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有淡淡的香,而不是一般养鸭人身上的禽粪味。
如果你确实常年养鸭,即便洗的再干净,不可能一点味道都没有。
更何况,身在农家,我不信你家的沐浴条件会很优越。
你头发,并不像常年劳作的老农那般枯燥,是因为你并不和他们一样,常年在户外劳作。因为太阳暴晒下,头发自然会干枯毛糙,而不是像你养尊处优,这般顺滑光溜。
还有你的手,养鸭、赶鸭固然辛苦,可手上的茧,应该通常会在手掌的固定位置。因为养鸭赶鸭的动作,经年累月,不可能会有大的变化,手茧也会平均。
而不是像你这样,掌心茧明显比指甲茧更厚,显然是常年习武所致,你最常用的武器···”
孟卿卿在自己手上比划了一下,“是匕首。因为握力的关系,食指那处的茧,比小指那处的更厚。因为你杀人时,是这样握···”
拿起廖琛的惊堂木,反向握住,又在廖琛肩上佯装刺去。
“因为你习惯反向刺,所以最开始的发力点在拇指和食指之间,而还有一点暴露的是,你右肩膀上的肌肉,明显比左肩膀更发达。
你这副身体,不是一个常年靠养野鸭为生的身体。”
还有,“我刚才说话时,你已经做出应激反应,是在琢磨怎么狡辩吗?”
孟卿卿不待他回答,睥睨瞧他,“把你的皮肤面具摘掉,考虑给你来个坦白从宽。你看,左脸下颌骨的边缘都有些翘起了。”
侯三果真去摸,猛然才意识,自己上了这小女人的当。
“不打自招,你那幕后主子,估计要哭死。”
“还有,来几个人,把他大腿根看一看。”
三个块头巨大的衙役,立刻扒开瞧。
这是活人,孟卿卿没勇气看,别过头去,等结果。
“蜈蚣,对,是蜈蚣。”
孟卿卿翩翩然,“廖大人,接下来看你的了。”
廖琛迅速派凌云去侯三家,暗中布控盯梢。
程平顿坐圈椅,把周围一圈的男人,全都刺去眼刀。
一个男人不如女人罢了。
这是一群,一大群酒囊饭袋,大理寺的名声,居然要靠一个小姑娘来振兴。
又气又恨,程平寻思,今晚还得把孟天祥灌醉,问他这玲珑七窍的女儿是怎么生的,趁身子骨还硬朗,他也要去造一个。
有了缺口,便势如破竹。
廖琛带人审了一天一夜,总算把侯三嘴里的东西掏了个大概,心里拿不准,把审讯记录拿给孟卿卿看。
足足看了一上午,孟卿卿才觉得,吐的还算干净。
只是幕后人,让她大吃一惊。
高铁又是一身汗回来,已经平复的戴玉藻,也有心情听他禀告。
向鼎去城西一间染布小工坊,往后院枣树空洞的树干里,放了张纸条。
等向鼎走后,高铁瞧了:给我钱,不然抖出来,都别活。
字迹歪歪扭扭,高铁挠了半天头,才拼凑完全。
派人继续守,他则回来报信。
“走,爷亲自去,本来心情不好,正好出出气。”爱马大红袍今日精神好,神清气爽的,蹄爪噔噔响。
戴玉藻自从上次摔下之后,高铁给他把马镫换了,马鞍也换了,总之,最安全,最舒服的,全都在他的坐骑大红袍身上。
众人呼啸而走,哪知,大理寺也同时出发。
方向,却不一样。
顺天府尹贾卓,因为贪污太多,准备将藏匿的财宝,运回老家。只等年迈返乡,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选中的护送队伍,便是二号死者,常越的班子。
一号三号和侯三都是受命与他,而他的上面,还有人,至于是谁,唯一活着的侯三并不知道,这条线因为领头二号常越的死亡断了。
他们整个组织的到底有多少人,侯三不清楚。
只知道有毒虫刺青的,不止他们这几个。
至于其他的,侯三一概不知。
那五香楼的黄永忠管事,也是常越的人,因在五香楼,一号发现永忠私藏克扣贾卓的金银财宝,准备告发给领头的常越,哪知忽然被灭了口。
二号常越和三号的死,正如孟卿卿所料,是在护送完毕,回来分赃时,在船上发生内讧而导致。
至于侯三为何会装扮成养鸭人,则是因为京城看管太严,他出不去,只好把真正报案的侯三给杀掉,自己装扮成他,等待管控松懈,再伺机出城。
而五香楼的大主子,背地里是冷砚寺的大主持冷砚,俗名戴炳坤的,有没有牵扯,便不是大理寺能管的。
轮到宗人府出面了。
抓捕贾卓的文书,是圣上在黄昏时亲自盖印。
孟卿卿和周凛冬故意避开,周凛冬曾经在顺天府干过几年,回避情有可原。
而孟卿卿是因为她一直没觉得,慈眉善目的贾卓,居然是朝廷大硕鼠,她有些接受不来。
戴玉藻这边,直往侍卫们跟踪的地方去。
顺天府尹贾卓的府邸。
程平亲自在场宣旨抄家。
贾卓带领一家,正跪地上,瑟瑟发抖。
敢情,是贾卓在背后阴他。
至于原因,还是高铁在耳边提醒他:去岁冬,他哥曾经在他面前抱怨过,有官员胃口太大,什么钱都要贪,想要睁只眼闭只眼都做不到。
当时,他随口来了句:抄家、杀头,哪有人情可讲。
天下都是咱们戴家的,何需睁眼闭眼之道。
后来,在外候旨的贾卓便进了殿。
有时,动机只是一句话,一个眼神,只能说是贾卓做贼心虚。
戴玉藻只觉啼笑皆非,看似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的官员,居然是大贪官。
皇帝哥会把所有银子搜剿回来,充国库。
可那背着名声的孟天祥,他哥会如何处置呢?
不着不落的,他也恼火。
戴玉藻心有戚戚回宫,便听闻他哥八百年不干事,一干事便是连环套。
贾卓怕死也不含糊,把几个贪污的同伙都卖了。
其中有的款项,便是城南义庄的修缮款。
难怪,他哥抱怨,都是一样拨钱,怎地条件就比城东差那么多。
至于其他的,戴玉藻没什么兴趣。
这天下,有他大哥就足够。
孟卿卿本打算和周凛冬去锦绣道给娘亲买端午节礼,哪知出其不意的就挖出贾卓,她一点心情都没有。
贾卓还称和父亲是好友,对她去顺天府也多有照拂,自己居然就挖出他来?
好像很不应该。
周凛冬更觉如此,上下级关系多年,虽交往平平,可也曾是自己上司。
可以算是同病相怜,对于圣上的一道又一道圣旨,对于他们这样的小吏来说,牵一发而动全身,谁也不知道自己明天被被牵连上。
哪怕一个眼神,一句话,在有心人眼里,都是致命。
不敢多言,两人很有默契,约定去酒楼喝酒。
锦绣道,作为京城最繁华的一条街,曾几何时,还让高铁来查商户。
孟卿卿感触颇多,也神思萎顿。
“换个地方吧。”
周凛冬缰绳微扯,转换方向。
孟卿卿也让自家车夫,紧随其后。
不久,一处杨柳成荫的白墙大院子,便在眼前。
确实是新地方。
以致于身在京城的孟卿卿,竟然从未来过。
飘烟缭绕间,铁制烤炉上,滋啦啦地冒着孜然和辣子洒在羊肉上的香味。
孟卿卿口水直流。
太对她胃口了。
为人豪迈,就该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另一个孟卿卿,立刻占据所有阵地,从头到脚,连头发丝,都透着愉悦爽快。
更奇的是,这家大院,居然还有一处小溪,潺潺流水中,还有小小的青色鱼苗游动。
所有桌椅,全都依溪而摆,自有一番田园雅趣。
“喜欢么?眼睛都瞪圆了。”
“还用说,多来些,我请客。”孟卿卿掏钱袋,从里翻找半天,才发现立夏居然给她塞的是两块小碎银。
根本不够这顿酒菜。
豪言壮语瞬间打了折,孟卿卿焉焉然,尴尬笑,“还是你请,下回我再来。”
周凛冬比起聒噪的戴玉藻和程耀宗,不知安静多少。
孟卿卿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起码,耳朵不痛。
哪知,两人刚一坐定,一身草绿色衣袍直冲而来,一拍胸脯,“卿卿,居然在这遇到你?我请,想吃什么尽管点。”
喜出望外间,他那两颗稍微突出的门牙,就连中间的缝隙,在他咧开的嘴上,完全关不住。
“程公子?你怎会在这?”
“当然出来找快活。”自有小厮搬来矮圆鼓凳,程耀宗撩袍坐下,“我还想着等你休沐带你出去玩,哪知你居然出来躲懒快活,也不叫我,好没义气。”
周凛冬敷衍和程耀宗见礼寒暄,算是默认他的自动加入。
京城是个圈,更何况现在他们二人都在他亲爹手下当差。
程耀宗也不客气,嘴里劈啪啦,点了全羊还有杨梅酒。
更特别和泡堂的说,多加辣,不辣封你们的院子。
见周凛冬暗暗皱眉,孟卿卿想阻止,哪知还没开口,周凛冬在桌下,把她鞋子踢了踢,示意不要讲。
当香喷喷的全羊摆上桌,程耀宗的同伴来了一群,孟卿卿不太习惯,把程耀宗的袖子扯了扯摇头。
程耀宗豪爽地让他们靠边,众人也笑嘻嘻应允,乖乖离他们这桌远远的。
推杯换盏间,孟卿卿想骂死自己。
原来的孟卿卿酒量尚浅,哪知后来的孟卿卿居然是个酒鬼,不仅能喝,还爱耍酒疯。
纵使自己再控制,那个无所顾忌的孟卿卿还是占据意志。
直到一个牵着大一身白毛的大狗熊,却面如青年男人脸,在院里晃荡招揽生意。
而牵着狗熊的人后面,有一个专门拉二胡的,只要二胡响起,那狗熊便开口唱小曲,声音清脆如孩童。
这么稀奇的狗熊,自然吸引到不少的食客,丢钱抛银,给饭桌增添点新逗趣。
而孟卿卿只看了一眼,有些混沌的大脑,瞬间清明。
她给周凛冬示意,哪知他也喝多了,眼神迷离,根本就没看到孟卿卿抛来的眼色。
程耀宗更是喝的瘫倒在桌,呼噜震天。
这伙人,绝对不正常。
孟卿卿使劲晃大脑,又用双手捶打两穴,哪知,酒劲太大,反倒让她头痛欲裂,看不真切。
诡谲的大狗熊,最后定格在她混沌的大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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