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刘医生送回家以后,孔郡就接到了李周的电话,“你怎么不在家啊,我在你家门口。”
“快到家了,你不要催我。”
“那你慢点开车,不要急。”
孔郡挂断了电话,突然发觉自己周旋在他们二人之间,运筹帷幄着,一个也没失去,这种感觉真不错。
她将车停在家门口,从车里走出来后,李周简直惊得换了一张脸,“你这是什么造型,拉拉队吗?”
“今天参加了一个运动会,上一次去操场是十年前。”她疲惫的摔上车门,摘下墨镜,“要不是为了讨好刘医生,我才不会去呢!”
李周忍不住上下扫视,一时间忙得不知道要将眼睛放在哪,人很慌张。
“你看什么看,不许看!”孔郡打他特别顺手,一个巴掌就甩在他的胳膊上,啪的一声好响。
“你……”他收回了目光,可怜兮兮捂着自己被打疼的胳膊。
“你住嘴,你什么也不要说!”孔郡好气,“我就是想穿一件喜欢的衣服,全世界都来管我。”
“我可没有管你,我什么都还没说呢!”
“你跃跃欲试!”
“我想说的是,你这样穿挺好看。”
“哼!”
“你还看!”孔郡急得跳起来,拿手去挡他的眼睛。
“我不看了,你快回去换身衣服,带你去一个地方。”
李周看她脸都红了,没再取笑她了。
孔郡上楼去,拿包挡住腿,这下可好了,再也不敢穿短裙了。
她在换衣服的时候,又想,“我为什么要在意他的眼光呢?”
因为,她向来只在意喜欢的人怎么想她,她不断摇头,不会的,不可能这么快。
她换好了衣服,下楼来,李周在一楼等她。
“你来找我什么事啊?”她问。
“晚上陪我去见一个施工方,和我父亲认识很多年,给我的帮助很大,带你去见见他。”
“我才不去。”她一听到要与他的乙方单位接触,就莫名头大。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去。”
“你晚上有事吗?”
“没事,但是我不想喝酒。”
“有我在,你担心什么?”
“我当然担心,你那么喜欢喝醉!”
“我就那么不可靠吗?”
“是的,像姜智俊就比你可靠,他坐在饭桌上,从不引话题往身上,别人找他喝酒,他也笑着喝一点,从来不会醉,和他一起,我最放心了。”
“所以,你身边的男人当中,我是最不可靠的了?”李周真生气了,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生气了?”孔郡问他。
他不说话。
“那你还不改,你根本就保护不了我,你忘了吗,有一次你就自顾不暇,自己醉的不省人事。”。”
“从那次之后,我是不是谨慎很多,只要你在场,我是不是都很少喝酒,我也不常叫你出来,只有安全的饭局才找你。”
孔郡还是拿不定主意,最近她失去事业心了,只想安稳。
“我坚决不会和你去参加项目上的应酬了,那些人的酒量深不见底,那次你把自己喝醉了,被带去另一个包间,我一个人没人照料,还好叶礼融来的及时,否则那晚会发生什么都不知道,回去被我老公骂死了。”她一时间居然忘了改口。
“前夫!”李周咬牙切齿道。
她自己也觉得很不好意思,脸都红了。
“那次我还不是为了保护你,给你挡酒,我平时也不会那个状态,从那次之后,我都很注意了,没有再把自己醉成那样过了。”
“我隐约觉得。自从那次之后,他对我的态度坏了很多,我从来没有让他见过我醉酒的样子,那晚对他的冲击肯定很大。”
“这在职场中很常见啊,也只有那一次。”
“他见得少,他们单位现在的应酬少之又少,他那个人思想很老派,严格律己,见不得这些场面。”
李周犹豫了半天,还是对她说了,“那晚的场面可能比你我想象的还要复杂,那晚他们在ktv里就消费了十几万。”
李周没有多言,但是两人眼神交流,大约明白到了对方的意思。
孔郡沉默不语,这几年来,她第一次知道这件事,突然心慌慌的,“难怪他那段时间发那么大的脾气,我还以为是他小题大做。”
孔郡又望了望李周,突然心里开始自责,她整个人靠在沙发里,回想起那一些油腻的脸,猜测起那些人所做的事情,稍一多想,胃都不舒服了。
“真要被恶心吐了!”孔郡瞪他,气愤到极致,“我今天才知道这件事情,我居然在那种场合里待了那么久。”
李周愧疚难当,只低沉说:“你没事的,我仔细问过了。”
“我要有事,我第一个杀了你,杀光你们所有人。”她很愤怒,气的脸都红了。
“我死一万遍都不为过,对不起,对不起啊。”李周拉着她的手,一再道歉,“我就是怕你不开心,才一直没敢提这件事。”
孔郡根本不听他解释,都是他害得她那么危险。
“那次,我也是在公司发很大火,因为没有保护好你,我公司那几个蠢货,居然把你一个人留在那,那晚饭局上那些人,我后来再没有接触了。”
“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生那么大气了,我自己都接受不了,他还亲眼看到了那幅场景。”孔郡难过的闭眼,不敢回想。
那次,李周第一次拿下五个亿的地皮,虽然已不是初出茅庐,但是他想让她一起体会成功,而孔郡完全没有多想,她秉持学习的态度。
酒桌上,李周为了应景,调节气氛,自己把自己喝醉了,孔郡比他稍微清醒一些。
酒足饭饱后,那些人还要接着玩,去了酒店旁边的一家ktv,孔郡也被扶进了包间里。
孔郡只记得自己意识快要不清醒,看什么都重影,也找不到李周,心慌意乱的,又困得不行,只想回家。
她赶紧打电话给叶礼融,“老公,你来接我好不好?”她醉意朦胧的声音。
“你在哪?”叶礼融很急,听到电话那边闹哄哄,她的声音很小。
“我也不知道呢,这里好吵啊,我给你发位置。”
发完位置以后,孔郡就趴在沙发的拐角边上睡着了。
叶礼融到了这家ktv之后,给她打电话一直不接,他一间间找的,心里总隐约不安,急的满身都是汗,找到她的时候,看到一群男人在屋里,烟酒味熏天,男男女女的衣衫不整、混乱不堪,简直不能入目。
她一个人靠在沙发角落里睡着了,要不是记得她早上出门穿的衣服,这灯红酒绿的场面,是人是鬼都分不清。
他庆幸自己来的及时,再晚一点,天知道要发生什么事,而有些事一旦发生了,一辈子都不可能好过。
叶礼融走到她面前,扶着她的双肩,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完全不清醒的状态,轻拍她的脸,唤醒她,“孔郡,你快醒醒。”
孔郡看到他之后,一下子就靠过来抱住他了,嘟囔道:“你终于来了,这里好吵啊,我好困,带我回家。”
“电话怎么也不接,你想要急疯我吗?”叶礼融气得怒骂她。
“我没听到啊,好吵。”因为环境吵到她睡觉了,她嘟囔着发小脾气。
孔郡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眯着眼主动抱过来,软软的身子趴在他的肩上,迷迷糊糊的说着什么,嘴巴贴在他的脖子里,带着一些温热的酒气。
她现在这个样子,他也不好骂她,脱下外套盖住她的腿,抱着她离开了。
在车上,她靠在车座上睡着了,回到家后,她清醒了一点。
叶礼融忍不住劈头盖脸的教育她,“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我也不想这样的,他们都不保护我,我能怎么办呢?”
他突然之间对她失望至极,她丝毫没有悔过之意,还打算继续如此,他觉得她已经不是曾经的孔郡了,她已经因为金钱而迷失了自己。
他已经接受了无数次她醉意熏熏的晚归了,而这一次亲眼见到她身处这样的场景,他才彻底震惊,他在单位待了十多年,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近来政府要求不允许外出应酬饭局,更是没有见识了。
难道,她的钱都是这样挣来的吗?
他愤怒,他更愧疚,觉得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
她若不从这个圈子里逃离,她迟早有一天会迷失自我,甚至是受到不该有的伤害。一想至此,叶礼融就觉得暴怒。
他认为,她必须要立刻离开那个危险的圈子!
他们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她野心很大,做事胆大,以利益为先,而他做事向来谨小慎微,一步一个脚印,他们的性格完全不同。
孔郡提过很多次,让他来公司执掌一切,而她在身边辅助他,然后一切稳定下来,她备孕生子,以后在家教育孩子。
叶礼融执意不肯,他认为夫妻俩将所有精力孤注一掷在一家企业上,风险过高,他一直给自己的定位是,她的公司万一经营不下去了,他是坚强的后盾,另外他觉得自己可能不具备做生意的能力,做企业风险高,社会上能有多少家企业能安稳的撑过二十年,而人的寿命还有很长一段路,况且他在单位熬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坐到现在的位置上,再熬个几年,他的职位可能更高,他舍不得放弃这一切,而且他从来的志向,就不是钱。
所以,他一直没有同意她的提议。
那次事件之后,还没过几天,她又参加了一场应酬,这彻底惹怒了他。
十一点到家,孔郡轻声关门,慢慢换下高跟鞋,蹑手蹑脚的走进客厅,见到他坐在一楼的露台旁边的椅子上看书,忽然吓了一跳。
“你答应过十点之前回来,现在几点了?”叶礼融冷静的问,一直在等她回来。
“对不起,就晚了一个小时嘛。”她已经一身疲惫,但还是要过去哄他,她确实做得不对。
“我听你的话了,我没喝酒,你闻闻我身上没有酒味,我只是没离开而已。”她趴在他的背上,脸贴着他的脸,可爱的撒娇道。
叶礼融生气的推开她,质问她,“你这样老是不着家,我们不打算要孩子了吗?”
他的情绪很激动,一年前她就答应了好好备孕,他们本来打算半年内要孩子的,以前他就老是跟她说,二十八岁正是女性受孕最好的时候,二十九岁的四五月份坐月子也不受罪,但是她显然当成了耳旁风。
“你还记得上次医生怎么说的吗,一滴酒都不能喝。”他说。
“我知道了。”孔郡自觉理亏,答应过的事情一而再的做不到,但是她也没办法,她也想做一个信守承诺的人啊,只不过现在的时机让她无法遵守承诺,她的事业正处于上升期,忙碌期。
“你这样以后怎么平衡家庭关系呢,天天在外不着家,怎么当好一个母亲呢?”
这一句话彻底恼火了她。
“我为什么一定要平衡家庭关系啊,我要求过你平衡家庭关系吗,你不也是经常出差半个月不着家,我怪你了吗?难道有了孩子之后,你就不管了吗,全是我的事了吗?”她也激动的反问了一堆,嗓音都有些发抖了,几句话让他无言以对。
这是他们结婚以来,第一次争吵,他们以前没有吵过架,遇到什么事,都是互相礼让。
叶礼融拿起他的书继续看,孔郡回到沙发上坐着,抱着靠枕难受,眼泪立刻掉了下来。
两个人都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过于激动了,都在冷静,过了很久,沉默了将近半个小时。
“你知道我的压力有多大吗?你以为我想晚上出去喝酒吗,现在做一单业务有多难啊!”孔郡掩面哭泣,万般委屈涌上心头,“难道这个房子,还有车子,都是大风刮来的吗,什么不都要花钱吗?”
她越说越觉得委屈,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叶礼融肚子里也有一堆苦楚,以前他最看不得她哭,看到她哭,他就心痛。
如今他只觉得她所说的苦难都是她自找的,为什么她非要崇尚奢靡的生活,如今这样已经很好了,她还是不满足,他不想与她争辩什么,他有自己信奉的真理。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连你也给我这么大的压力,为什么连你也这么对我?”孔郡无法理解丈夫为什么不再理解她了,以前他是她所有的支撑。
“如果你觉得这些对你来说有压力的话,那孩子不要生了,以后都不要生了,你安心做你的事业吧!”叶礼融郑重的合上书,态度很坚决,完全不听她的解释,上楼回房间了。
从这一场架没有吵成以后,他心里有了愤恨,那晚的混乱场景,他始终耿耿于怀,就像他心里的一根刺,怎么都拔除不了。
但是,他从来没有表达过他为什么有这股怨气,他没有与妻子谈过这件事,因为他自知说了也没用。
人一旦跨进某个领域,就没得选择了,依靠个人力量是很难脱身的,如果不从那种环境里逃离,他担心她迟早有一天会出大事,而她又不可能放弃她的事业,他太了解她了。
孔郡也认为他不应该是这样的人,他不应该对女性在职场有这么大的偏见,这是他们吵架最凶的一次,此前他们没有吵过架,每次他都没有真的生过气,每次都是他先哄她的。
但是,这一次他来真的了,后来他们几乎就不再沟通了。
这件事发生两年多了,孔郡才知道真相,突然有些明白叶礼融的处境了。
她自己一个人沉重的思考着这一切,李周所说的饭局,她没心情去,她内心一直在梳理两年前的事,可能做错的并不是他,而是她自己。
她对叶礼融产生了深深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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