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路看一路走,转到一条巷子前,见一卖羊肉馒头的铺子,陈冰心中一动,上前买了两屉二十八只馒头,又想了想,多加了两只,共买了三十只羊肉馒头。分出了十二只,用白布包好,放到了李芸娘背篓内,说道:“芸娘,这十二只羊肉馒头给你,你带回去和你爹爹和娘一起吃,也给你爹爹补补身子。”

    李芸娘哪里肯要,一再的推辞。陈冰故作生气道:“芸娘,这做的自生火也是有你一份的,现在这些钱我还是要当本钱继续买那硫磺硝石的,等赚的多了,我亦是要分钱与你和哥哥的,这些都是你应得的,你莫要再推辞,若再推辞就是不把我这个姊姊放在眼里了。”

    陈廷耀也跟着附和道:“芸娘,你就收下吧。”

    李芸娘别无他法,只得收了下来。

    陈冰手里拿着两只羊肉馒头,沿着来时走过的那条巷子,心道:“我猜的没错,她果然还在。”原来是来时所见那寻丽娘的妇人依旧颓然的坐在那里,便走上前去,蹲下身子,轻声唤道:“阿娘。”

    那妇人抬头看了眼陈冰,她双目空洞,眼神无光,似是整个都失了希望,而嗓子早已喊哑,声音嘶哑说道:“小娘子,你是在唤我?”

    陈冰点头道:“这两只羊肉馒头你拿去吃吧,你吃饱了才能有力气再去寻你的丽娘。”

    那妇人似是又看到了希望,忙握住陈冰的双手,激动道:“小娘子,你知道我的丽娘在哪里对不对?你快快告诉我,快快告诉我。求求你了。”

    陈冰说道:“我并不知道丽娘在哪里,我今日路过此处,正巧听人说起你在寻丽娘,我见你憔悴,于心不忍,便想给你两只馒头,好填饱了肚子能继续寻你的丽娘。”

    那妇人虽是满脸写满了失望,可许是饿了多日,谢过陈冰后,接过递来的羊肉馒头,大口大口的啃了起来。

    等那妇人啃完后,陈冰问道:“阿娘,能否告诉我丽娘是如何走丢的?”

    那妇人叹口气,说道:“我是湖山村人,我姓孙,排行第七,村里都唤我孙七娘。五日前,我带丽娘上这长兴县城采买些物什,丽娘说快到上巳节了,想早些采买些头面首饰,我便也应允了。”

    “那日我先是买了些布料,回去好给丽娘做身衣裳,而后带着丽娘买了一根发簪。丽娘本就生的好看,戴着这根发簪更是好看了。那时应是未初时分,我和丽娘刚吃完了馄饨,正要回去时,就在这条巷子里,奔出来一男子,他穿着干净,生的眉清目秀,看着似是一读书人,文质彬彬的,他慌张的说里头有一老丈突发重疾,倒地不起,他一人搀扶不动,让我和丽娘一起助他一臂之力。我和丽娘都是乡野之人,心性善良,自然是速速同他前往的。等我二人到那老丈倒地之处,我正待扶他之时,突觉后脑剧痛,当时就觉天旋地转,然后我便晕倒在地甚么都不知了。”

    陈冰听着似是摸到了些甚么,忙问道:“你二人是从何门入城的?约是在甚么时辰入的城?”

    孙七娘想了想,说道:“我二人是从北门入的城,约莫在巳初时分,小娘子,你可想到了什么线索?”

    陈冰摇摇头,又问道:“孙七娘,你再回忆回忆,看看是否有遗漏了甚么?”

    孙七娘蹙眉苦思,摇摇头,陈冰见其如此,也觉得手头线索太少,无从着手,那孙七娘却忽的大呼一声,说道:“小娘子,我记起来了,就在我摔倒将要昏迷之际,听见那书生样男子说了一句话,他说:‘三哥,这小娘子生的很是标致,吴大哥应当很是欢喜才是。’而后我就甚么都不知道了。”

    陈冰还是摇摇头,说道:“孙七娘,这县城里头丢女孩儿的也不止你一人,县尉也已着手此事,想来很快便会有结果。你还是先回去罢,一直等在这里也等不出个所以然来。若是有消息了,我可以上湖山村寻你。”

    孙七娘轻泣道:“多谢小娘子了,丽娘是从我手中丢失的,我若是寻不见她,可还有何面目回湖山村?小娘子好意我心领了。”

    陈冰见她如此坚持,也不便再说甚么,起身拉着李芸娘并着陈廷耀出了北门离开了这长兴县城。

    三人出得北门已是申初时分,日头也已逐渐偏西。接近三月的天更是说变脸就变脸,来时还是风和日丽,回时却要顶着大风,大风卷起路上的灰沙,吹的路人着实难受。而回花湖村的土路两旁光秃秃的,已经没有了一棵树,陈冰心中早已经把砍树之人问候了千万遍。

    陈廷耀走在她二人身前,李芸娘拉了拉陈冰的手,小声说道:“二娘,我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你说那劫走了丽娘之人,会不会就是想要劫走我的人?”

    陈冰说道:“芸娘莫怕。今日从葛东家和孙七娘那里听来的消息,应当就是那日想要劫走你的人了。只是……”

    李芸娘问道:“只是甚么?”

    陈冰说道:“芸娘,你还记不得记得那日你我二人是从哪条巷子里奔出来的?”

    李芸娘思忖片刻后,说道:“便是今日孙七娘所在的那条巷子了。”

    陈冰又说道:“那你可还记得孙七娘说她二人是从哪个门进城的?”

    李芸娘说道:“北门啊,二娘,你问这些作甚么?啊!难不成这些都和女孩儿失踪有关?”

    陈冰摇摇头说道:“有没有关系现在也不好说,只是太过凑巧了。你我二人那日也是从北门入的城,而那孙七娘亦是从北门入的城。更巧合的是,你我和孙七娘皆是在那条巷子里碰见人贩子的。至于其他失踪的女孩儿是否也是在这条巷子碰见他的还不好说,但是想来亦是差不太多的了。芸娘,这世上并没有那么多的巧合,既然那么多的巧合融于一处,就表明里头一定另有文章。”

    李芸娘说道:“可为何偏偏是北门?这长兴县城可不止北门这一道门啊。这人贩子选北门莫非是有甚么缘由?”

    陈冰说道:“若是真如我想的那般,那么这北门附近必定有一处是那人贩子聚集或是观哨之所。而选北门的缘由相当简单。长兴县城在太湖以南,附近的村落皆是在太湖周边,若要去这城里只有走北门是最近的,而不会有人舍近求远的走其他门,因此北门往来之人必是最多的,人越多则越是混杂,更易浑水摸鱼从中下手。另外今日孙七娘最后所说的那句话甚是重要,她说那书生样男子唤另一人为三哥,还说吴大哥应当很是喜欢才是。由此便知当日劫走丽娘的便不少于四人,其中一人是那书生,另一人便是那三哥,还有一人是背后偷袭孙七娘之人,最后一人应是接应他三人的吴大哥了。如今我所掌握的也只有这些了,哎,可惜线索还是太少,更兼凌乱,还很难推断出些甚么来。”

    李芸娘赞道:“二娘真好本事,你说的这些我就想不出来,若要是我也只知道那做书生打扮之人了。你说的那四人也真是胆大妄为,这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做掳人劫人之事,还有没有王法了?”

    陈冰却面色严肃的说道:“芸娘,你想的也还是简单了。这四人掳走的女孩儿可不止丽娘一人,另有其他为数不少的女孩儿。掳走这些女孩儿定然不会只是好玩,其目的自然是要将女孩儿出手卖出,那么必然会将女孩儿先于一处集中,那么这集中之处必然会有人看守,之后定然还会有一个去处,那么要去这个去处还须运输于路途,这也是要人看管的,到了目的地之后再行分销,这分销之处也会有不少管事之人。芸娘,能行如此庞杂之事的,不会只是那四人而已,其背后定然有一个强大的势力做靠山。哎,这些人能如此行事,想来背后那势力一定有某些过人之处,以这长兴县的县尉之能,怕是查不出甚么来的了。”

    李芸娘本就害怕,被陈冰一说更是出了一身冷汗,说道:“二娘,照你所说,那些人势力如此庞大,就连长兴县的县尉都查不出甚么来,那被掳走的女孩儿岂不是毫无希望了?”

    李芸娘越走越是靠近陈冰,随后索性就勾着她的胳膊,二人并排走在了一起。

    陈冰为了不让李芸娘过多去想着此事,也为了打消其心中忧虑,便说道:“芸娘,你放心,也并非毫无希望,势力庞大并不代表毫无破绽,我是坚信县尉能够找到那些女孩儿的。”心中却道:“以这些人的行事风格和手段来看,这事情应当做了有一段时日了,而至今未查出个所以然来,想来这官府中亦是有其内应的,这就相当棘手了。目前来看,寻回这些被掳女子几无可能,哎。”

    陈冰也不在就这件事情继续说道下去,便问道李芸娘:“芸娘,我心中有些疑惑,从县城的官道转到去花湖村的村道这一路上看不到一棵树,却是为何?”

    许是陈冰这句话说的声音有些响,被走在前头的陈廷耀听见了,他回身却是走到李芸娘身旁,说道:“二娘你有所不知,这两浙路夏日十分炎热,原本这官道之上是种了许多树的,好让往来行脚之人能有个纳凉歇脚之处。可自从那安胥打来之后,这湖州知州便下了命令,要求砍了官道上所有的树,其理由是让安胥余孽无处藏身,简直荒谬至极。”

    李芸娘也附和道:“廷耀哥哥说的是,若要照那知州所说,砍这官道上的树怎能够,不如把顾渚山上的树,还有这太湖边上的树统统砍了,那样方能让安胥余孽无处藏身。若是能把太湖的水抽干了才好了,安胥余孽更是不能在湖上驾小舟逃避官府的追捕了。”

    陈廷耀笑道:“哈哈,芸娘说的也在理,这全天下的山贼匪类尽是出没于山林之中,这官府就应该把山中树木尽皆砍伐一空,那这天下便不会再有盗贼为患了。”

    陈冰说道:“原来如此,这可和我原本心中所想的完全不同。”

    陈廷耀问道:“二娘原本怎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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