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参见母后。”
“臣等参见皇后娘娘。”
庭内的众人纷纷向林绾绾行礼。皇子公主们跪倒一片,磕头请安再抬头的时候已经红了眼眶。
“都起来吧。”林绾绾摆手拒绝了想要上前搀扶她坐下的太监,自行扶着椅子的扶手缓缓坐下。
沈妙站起身悄悄抬眼看了看林绾绾的脸色。
看起来,皇帝的情况不容乐观,不然依她对于林绾绾的了解,若是小事不会让这位骄横一世的林家嫡长女如此的。
“本宫既然请诸位进来,那就是相信诸位是我大胤朝的肱骨之臣。”林绾绾的目光跨过靠前站着的皇子公主及宗室们望向朝臣。
“既然皇帝一向爱敬诸位,本宫便也没有什么好对你们有所隐瞒的了,陛下的情况并不好。”
一石激起千层浪,林绾绾的一句话就像在本来便暗藏玄机的深潭里砸下一颗巨石,瞬间激起惊涛骇浪腾空。
皇帝的兄弟中并没有什么有雄才大略之人,不然当年高祖开国,他也不会以皇子亲王之身领兵四处征战。
子孙间唯有太子和三皇子得力一些,只不过三皇子刘恒前阵子刚刚被他自己亲手贬谪出京,现在怕是还在路上未到青州。
就算传令官在皇帝出事以后立刻启程,那也要再过半个时辰左右这封信才会落到刘恒的手中。
沈妙静静地站在萧恪身边,双目规规矩矩地垂下眼睑看着地面。现在林绾绾肯定正在气头上,若是有僭越之人或许会因为要替皇帝祈福不会见血,但挨顿骂肯定是免不了的。
还是不要“迎难而上”了。
不过说起皇帝唯二可用的两个儿子,青州王如今不在京城,路途遥远,消息闭塞……那太子呢?刘驿是国之储君,又是林绾绾亲子。
按照常理来说,林绾绾一旦发现皇帝出事,最早知道消息的人应该是他啊。
沈妙低着头,眼神瞥向两侧前方静候的宗室们,其中并无刘驿的身影。难道他早就来了,还在屋里侍疾?
林绾绾说话以后殿内无一人吭声,这话确实不好接。她没有申明皇上的病因和需要的康复过程以及最终结果,只是说了一句情况不好。
此刻若是谁问的深了,显得你过于关心皇帝的病症,那么你就太像凶手了。若是谁问的浅了,又好像皇帝出事以后你并不悲戚。
君臣父子伦理纲常是儒学大道,如果皇帝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在场的所有人在国丧那天都是应该号啕大哭斋戒三日的。
“皇后娘娘,臣斗胆,问一句陛下究竟是什么样的急症?”到底还是林月白先开了口,于情于理在场的人也是他说话最有份量也最合适。
“本宫不通医理,现在又头昏眼花,有恐专属错误,太医正在里头施针,若是想知道陛下的状况,一会儿等他们出来,你们可以直接询问。”
林绾绾秀眉紧蹙,一副马上就要晕倒过去的样子。
门外传来轻轻的叩击音,紧接着是太监的通传声。
“太子殿下到。”
沈妙暗道他果然没来,不过这么短的时间他去了哪里?身位皇朝太子在这个重要的时间点缺席,不怕有人想图谋他的储君之位么?
“儿臣叩见母后。”
刘驿今天穿了一身浅蓝色的锦绣华服,头戴金冠玉石,腰系碧色玛瑙,就是脚下踏着的登云靴也是用珍珠坠了的。
他外形条件优越过其他人,一向十分注重自己的穿着打扮。沈妙是有些小小的爱美的心理的,因此每次见到刘驿的时候都会多看上那么亮眼。
“快起来。”未等刘驿跪下去,林绾绾便挥了挥手示意他快快起来。
到底还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贴心,就连这些礼仪流程都觉得是浪费时间又虚无缥缈的东西。
“咳咳……”萧恪注意到身旁的沈妙一直在瞟着刚刚进门的刘驿,他右手攥成虚拳搁至唇边,轻轻咳嗽几下算作提醒。
沈妙回过神。
“燕王。”林绾绾注意到了忽然间开始咳嗽的萧恪。“你可是,身子不舒服?”
太子和皇后交谈的时候屋内的众人都是屏气凝神的,为着避免打扰到他们,连呼吸在这个时候都应该放轻,萧恪的咳嗽声确实在现在显得有些明显入耳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萧恪刚准备继续说,便被身旁的沈妙打断。
沈妙借着抬手拱手行礼的动作不轻不重地用胳膊肘推了萧恪一下,示意他先闭嘴听自己说。
“回娘娘的话,燕王殿下前些时日害了风寒,险些都不能下床走动了,郎中说得将养个十天半个月呢。”
沈妙故意胡乱编造个由头,说罢还特地仰起头来看着林绾绾,一副等待人夸奖自己的样子。
“你继续说。”林绾绾笑笑。
这孩子她是看着长大的,一举一动如何她是最为了解,萧恪和这孩子的关系一向好,生死疾病的这些事情应该不会拿来开玩笑。
而且她现在的神态,就如同当年学馆考试得了第一名,转回身来和自己报喜的时候得意洋洋的模样是一样的。
“臣女照着师父留下的方子给他开了几副药,结果好了。”
果不其然,满堂哗然,大胤朝还没有人听说武阳郡主沈妙通晓医术。
“燕王,此事可属实?”林绾绾对于沈妙说的话有六七分相信,但沈妙年纪尚小,自己又未曾亲眼所见她医治病人,故而还不能全信。
不过她应当也不会撒谎,这种事情在这个时候如果还拿来儿戏,哪怕她是沈子墨嫡亲的唯一的女儿,现在有九个脑袋也是不够砍的。
“回娘娘的话。”萧恪道。“句句属实,臣如今情况已然大好,只不过还有些干咳,娘娘若是不放心,大可以召太医来把脉一瞧。”
沈妙的突然发作可着实是将他吓了一跳,虽然这样做的目的和他在宫外的时候忽然间冒出来的想法不谋而合。
但他还是要怪她过于大胆了,此事事关皇帝的安慰,也是系江山社稷于一人身的,断断玩笑不得,是把脑袋别在腰带上在治病。
“你的师父是……”林绾绾对于沈妙的话开始起了兴趣,刚才在内间,太医们纷纷回答束手无策要她的心彻底的凉透了。
皇帝如果在这个时候撒手人寰,太子尚且年轻,根基未稳,她又是一介女流,以林月白的性子,倘若他想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自己是肯定无法阻止的。
沈妙说的话听起来有鼻子有眼,十分真实。可是她年龄太小,如果为医,或许有一定的危险性。
她刚刚提到师父,若是她师出名门的话,那倒是多了一重保障,最后能够请她师父来出手就更好了。
“药王谷,逍遥子。”
沈妙跪地回应,六个字掷地有声。她就是要进门去亲自看一看皇帝的身体状况如何,无论是为了天下朝廷还是为了他们的计划。
或者是为了……父亲。
她是见过京郊行宫的梅苑的,她不信皇帝如此待父亲仅仅是因为父亲于江山有用,而感情是相互的,师徒情分尚在,如果皇帝出了什么意外,父亲也会难过和担心的。
逍遥子的名头不响,但如果只说药王谷这三个字在大胤朝的国土境内可是十分的响当当。
天下名医尽出药王,天下名药尽采其谷。
两句话道尽药王谷的威名赫赫和雄厚实力,天下之间皇宫太医院的太医本是最为医术精湛的人,但要和药王谷的医者相比,他们怕是也要自惭形秽。
药王谷弟子不医富,只医贫,不贪慕钱财,治病救人只要物来做诊金。
比如一把稻谷,一柄小刀,一根狼毫笔……甚至是顽皮小童在路边的古树上随手折下的一根柳枝。
“哦?”林绾绾这下是真的来了精神,她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不过沈妙到底还是过于年轻了,要是传出去皇帝让她近身诊病,还是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
“母后。”刘驿唤了林绾绾一声,他眼神期盼,言辞恳切,一瞧便是有事情想要禀告。
“你说。”林绾绾让他但讲无妨。
“御书房之事儿臣有所耳闻,所以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径直去了京师大营控制禁卫军统领海荻和他的一干副将,听凭母后发落。”
听完刘驿的话,林月白的身形怔了怔,但终究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沈妙忽然间想明白其各种道理,刘恒被贬谪出京这么一看实在是好事儿。御书房这样的皇宫大内能出现天胜教的图腾,这绝对要治禁卫军统领个管理不当的罪责。
现在如果禁卫军的守将是他落到林家的手里,作为太子刘驿的潜在竞争对手,他是绝对会要被这些人借题发挥一个更大的罪名的。
她感觉到身旁的萧恪也是不留痕迹地轻轻舒了一口气,想必他也是和自己想到了相同的地方。
“第二次了……第二次了。”林绾绾的手紧紧地扣住座椅的扶手,一看便是在强自忍耐着极大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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