榕树怪物在新地方喷了几分钟的火后,又继续向西前行,走了三公里,再次停下来,重施故伎。这时候,卫兵汇报说,孙剑几个说有紧急情况要报告。他把孙剑等人放进自己所在的吉普车,问有什么事,孙剑说,必须立刻阻止这怪物继续纵火。他问为什么,孙剑看向姜宇航,后者便把他们向火神教给出的特解做了简要说明,包括借助火焰的分形结构进行虫洞传输,以及多个虫洞直线排列可以激发出更大规模的时空通道等。郭威听完,想了想,问,那么根据你们的计算,需要连接多少个单一虫洞,才能打开最终的时空通道呢?张霖说,至少五个。郭威听完脸色一变,因为现在已经有三团巨大的火焰在树林里燃烧了起来,也就是说很可能有三个虫洞已经打开了。一旦再增加两个虫洞,让时空族得以大规模侵入地球,那局面就更不好收拾了。
他一边让部队以最快速度追击怪物,一边联系了消防部门的人,问能不能短时间内扑灭这样的大火,答案是不可能。这时候旁边一个穿军服的人说,可以试试用云爆弹灭火。郭威惊疑道,炮弹还能灭火?那人说,当然可以,前几年瑞典就这么干过。云爆弹是一种燃料炸弹,爆炸过程中会消耗大量的氧气,炸点附近在几分钟内都会处于极度缺氧状态。另外,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溅起的泥土也都可以扑灭火势。郭威想了想,觉得有点道理,便问说你是那个部门的?那人说他叫林鸿,是某炮兵团的参谋。郭威说,那你立刻下去协调布置这件事,如果有效,我亲自为你请功。林鸿说,这次他们团里正好就带了云爆弹,还配备了十二辆专用火箭炮,他先去向上级请示一下。郭威说,不用请示了,你直接去确定炮击位置,然后立刻发动炮击。林鸿有些犹豫,郭威说,去吧,一切后果由我负责。林鸿答应了一声,立刻跑去炮兵阵地了。
炮兵团的动作很快,十几分钟之后,大规模的炮击便开始了。炮击的位置是榕树怪物第二次点燃大火的地点,一旦将此处的大火扑灭,怪物所制造的几个火点就被隔成了两段,按照张霖的说法,大火中的虫洞就无法再产生有效的关联了。为了尽快扑灭大火,所有的火箭炮都集中起来,向着这个火点倾泻炮弹。一时间,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连绵不断地响起,即使在几公里外,也能感觉到从爆炸点传来的冲击波和热浪。
炮击持续了整整三分钟,待烽烟散去,众人再向炸点看去,却无不大失所望。虽然炸点附近的火势大为削弱,甚至一些地方的火已经扑灭了,但无奈火场范围太大,火势蔓延得又快,那些刚被扑灭的地方很快又复燃了起来。郭威和孙剑等人都聚集在一辆军用卡车的车厢里,这里也是一个临时的作战指挥中心。车厢里有十来块液晶显示屏,显示着众多的战术数据和战场地图。其中一块屏幕上,正播放着通过无人机拍摄的前方火场的即时影像。姜宇航指着一块蓝色火域说,这里明显不太对劲,火焰蔓延得太快了。孙剑说,没错,肯定有祭司在动手脚,要不然这片区域不会复燃得这么快。郭威皱着眉说,看来这一招不行啊。
这时,林鸿也赶了回来,他气喘吁吁地说道,火势太大,恐怕止不住了。郭威闻言立刻向旁边一块屏幕上看去,那里是高空俯拍的大范围战场影像图。在图像里,已经有四团刺眼的红色`区域了。四个红区排成了笔直的一行,彼此间的距离完全一样。郭威突然问张霖,这些不同虫洞间的距离是多少?张霖说,大概三公里。郭威说,具体是多少?张霖想了想,说,3213米。郭威立刻走到一块显示着周边地形的大屏幕前,在最西侧的火场旁边,做了一个向西延伸的标尺,长度为3212米。看到结果后他神色一喜,延伸的目的地竟然是一个小型水库。他连忙询问那怪物的位置,侦察队长告诉他,怪物刚才从第4号火场向西前行了一段距离,接着就掉头往回走了,现在正在3号和4号火场中间。很明显,那怪物也发现前面是水库,没法点燃大火了。所以接下来,它的目的地就很明确了,就是1号火场东侧延长线上3公里的位置。
他转身问林鸿,如果是因为火势太大,用炮弹扑灭很困难,那么提前轰炸一处还没有起火的林地,能防止大火燃起来吗?林鸿眼神一亮,说应该可以,最不济也能减缓火焰延烧的速度。为了保险起见,林鸿还建议在投射完云爆弹之后,再发射大批装载有干粉灭火剂的灭火弹到目标位置,以便起到更好的抑制作用。郭威说,很好,就这么干。
大约十分钟后,榕树巨人就重新回到了1号火场,并且继续向东而去。它的行进速度明显加快了,似乎也感觉到了情况的紧迫性。按照这个速度来看,大约4分钟以后,它就可以到达预定位置,点燃第5片火场了。这时,炮兵营终于重新准备完毕。郭威一声令下,铺天盖地的炮击声再次响彻云霄。在投射了3分钟的云爆弹之后,部队又向目的地倾泻了大批专用的灭火弹。当榕树怪物到达目标区域后,它看到的是一片狼藉之地。一百米以内,没有残存任何直立着的树木,大片泥土翻起,整个地面都铺满了厚厚的白色粉末。它似乎犹豫了片刻,但还是顽固地向地面喷射起火焰来。但这次,燃烧的效果却并不理想。云爆弹带来的缺氧效应,缺少林木等可燃物,再加上地面铺撒的一层阻燃物,几乎让火焰无从燃起。即使在榕树怪物的一再喷射下,地上出现了一小团火焰,可一旦等到油料燃尽,火焰便快速地熄灭了。
见事不可为,榕树怪物突然转过身,重新向西奔去。郭威立刻让侦察部队跟上去。这次怪物并没有沿着正西方向前行,而是略微偏北了一些。大约5分钟之后,它终于停了下来,开始喷射火焰。这次,由于目标区域并没有经过阻燃处理,很快就燃起了熊熊大火,形成了第5个火场。5号火场并不在之前4个火场所在的直线上,而是与1号和2号火场构成了一个等边三角形。郭威立刻反应过来,这家伙正在构建新的直线连接。可是现在的情况和刚才不同,怪物下一步可能延伸的位置不止一个了,他一时间很难判断,应该将哪里作为预先炮击的位置。他看着屏幕,想了想,然后指着2号火场和5号火场的延伸方向,对林鸿说,下一个打这里!林鸿应声正要离开,一直盯着屏幕没有出声的胡一杭突然插嘴道,不能打这里!郭威有些不悦地说道,为什么?胡一杭说,待会儿再解释,你先打这个地方——他指向和郭威所说的截然不同的一个区域。林鸿看了看郭威,不知道该听谁的。胡一杭急切地说,快去准备,要不然来不及了。郭威咬了咬牙,对林鸿说,找他说的做,快!
等林鸿离开了以后,郭威立刻看向胡一杭。在这一行人之中,这位年轻人是最沉默、最不起眼的一个。根据他得到的情报,姜宇航和张霖都是科学家,而胡一杭只是一个没读过高中的马戏团杂工,所以他之前并没有太注意过这个人。此刻,他盯着这个年轻人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现在你可以解释了。胡一杭说,我要纸和笔。郭威立刻让旁边的士兵拿了纸笔给他。胡一杭用笔在纸上画了一些交叉的线条,然后又用笔花了几个圆圈和叉。所有人都凑上前去,看向胡一杭画的这张图。
大家一看到图,立刻就明白过来,这就是当前的局势图。圆圈和数字代表的是当前燃烧着的火场,而画叉的地方则在1到4号火场形成的直线两侧,一个是天然形成的水库,一个是人为制造的阻燃区域,正是它们阻止了第五个火场出现在这条直线上。见大家都看向这张图,胡一杭便指着图讲解起来。他说,经过刚才的较量,我已经发现,榕树怪物通过移动和火焰喷射制造一片火场的时间大约在8分钟左右,而我们协调部队炮击某个位置以制造一块无法燃烧的区域的时间,也正好在8分钟左右。所以,这场较量实际上形成了一个回合制游戏,某种程度上,和下棋是一样的。敌人制造一片火场,相当于是在这个棋盘上落下一颗黑子,而我们制造一片不可燃烧的区域,就相当于是在这个棋盘上落下一颗白子。
下棋?郭威看着纸上画的图,觉得有些荒谬。他打了一辈子仗,还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古怪的情形。这仗怎么打着打着就变成了下棋呢?
这盘棋的规则很简单,胡一杭继续说,就是不能让对方的五个棋子形成一条连续的直线。听到这里,孙剑神色古怪地说,这规则怎么有点耳熟啊?胡一杭说,不错,这就是五子棋的规则。五子棋?大家都露出诧异的神色,连张霖都没想到,自己提出的这个特解,最后竟然和五子棋联系起来了。顿了顿,胡一杭又说,不过,它的棋盘和五子棋不一样。如果按照常规的正方格子的棋盘,斜向棋子之间的距离和横向或纵向棋子间的距离是不同的。但火场之间的距离只能是3公里,在这个前提下,新的火场必需建立在能和旧有火场形成等边三角形的位置,这样才能构建出两个可能的延伸方向,从而最大化地扩大自己的优势。说着,他指了指火场5的位置,其他人都点了点头。所以,基于这样的考虑,所有火场的可能位置实际上都在一系列等边三角形的上。换句话说,这是一个由大量等边三角形组成的棋盘,不管是黑子还是白子,若要想赢,都必需下在三角形顶角的位置。
那为什么不能炮击这里,郭威指着2号和5号火场延长线上的那个点。胡一杭说,很简单,如果白子落在这里,黑子就赢定了。他再次在纸上画了起来,很快就画出了一幅新的图像。这次,看上去更像是一个棋谱了。为了区分不同的棋子,他还特意用了红色和黑色两种颜色的笔来画。
你们看,他指着2号棋子和5号棋子连线上的那个红色的叉,说道,如果我们把棋子落在这里,对方的下一步就会落在这里——6号棋子的位置。这样,1号,5号和6号就形成了一条直线。在五子棋里,这样的情形叫做“活3”,是必需要防守的。否则,对方只要再在任意一侧加上一颗棋子,就成了活4,那就无法防守了,因为你不管阻断哪一侧,对方都可以在另一侧延伸一颗棋子取胜。孙剑说,我会下一点五子棋,这个我知道。胡一杭接着说,不管我们在哪一侧防守——比如在左上方吧,敌人的第7个棋子都可以下在3号和6号中间,这就又形成了一个活3。我们只好继续防守。对方的8号棋子会落在7号和2号的延长线上,又是一个活3,我们继续防。再下一步,对方的9号棋子便可以落在这里——他指了指图上的位置。至此,我们就输定了。因为9号子的落下,同时形成了2个活三,一个是7号、5号、9号,一个是8号、1号、9号。不管我们接下来怎么防守,对方总是可以形成活4取胜。
明白了。虽然并不会下五子棋,但听了胡一杭的讲解,郭威还是迅速地理解了当前的局面。那么照你刚才的下法来看,我们最后能赢吗?他问胡一杭。他现在无比庆幸刚才听了这位年轻人的意见。胡一杭想了想说,不好说。比起常规的五子棋来,这种三角棋盘上,每个棋子有3个延伸方向,而常规棋盘上,每个棋子有4延伸方向。从这个角度来看,我们防守方是有优势的。但在常规的五子棋里,不管是哪一方的5个棋子连线成功,都算获胜,而在当前的情形下,我们的棋子是否连线,是毫无意义的,就算连成5个,对方也不会投降。也就是说,防守方只能单纯地防守,而不能反击,这一点又是对我们不利的。孙剑插嘴道,你说的不错,的确有利有弊,不过依你看来,我们现在的局势占优吗?胡一杭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虽然心里没底,但棋还是得继续下着。在这以后,胡一杭就成了战场上的真正指挥官。在震撼的炮火声中,火场和阻燃区一个接一个地在这片茂盛的山林中形成。这盘宏大的棋局,直接关系到全人类的命运,一想到这里,胡一杭便顿觉身上责任重大,下起棋来也频频地陷入长考。他对着自己绘制的棋盘,反复地思考和推演,想要找到一个最优的落点。很多时候郭威不得不强行打断他的思考,让他尽快报出下一步要走的位置。
五子棋的攻防讲究“攻聚内力,守取外势”。他不断地盘算,如何最大限度地扩大自己在外围的势力,从而压缩对方向外的延伸空间。但对方也不是泛泛之辈,一番冲杀之下,本已陷入包围的棋子,竟然又奇迹般地延展出来,在外面形成了一番新的局面。这盘棋从白天下到了黑夜,棋盘上已经落下了三十余颗棋子,双方仍然杀得难解难分。此时,胡一杭突然发现,自己的防守出现了一个漏洞。棋盘上,虽然本方棋子看上去守卫严密,但东北方向却露出了一个缝隙。好在这个漏洞很不显眼,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就算看出来了,也很容易走出错误的棋路,让进攻功亏一篑。
这时,侦察兵传来了对方的最新落棋点。胡一杭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对方走了一手大跳3,也就是在距离原来棋子两个空位的地方,落下新的棋子,与原有的活2同处一条线,彼此遥相呼应。这一手可谓神来之笔,因为它一举跳出了紧密的防守圈,而又把其他两个方向的闲子联系了起来。如此一来,进攻方的局势顿时一片大好。
看到对方下出如此妙手,胡一杭突然心里一动。在棋盘上,他隐约察觉到了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他重新梳理了一遍对方的棋路,发现了更多熟悉的套路。这是莹莹的棋路啊!他心中巨震。难道莹莹就在那个榕树怪物之中吗?她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这么一想,心里顿时就乱了。再加上对方局面占有,攻势越发猛烈,又走了三步,他脸色终于露出绝望的神色来。郭威见状,连忙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我们输了。郭威看了看棋盘,大声骂道,胡说,我们哪里输了?他并没有看到在哪里形成了五子连珠的局面。胡一杭说,在十步棋之后输的。他一边用笔在纸上逐一标记出接下来十步棋的落点,一边解释道,对方现在有一个vct,可以一直活3进攻,我们已经防不住了。
等胡一杭画到最后一步,看到五星连珠形成之时,郭威已经冷静了下来。他拍了拍胡一杭的肩膀,说,辛苦你了。然后转身从一旁的控制台上拿起一具电话筒,沉声道,接中央军`委。片刻之后,话筒里传来询问的声音,郭威回复道:“我是826特别行动组组长,因战局形势紧迫,现正式申请对敌方实施核轰炸,请批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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