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  二十六岁,警视,破格提拔调入警察厅警备局警备企划课。

    虽然警衔和官职可能都还不够高,  但在这个手下掌管着秘密部队「zero」的部门,作为成员的他调用秘密文件的权限很大。

    这也是诸伏景光来到这里的原因。

    到岗了好几天,  他似乎依旧不紧不慢地熟悉着手上的工作,  表现得格外平静,如同以往一样对待工作认真负责,是位性格温和、很好相处的同事。

    为了得到爱人的死因,  他已经坚持了两年了。

    整整两年,每天、每一刻,  他无时无刻不想得到这份资料,知道那三十七天里,他的爱人都遭遇了些什么。

    所以,离这个目标越近,诸伏景光反而越加冷静下来——必须要排除一切的意外。

    正因如此,  在公安内部遇到早已失去联系的幼驯染时,  他只是瞳孔微缩了几秒,  就恢复了正常。

    “hiro?”

    在瞬间的惊讶过后,降谷零根本没有掩饰惊喜的表情,就朝着幼驯染的方向走了过去,  “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诸伏长官,  ”跟在他身边的风见裕也则是有些紧张地打了个招呼,  有些惊讶地问道,  “原来降谷先生和诸伏长官认识啊?”

    诸伏景光露出些许怀念的神色,  回应了幼驯染的拥抱,  然后笑着开了个玩笑,  “是的,我和zero认识很久了,没有想到还能在zero和zero重逢呢。”

    “看起来,hiro你现在可是很厉害啊?”降谷零打量着他,总觉得幼驯染有哪里说不出的奇怪。

    “诸伏长官是最近两天才调入警备企划课的,同样的年纪,却已经是我们的上级了。”风见裕也一边介绍、一边提醒着。

    “只是做的事情比较多而已,”他没有一点上级的气场,而是一如既往地温和笑着,问道,“zero是来干什么?”

    ——只是依靠背叛自己爱的人、并且害死她所得到功劳朝上升级而已。

    在这种情况下,和曾经拥有同样信念的幼驯染重逢……破绽和狼狈,什么都不可以表露啊。

    心里有万千种想法和感慨,表面上那双猫眼却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看着幼驯染那似乎发现了些许不对劲的目光,甚至将另一面的自己收敛得更认真了起来。

    “需要调些资料,好像和hiro你是一个方向,我们一起走吧。”

    降谷零没有多说什么,将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归因于几年没见的陌生感,顺带把风见打发走了。

    两人并着肩朝秘密档案室走去,诸伏景光不经意地问他,“zero现在在做卧底吗?”

    “嗯,是一个跨国犯罪组织,在之前两次公安内部的行动中,黑/道和白道势力都遭到了不小的打击……现在只要能找到boss的藏身地、接下来很多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

    因为以幼驯染现在的权限,想查基本上都能查到,降谷零就没有做任何隐瞒,直接地说出了口,但对方微微顿住了脚步,神情似乎微怔了几秒。

    “hiro?”

    降谷零下意识询问道。

    “没什么,听起来应该是我之前脱离的那个组织,”诸伏景光确认道,“是以酒名为代号吗?”

    “嗯,不会这么巧吧……?”降谷零碎碎念了几句,吐槽道,“应该说见面的时候,还好不是在组织里互相介绍代号吗?”

    诸伏景光似乎是被他的吐槽逗笑了一下,猫眼微弯,在走进档案室时自觉和他分开了。

    虽然算是上级,但他也没有掌管zero小组的权限,工作上的事情还是避嫌为好——更何况,他也不希望对方打探自己将要做的事情。

    因为已经预先得知资料的排布顺序,诸伏景光早就在脑海里预想了很多遍,应该走到哪里、才能拿到他想要的那份资料。

    有关于黑泽遥的死因。

    这种时候,他伪装的表情就完全支撑不下去了,档案室的白炽灯光照得他好像眼前模糊一片,手指伸向那个实验日志本的书脊时,都在轻轻地颤抖着。

    时隔两年,他终于可以知道,在那三十七天之内,发生的事情了。

    ……

    十月十三日。

    实验体已到。

    女性,骨龄22岁,改造基因血样提供者,生理功能一切正常。

    但暂时不允许进行实验,交由公安审问。

    ……

    十月十五日。

    实验体被送回,身体检查一切正常。

    上级指示下达,允许进行人体实验。

    采集正常时各项数据如下。

    ……

    十月十六日。

    进行外伤愈合时间测试。

    分别于四肢、腹部留下表层伤口,记录愈合时间数据如下。

    愈合过程中实验体各项激素分泌相关指标数据如下。

    实验结论:愈合速度为普通人的四十倍左右,依靠细胞的高活性实现。

    ……

    十月十七日。

    进行热武器伤口实验,首先是枪支。

    注:实验体似乎无痛觉?需查验。

    ……

    十月十九日。

    枪伤痊愈,使用调配过后的微型炸/药。

    注:实验体神经系统正常运作,存在痛觉,是表情正常的错觉……啧,果然是怪物吧?完全不怕痛啊。

    ……

    十月二十七日。

    痊愈。

    实验结论:大面积伤口的愈合时间更长。

    ……

    十月三十日。

    经研究发现,细胞高活性是以短寿命、分裂次数减少为代价实现,存在时间限制。

    原实验室存在解决方法,但实验资料缺失,短时间内无法补足大量资料。

    实验体将于两个月左右以后死亡,

    ……

    十一月一日。

    指示下达,不惜一切代价,在实验体死前,将实验数据收集完成。

    ……

    十一月七日。

    表层伤口、深层伤口、要害脏器伤口均已测试完成,各类型武器特殊伤口测试完成。

    愈合时间及愈合期间各项指标数据如下。

    初步得出结论,和伤口轻重、位置均无关系,损伤的细胞越少,愈合时间越短。

    ……

    十一月十二日。

    受伤过于密集,实验体细胞活性降低,死亡期限提前,大约一周之后。

    ……

    十一月十三日。

    进行肢体截取实验。

    已经是要丢弃的物品了,所以即使做不到断肢重生也没关系。

    ……

    十一月十四日。

    断肢重生果然还是做不到。

    不过断肢在二十四小时后依然保持状态,可以进行回接手术。

    回接手术成功。

    ……

    十一月十六日。

    实验体出现部分细胞失活。

    ……

    十一月十七日。

    实验体免疫系统崩溃,感染多种病菌。

    ……

    十一月十八日。

    实验体除心脏外,各器官逐渐停止工作。

    ……

    十一月十九日。

    心脏停跳。

    实验体死亡。

    ……

    十一月二十日。

    实验资料整理完成。

    留样培植细胞均已同步失活。

    现有数据不足以开启下一阶段实验。

    ……

    “……hiro?你好了吗?”

    降谷零放下了手里的资料,隔着纸质档案室存放文件的高大立柜,他一步一步朝着对方的方向走去。

    路过下一个柜子后,降谷零看见了对方。

    灯光在立柜背后落下狭窄的一小片阴影,他左手手里拿着一份不算厚的文件,脊背微弯着,像是拉紧了弦的弓臂,右手似乎插进头发里扶着脑袋,表情看起来非常痛苦。

    ……似乎还有些悲伤吗?

    “hiro?”

    来不及多想,降谷零下意识靠近对方,满是担忧地叫着他的名字。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诸伏景光似乎才反应过来似的,他缓慢地直起了身体,控制好表情露出略显疲惫的微笑,将手里文件合拢,放回立柜里上锁,“只是工作太忙,没有休息好。”

    距离很近,降谷零扫了一眼,看见那份文件的侧脊上,标注的代号……应该是实验日志一类的东西吧?是hiro手上正在处理的任务相关,还是和hiro本人相关呢?

    对幼驯染天然的信任,让降谷零放弃了继续探究下去,只是有些担忧地确认道,“真的没事吗?”

    “没问题的,”诸伏景光锁好了柜子,垂下的手死死控制着那个自然的姿势,都有些僵硬了起来,但他依旧维持着笑容,“我还有事要做,走吧,zero。”

    直到幼驯染率先转身,将后背留给他朝外走去,那个笑容才缓慢地消失掉。

    他跟着对方朝外走去,垂下的手、刚刚翻阅过那份实验日志的手,忍不住地颤抖着,步子却极稳、极平静。

    肩膀和手肘在行走时自然地蹭在立柜上,大半个身体都掩藏在小小的阴影里,心脏上似乎缠绕着带毒刺的藤蔓,死死地绞紧了。

    ……正义。

    ……哈,这就是所谓的正义。

    灯光落在他另一侧肩上,将那张脸上满是嘲讽的痛苦表情留在这片阴影里。

    ……

    走出档案室狭小的过道,降谷零停下脚步,微微侧过身体等了等对方。

    “……等等,这个把手插进兜里的小动作,不是以前松田那个卷毛大猩猩才会常做的吗?hiro怎么也……?”

    诸伏景光像是没注意到他那个惊讶的表情一样,轻笑着回答他,“人都是会变的,zero。”

    降谷零正想说什么,手机就微微震动了一下,他垂下眼睛一看,目光微微变了几秒,然后抬头道,“好了,hiro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说,我现在作为「安室透」在活动着,那我就先走了。”

    “嗯,下次见。”诸伏景光没有多问,站在原地目送幼驯染离开。

    不过,想了想接下来自己会做的事情……

    他收敛了微笑,在心底补充道——

    再也不要见面了吧。

    毕竟只要再见面,作为最了解自己的人之一,降谷零总会发现不对劲的,而诸伏景光这个人,身上陌生的地方也只会越来越多。

    因为,两个人的路,从两年前,就已经走向了不同的岔路口。

    诸伏景光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很清楚,自己的想法绝对没办法说服幼驯染,他们之间的信念早就出现了偏差,从现在开始分道扬镳,不再有任何联系……或许才是最好的结果吧?

    毕竟,自己会不折手段地继续朝着这个「未来」走下去。

    这个以爱人的生命和痛苦构建的未来。

    即使付出再多代价,也一定要走下去。

    ……

    为了掩盖情绪激动时忍不住颤抖的动作,诸伏景光的手还停留在口袋里,手指轻轻地抚过了警察手册封面上的樱花纹章。

    既然所谓的正义从来没有存在过。

    那么接下来的路,我只会为了「黑泽遥」走下去。

    所以,加诸于她身上、这三十七天的痛苦,要从哪里开始报复、才会比较合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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