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韵只是摇摇头,抬起手来将有些凌乱的碎发掖在耳后,不愿意表现出一丝的不得体。“我就是替昭陵帝姬给陛下传个话,今日十一皇子就当作偿当年我家小公子的命。陛下放心,一切才刚刚开始。”
“小心!”沈妙见她说完话后下颌微微上抬又口唇紧抿,猜想她是想要咬碎口中的药包服毒自尽。因为之前刺杀她的那名刺客寻起死来也是如此的干脆利落、毫不犹豫,无奈离得太远,也只能出声提醒。
萧恪的动作更快,他仿佛自开始就防着她还有这一招,一直站在她身后。此刻一手扼住她的脖颈,一手捏住她的下颌防止她吞药。
显然灵韵寻死的心情迫切,但她难以与萧恪手上的力道对抗,挣扎之下嘴角渗出血迹。萧恪松开扼住她脖颈的手给了她后背一掌,灵韵咳嗽两声将一枚染血的细小药包吐了出来。
这是用加厚的糯米纸加胶所制的外壳,放在口中长时间也不会被唾液融化。
从前沈妙只在话本子中见过说谍者奸细会用这种方法保证自己在落入奸人之手后不会被折磨致死,没想到今日自狼毒草之后又开了眼界。
“金吾卫何在。”皇帝是个不喜形于色的人,被这次的宫宴桩桩件件气的语调都在发抖。“给朕把她打入天牢,再请个御医治伤。如若死了,朕拿你们是问!”
灵韵被上前来的金吾卫拖走,她没有惧意,就是一味的笑,还用一种沈妙看起来觉得浑身发凉的眼神看着皇帝。
地上剩下她吐出的点点的血迹。
“母后,让武阳送您回去休息吧。”皇帝道。“今天的事情朕会查个水落石出,给您、也给所有人一个交待。”
“也好。”太后显然也是心神不宁,在这儿坐着听皇帝与萧恪接下来的铺陈论道不如回自己的慈宁宫休息。
“皇后。”皇帝怜爱地摩挲着皇后的手“你也回去休息吧,朕跟燕王有些前朝的事情要说。”
沈妙搀扶着太后走出紫宸宫,大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头顶的月亮明净皎洁,让她一时间想将刚刚的事情全部抛诸脑后。
“妙妙,很久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你陪着哀家走走可好”太后待她一向如同亲生子侄这沈妙是知道的,有时候抛却身份差别,她也想将太后当作她的祖母看顾。
沈妙的祖母沈陈氏早亡,祖父左迁相州多年,走的时候沈妙才不到两岁。外祖一家又远在赣州,对于隔辈亲情更多的真的是在太后这里获得的。
太后支退了随行宫女,要她们在远处十余米的地方跟着。祖孙两人走在悠长的宫道上,明月皎皎,树影绰绰。
“近些日子,京城里可能不会太平。”太后语重心长地同沈妙讲。“要不要哀家去和你父亲说,要你搬进宫里来同哀家住一段时日?”
“多谢太后娘娘好意。”沈妙站定脚步,朝太后浅施一礼。“臣女知道,您是担心臣女的安危,但臣女也同样担心父亲母亲。”
太后见沈妙意思坚决,也就没有过多的邀请,她是见识过天胜教徒的疯狂的。二十年前她还是皇后,跟随着先帝开创如今的王朝。天下初定时分冒出的这伙人,几乎用鲜血冲洗了整个京城。
不是今日礼部侍郎家里死了个侍妾,就是明日兵部尚书的书房里被人翻动过后留下来一枚紫色龙形印章。
灾祸许多年纷乱不休,这些人不怕死又很聪明,做起事来无所不用其极。直到他们遇上了比他们更加铁血手腕雷霆性格的萧鸿宁,短短数月,罪首上百人处斩,千人流放,这天胜教的痕迹才算被基本抹除。
现如今这些人又回来了,京城官宦世家的日子也就注定不会再平静。
“娘娘无需担心臣女。”沈妙感觉得到太后内心的七上八下,她想劝慰她宽心。“父亲已经告病休息多年,母亲也是个低调生活的性子,就算是天胜教真的回来了,臣女一家也是安全的。”
太后也觉得此言有理,听着不住地点头。
“何况臣女相信,当年那是王朝初定尚民心不稳,如今圣上是个仁德治天下的明君,天胜教就算再回来,也掀不起来什么大风大浪。”
言谈间沈妙已经同太后走到了慈宁宫外的簪花小道,两旁也安静了许多,连巡逻的金吾卫的声音也没有。
沈妙记得,这是皇帝之前特地下旨吩咐的。太后喜欢清净,皇帝就要求金吾卫只在慈宁宫四周环绕的甬道上巡视,不准近前打扰太后。她方才所言非虚,如今的皇帝对于自己的治下相当自信。
觉得全天下已经歌舞升平,绝不会有人打扰他的太平江山。
明日里得要人来加强太后这里的守卫才行,沈妙虽然不是很相信天胜教会真的有这么多不要命的人敢前赴后继的来皇宫里送死,但事关太后的人身安全。还是小心谨慎些好。
夜里的风刮得愈发紧了,沈妙被吹的脊背发冷,心里都没来由的冒起冷气。“快走吧太后娘娘,夜风寒凉,您向来有咳喘症,可要注意身体。”
“好。”太后依言也加快了脚步,仪仗仆从也小步快走地跟在二人身后。再拐过一个弯就到慈宁宫了,沈妙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她回身侧头去看,仪仗并没有在拐弯过后跟上来。
是他们慢了吗?不应当啊。沈妙自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宫里当差的这些人都是十岁入宫的,一向都是小心谨慎伺候各位贵人,生怕不注意就掉了脑袋。
特别是太后身边的人,都是机灵聪慧的。太后说多远就是多远,绝不会越走落下的距离越多。
不远处就是慈宁宫的大门,门口的灯笼烛火悠悠,随风飞舞。
“太后娘娘。”沈妙拉住还要朝前行走的太后。“慈宁宫夜里除去门口的灯笼,从来不点灯吗?”
“不会啊。”太后摆摆手,她眯起眼睛探头看向宫门的方向。“哀家的眼神不好,从来都让他们不要去省那些烛火香油钱的。”
“小心!”
习武之人向来是动作反应比脑子快的,飞箭射来的时候沈妙觉得自己的大脑还在打结,但手脚已经先一步动作,护着太后朝安全的另一边躲闪。
神棍和言灵师不会是自己吧,沈妙暗暗想自己之前还赖萧恪乌鸦嘴招来了刺客。现在自己刚想着明天调人保护太后的安全,结果刺客今晚就来了。
三道黑影自慈宁宫的院墙内腾空而起,他们手中所执的寒芒刺得沈妙眼睛生疼。这个距离大喊大叫外边的金吾卫都是听不见的,更何况现在整个宫内都忙着彻查刘楚烨遇害的事情,肯定更加无暇此处。
宫内按常理都有金吾卫执夜巡逻,仅仅是太后这一处守卫松懈。无论这伙儿人什么来头,在宫里都一定有熟悉宫内情况的内应。
沈妙不担心自己与太后的性命安全问题,她回京后并没有回家,直接进宫述职。虽然宴会开始前她为了大方得体些在太后宫内换过外衫,但外出防身的那些药还都在身上。
对付这三人如此身手,应该是不成问题。刺客动作一定,三柄剑齐齐地朝沈妙与太后刺来。她一把将太后推开,因为没有武器,沈妙只得用自己身上的披帛甩开灌注内力当作鞭子。
软帛缠住青锋,同为练武之人,女子力量本就照男子差上一些。沈妙困住那三人只片刻就被对面角力挣脱。
要不要用自己带来的药,沈妙用了两秒就坚定了这个想法。保命的后手不就是现在用的嘛,这药的由头大不了继续推给老爹喽,总不能明明有脱身的计策反而和刺客硬碰硬受伤致死。
而且就算不是为了自己,沈妙也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太后出事。翻身腾跃挪开空间,沈妙的左手探入怀中去拿药。
“咻。”又是弓箭划破空气的声音,沈妙定睛一看,三支白羽箭同时射穿了三名刺客的胸膛。甬道拐角处持弓的金甲身影分外熟悉,是三皇子齐王刘恒,也是萧恪和沈妙的儿时好友。
刘恒素来擅长弓马,三星连珠同时射出的箭术全京城也就只有他能做到。
举着火把的金吾卫将几人围成一个圈。
“孙儿救驾来迟,请祖母恕罪。”刘恒将弓箭反背在身上,在太后面前跪下。太后没有说话,弯腰搀扶她起来。到底是开国皇后,一天之内遭受到子孙受害和生命之忧的变故,心里如何外人不得而知,面上倒还是镇定自若。
“送太后娘娘进去休息。”刘恒冷着脸吩咐身后的人。金吾卫齐齐道是,出列两人一左一右地去搀扶太后。
“祖母您放心睡,孙儿今夜都会在慈宁宫外为您值夜。”刘恒又叮嘱补充。
目送太后进去后缓缓关上慈宁宫的大门,沈妙心里的一颗石头也算是彻底落了地,刘恒都来了那这里的安全也应当有了保障。
沈妙将披帛又在身上搭好,刘恒弯下腰捡起剑划破其中一名刺客肩膀处的衣物,又是熟悉的紫色龙纹。
“我知道十一弟的事情后就担心慈宁宫的安全,结果那些人真的奔着这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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