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院里的人和资料,  boss都已经提前处理过了。

    琴酒穿上研究员的白大褂,  进行简单伪装后混进混乱一片的研究院里,很快就发现了这个问题。

    最重要的几位研究员都已经离开,剩下的都无法接触到实验的核心内容,实验资料也被有目的性地销毁和伪造。

    而保存的失败实验体,  只剩下401号实验体——同样以琴酒为优质基因来源的造物,  和他长相一模一样的成年男性。其他所有实验体均已销毁。

    作为唯一成功的实验体,黑泽千遥有两个不同点,  第一是以细胞寿命和分裂次数为代偿的自我修复能力,  第二则是,她是拥有自我意识的人。

    前者可以通过实验改造,而后者是实验所不能控制的,因此实验体是否成功的衡量标准,即为是否具有自主独立的意识。

    组织造出的数个实验体之中,只有实验体402号、也就是黑泽千遥成功。

    其他的,  都如同永远陷入沉睡中的植物人,被保存在特制的培养基之中。

    而特地销毁和伪造的实验资料,隐藏了「人造人」和「意识」这两点,将一切实验的目的限于「基因改造」和「自我修复能力」。

    于是琴酒明白了boss的意思。

    日本公安已经包围了整座岛屿,船舰、直升机、已经登岛的公安和原本岛上的防卫力量,混战成一片。

    琴酒将401号实验体带出,给对方做了和自己一样的打扮,然后拿走了实验室已经制造、存储的所有细胞活性药剂。

    一共是十二支,按照一支三个月来算,  足够三年的使用量,  因为保存在特制的容器之内,  储存的保质期正好是三年。

    十二支分别装入两个特制密闭手提箱内,  琴酒拿走了其中一半,剩下的另一半则和401号实验体一起,从海岛一面的山崖直接推下。

    然后他拿起在混战时从日本公安那边抢来的警用型号手/枪,隔着水面对着那具还有温热体温和心跳的实验体开了几枪。

    随后,布置完成,他拎着手里的箱子返回研究所,直到波本到来。

    引着波本追击、然后从山崖上跳进海里,再从事先准备好的路线逃离……或许是有在生死之间徘徊的时候,但是琴酒已经习惯了。

    作为杀手而言,他对外界只有戒备,于是外界回报他的也是戒备,他对外界只有杀意,于是外界回报他的也只有杀意。

    ——所以,琴酒对于他人而言是地狱,对于琴酒而言,他人即地狱。

    他习惯了在恶劣的环境里活下去。

    琴酒只是开始想她。

    想起温热的血珠喷溅在她的脸颊上。他当时骂她蠢货,然后教她,刀子从什么部位、以什么样的角度刺入,涌出的血液最少。

    想起她受了伤,衣物被血浸染,也努力地跟在他身后走。因为他不会慢下脚步,也不会等谁,所以只要跟不上,就是默认抛弃。

    想起她躺在实验室里,注射特效麻醉剂后的温顺模样……

    只是一直想起她。

    直到想起最后那通电话里、她所说出口的话——

    「对不起,大哥,不要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死掉,好不好?」

    是不想再活下去了吧。

    琴酒几乎是瞬间、就轻而易举地猜到了她的想法。

    明明是在做一切活下去的努力,却说出了这种话,是想要求救、想要鼓励,还是想要安慰?

    不过无论哪一种,都不是琴酒这个杀人者能提供给她的,对于他而言,求生是本能,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别人的拯救、鼓励和安慰。

    黑泽千遥对于他而言,也根本就不是什么救赎或是温暖。

    她只是琴酒一定会信任的人。

    说不出所谓劝慰的话,琴酒也不想回答她的问题,所以他只是沉默。

    但是看到boss留下的局时,他知道他会照做——无论如何,黑泽千遥必须活下来。即使她自己也已经放弃生的意志,她也必须要活下来。

    即使是落入红方手中,被关进实验室里成为小白鼠,也必须活下来。

    所以琴酒留下了那一半的细胞活性药剂。

    他会带她离开。

    就像除第一次之外的每次手术一样,琴酒一定会带她离开于她而言是痛苦、是噩梦的实验室。

    只要她活下来。

    ……

    黑衣组织的boss的居所,被一片自焚似的火海包围,空气仿佛都被高温扭曲。

    没能活捉,但被围在火场之间、窒息而亡的那具尸体,就是降谷零曾经见过的boss无疑。

    黑衣组织从这一刻起,彻底被瓦解。

    应该感到开心和轻松才对,但总有种现在的一切都是虚假的感觉。

    降谷零莫名想起从窃听器里听到的话语——做坏事一定会受到惩罚,坏人的一方一定会被打败。

    克莉丝汀……应该也得到消息了吧?波本是卧底,以及组织被摧毁。

    但只是一瞬,他就强压下这些想法,继续不停歇地去往岛另一端的研究所。

    外围的防卫力量解决后,研究所内的研究员们根本没有反抗能力,因此很快被镇压。

    降谷零叫人收好实验资料,自己去追了逃跑的琴酒,最后对方跳海,只捞上来一具琴酒的尸体,以及一个手提箱。

    但检查尸体、查看下属整理过的重要实验资料以后,降谷零发现这大概率不是琴酒。

    这应该是杜松子酒/jacky,也就是研究所资料内的401号实验体,而资料内402号的照片,则印着克莉丝汀·温亚德冷淡模样的脸。

    前者的批注是:基因改造成功,但性状表达失败,再生修复能力不合格。后者则只有成功两个字。

    而手提箱内的六支试管装药剂,根据记录,应该就是能够延长克莉丝汀寿命的那种细胞活性药剂。

    但他刚检查到这里,那具琴酒模样的尸体以及实验室的资料,就都被官方实验室的人迅速带走。

    只隔了一两个小时,一份电子检测报告被送到了降谷零手上,那是一份基因对比结果。

    负责和他对接的实验室研究员简洁地发了条归纳后的消息。

    「这是从尸体上提取的基因和之前公安收集留样的琴酒基因的对比,这具尸体确实不是琴酒,只是以琴酒的基因为蓝本的实验体。」

    降谷零看完,想起boss的那具尸体,问道。

    「这样的实验体,能够量产吗?」

    「以研究所里的实验资料和现有的技术水平为依据,401号、402号两个第四代实验体,已经是不断调试基因后的成熟成果了,基本没有可能性再进行第三个实验体的改造,也没有任何第三个实验体的资料留存。」

    所以,这是死亡的jacky,火场之中的那个是死亡的boss。而降谷零作为警察的职责已经尽到,实验室的事情也不属于他的职责范围。

    接下来他应该做的事情是追捕琴酒和其他在逃的组织成员,包括克莉丝汀。但他脑海里总觉得哪里有一根线索搭错了地方。

    在带着岛上抓捕的数名组织成员离开那座岛时,降谷零在调来的船舰上短暂地获得了空闲。

    他给克莉丝汀打了电话,想要劝她答应自己的条件——她没有拒绝的理由,而那六支药剂现在暂时还作为证物被保存公安内部,也可以作为说服她的条件。

    但降谷零下意识觉得她会答应的——向往着普通人生活的她,应该会答应的吧?

    但事实却是毫不犹豫的拒绝。

    她所提到的,公安和fbi交易的内容究竟是什么?

    ——公安也在进行和组织一样的实验,交易的内容就是实验资料。

    依照她近乎于明示的话语,这个想法、几乎是瞬间就从脑海里跃出。

    但他还没来得及确认,手机内就传来巨大爆炸引发的杂音。

    之后瞬间,降谷零抬起了头。

    朝着港口的方向、远处的海面上,印在眼中细小如米粒的游轮爆发出爆炸时的火光,从一个小点瞬间扩大成一片。

    ……会是巧合吗?

    不可能吧。

    “克莉丝汀?!”

    无人应答的电话转入挂断后的忙音。

    ……

    那是fbi追捕朗姆时“不小心”引发的爆炸。

    在与fbi交涉时,对方声称这场爆炸实属意外,他们的王牌搜查官同样也葬身于爆炸之中,除了朗姆的下属,因为提前清场,也并没有其他平民卷入。

    和fbi那些口角官司,降谷零不想再回忆,总之,公安很快接管了现场。

    在进行现场搜寻的过程中,他开始将之前所知的线索联系起来。

    fbi口中的王牌搜查官,也就是同样潜入黑衣组织进行卧底的诸星大,在刚达成合作时,他们在合作会议上见过一面。

    克莉丝汀是诸星大为了潜入组织才交的女友。但无论诸星大对克莉丝汀的感情是真是假,克莉丝汀对他的感情都是真的。

    所以,这大概是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而她最后在电话里留下的那句话,那几句似乎更像是「遗言」的话语。

    她来这里,就没有想过可以活下来,她就是来「求死」的。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她认为,自己落入公安手里,也只能成为实验体。而能证明她所说的话的证据,就是公安和fbi交易的那份资料。

    而这场爆炸的原因,真的会只是意外吗?

    诸星大曾经和她的关系,会不会才是诸星大的死因?依照他作为情报组成员卧底的经验,fbi那个交涉者对待诸星大的死,态度也格外奇怪。

    直到降谷零在港口附近的海岸边,找到昏迷的她。

    一次性染发剂在海水浸泡后,将那头银发染成斑驳的黑白,组织特别研发的化妆品是防水制品,那张脸还是诸星大的轮廓,用来伪装身形塞在衣服里的东西一些被冲走,另一些在水里泡了太久,身上的衣服也是完全的男性打扮。

    ——她是作为诸星大,被卷进这场爆炸里的。

    降谷零做了些急救措施,帮她把胸腔内的水排出,然后检查她的伤势。

    那颗心脏微弱地跳动着,各项体征大体平稳,身上的伤大多已经结痂,开始自动地好转——作为实验体的自我修复能力,在迅速地挽救她的生命。

    必须把她藏起来,不能让她落入公安手里。

    降谷零心里几乎是瞬间就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至少他必须要先把事情查清楚。

    为了谨慎起见,在那六支关乎她性命的药剂走完程序上交实验室之前,也必须先用他的权限偷偷替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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