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眠顺着顾农国的话题:“叔叔想聊什么?”
顾农国自以为和善地笑了笑,肥胖的脸庞因为这个笑容使得面团似的肉挤在了一起,实在不堪入目。
“小顾啊,以后想上高中,想读什么大学呢?”
顾眠道:“没有想过。”
“没有想过吗?叔叔看你每天努力学习,上完晚自习才回来,叔叔以为你已经有了人生规划和目标了呢……难不成是在故意躲着我们?”
“小顾不喜欢这里吗?”
顾眠:“没有不喜欢,叔叔想多了。”
顾农国肥大的手揽过顾眠的肩膀:“叔叔看你不怎么高兴,告诉叔叔你喜欢什么东西,叔叔买给你……”
顾眠心里真心觉得他们父子俩的油腻度有的一比,说出来的话,让他觉得非常不舒服。
顾眠:“那叔叔就给我买几本书吧,我喜欢看书。”
顾农国盯着顾眠精致冷淡的侧面,还想说些什么,恰好楼梯上传来拖鞋的所有。
陈英红不满地探出头,在她的视线,顾眠和顾农国的位置属于死角,是看不见的。
“谁啊,大半夜的不关客厅灯,浪费电啊!不知道电费贵吗……”
顾农国怕了拍顾眠的肩膀,起身:“去睡觉吧,我刚才说的话你好好想。”
顾眠点点头,眼底一片冰凉,嘴角扯起丝丝缕缕的嘲讽,血淋淋的杀意仿佛要化为实质。
他当然想好了。
锋利的手术刀凭空出现在少年手心,闪烁着银色的光芒,刀尖正好抵在手指头,却没有伤害到他丝毫。
这柄手术刀不同于平常的手术刀,它刀尖更锋利,刀身更细长,刀刃薄薄一片设有凹槽,能不费吹灰之力刺穿人骨头最硬的部位。
手术刀被少年收回到袖口,面上仍然是不动声色。
他慢慢琢磨着,该从哪里下刀好呢……
————
浴室,水声哗啦,腾起旖旎的白雾,令人浮想联翩。
颀长清瘦的身影倒映在磨砂玻璃门上,一双修长笔直的大长腿包裹在浴衣中,顾眠一边擦着滴水的黑发,一边倚在磨砂玻璃门上,漫不经心地擦着还在滴水的黑发:“看够了吗?”
“什么都没有看清。”顾宰贤眼睛发直,“建议你下次出来可以不用穿衣服。”
顾眠啧了一声:“滚。”
平时顾宰贤找顾眠搭话,说十句话顾眠都不一定回他一句,神情始终淡淡的,好似天塌下来了都不关他什么事。
这会见到顾眠非同寻常的一面,与平时截然不同,顾贤宰感觉非常新鲜有趣:“你住我家,吃我的用我的,让我看看怎么了?又不会少块肉……”
顾眠慢条斯理地打开书包:“你觉得我在你们家白吃白喝,很吃亏是吗?”
顾宰贤眼神晦涩:“我妈小气刻薄,我爸也不是大方的人,你觉得我爸突然出现,把你接回家,能有什么意图?”
“我们家确实有所图,如果你乖乖待在我们家,听我话,能过得很好……”
顾眠手顿住,视线下移,语气冰冷道:“你翻我书包?”
顾贤宰:“动一下怎么了?你东西动不得?”
“不过,我确实找到了一个特别有意思的东西,黄昏乡的通行证和动车票,你要去黄昏乡那个贫民窟?”
“你要离开这里?还是说……躲着我们?”
“你们父子俩都是这么有意思的吗?”顾眠笑了,但他的笑意没传达到眼底,徒有其表,薄凉得让人心惊胆战。
“抱着什么心思,打什么算盘,真当我不知道?”
亲生父亲坐了牢,只剩下早年留给他读大学买房子的遗产。
可这笔遗产要等顾眠一年后才能继承。
顾农国贪他们家这笔遗产,陈英红才答应“收留”顾眠。
然而,在这个过程中,明明是贪财的顾农国见了顾眠之后,不知不觉变成了既贪财又好色。
“我爸找过你了?你答应他了?”
顾眠歪头:“你猜?”
“你长这么好看,他眼瞎了才不找你,他肯定找过你了,他是不是问你喜欢什么?想上什么大学之类的话……”
“他都一大把年纪了,有我妈了,做事偷偷摸摸的,不敢光明正大,我就不一样了,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顾眠顿了一下,迟疑道:“为什么你们……这么普通又这么自信?”
顾:???
“我明天就坐动车走了。”
顾眠眉梢透着光,他平时没什么表情,一旦有了笑意,整张脸都鲜活起来,仿佛从画中走出的人。
“我允许你走了吗?!”顾贤宰恼怒,推了顾眠一把。
顾眠沉静片刻,道:“我只是来通知你一下,并不是来征求你的意见。”
“不答应也没关系……反正……”
死人也不会说话。
————
顾眠提着早准备好的行李跨出了这个畸形病态的家庭。
他等这一刻太久了,迫不及待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车站。
光线黯淡、到处透着恐怖片一般诡异气氛的站台前,停着长长的列车。
一辆辆的列车是无人驾驶、在没有通电的情况下还在开动…
每十分钟都会有一辆列车开走,但这不大的站台仿佛停着无数的列车无穷尽地重复着开动的这个模式…………
列车时时刻刻在开动,然而站台始终没有列车减少。
广播响起,不再是冰冷无质感的机械声,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阴冷沙哑的中年女声。
【检票时间已到,列车进入站台,请在场所有乘客尽快搭乘列车。】
【距离发车时间还有五分钟。】
顾眠眼睛闪了闪,抬起大长腿,走向一等座的车厢。
五分钟过去,列车启动,先是发出尖锐的喷漆声,防护门缓慢关闭,再是滑动门。车碾过铁轨的声音充斥在空荡死寂的地下站台中,银白色车厢一节一节由远及近出现又消失在视线里。
站台旁边的led大屏幕滚动着这次地铁编号与上车时间,红字鲜明。
以及一则社会新闻。
[北城某郊区发现无头尸,尸体酷似猪形,怀疑被仇人杀害并故意抛尸……]
顾眠拿着湿巾擦干净鞋底,旁边坐着的乘客低声嘀咕:“唉,真可怜……”
乘客转头看顾眠:“你看到了吗?是不是很可怜?”
顾眠将湿巾扔进垃圾桶,才回答道:“嗯,很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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