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恪的马车准备的十分得当,沈妙刚坐上的时候还有心思和雪笺打闹玩耍。但队伍出发以后,车内的温度要比外边暖和很多,再加上车马摇晃起来很有节奏。
她不多时便发困,横趴在一侧的卧榻垫子上睡着了。
雪笺相当自觉的让到另一侧,还从带着的包袱中挑了件比较干净的袍子给沈妙盖上。
她俩带着的包裹只有衣服,山寨那帮人觉得没用,就被扔到马厩和马一起呆了好些天。
雪笺闻着觉得味道都不对,沈妙还是让她先拎着,等到了下一站官驿再收拾换洗。
寨子离邓州渡口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萧恪和几个侍卫一起在外骑马随着马车前进,一行人走走停停朝着渡口出发。
安全起见,众人沿着官道前进,晚间若遇到驿站,就在官驿歇息,若遇不到,就在原地燃篝火搭棚子做个简易的营地。
沈妙当然大部分时间都在马车上,萧恪时不时的上来看看她,便复又下去。
虽然萧恪现在实际上是受不得冻的,但她也没有挽留,只是给他加了件衣服,毕竟外头是他的兄弟们。将军带兵讲究的是吃住同行,这样才能同心同德。
走走停停绕到邓州境内的时候,已经是二月初二龙抬头的日子。萧恪叫人在路边的小摊上买了些油炸糕分给大家吃,讨个口彩,求个吉利。
又过了几日,众人终于到达邓州渡口。
他们先去通报了邓州渡口驿站的官差,在几人将所骑官马尽数归还归档以后,萧枭拿着赵登交给他们的手书找到了能帮几人搞到运粮河渡船的漕帮头领。
“兄弟,我看你穿的像个人物。”到底是跑江湖的,漕帮兄弟拍了拍萧恪的肩膀,一副同他也相当熟稔的样子。
“别嫌哥们这船破,要不是你们是赵登推荐来的人,这时节这船还不一定有呢。”
二月份的运粮河上具都是浮冰碎冰,敢在这个时候跑运输的货船少之又少,基本上都是漕帮或者大型商会的有经验的老水手才敢离港。
说一句这船票千金难买,可谓是并不夸张,这也是萧恪和赵登提出此条件的原因。
“当然当然,还是要多谢兄台。”萧恪笑道。
沈妙无心去听萧恪和漕帮兄弟之间因为客气而一个吹一个捧的对话,她瞄着面前的这艘三层大船,不禁觉得十分有趣。
这还是她长到如此年纪第一次坐船,从前听人说起只觉得这东西能在大江大河中行驶运送人和货物神奇。
今日一见,更是觉着叹为观止。
“走啦小姐。”正当沈妙盯着船头的桅杆,转着圈研究他的结构的时候,雪笺过来牵已经入神了的她。“该上船了。”
这艘大船名为破冰号,名头上就找寻了个能在这寒冷时节行船的吉利路子。船主是凤鸣关商会的会长贺兰员外,船上运送的东西是送往关城内的小麦。
一层装的都是贺兰商会的货,专门有商会雇佣的专人把守,任何人不得出入,二层是贺兰商会给押送货物的自己人包下的,住的只有他们自己人。
三层全是客舱,约莫有三十几间房之多,住的那叫一个鱼龙混杂。
屋里有的是上下床铺四人间,有的是两人间,漕帮那兄弟看只有沈妙和雪笺两名姑娘,就仅仅只安排了一间两人间。
沈妙跟在船老大身后上了盘旋而上的三层楼梯,木制的空心地板发出悬空般的邦邦地响声。雪笺紧张兮兮的扶着她的手,生怕自己哪一步没踩好就摔到甲板上。
萧恪走在她们两个前面,同船老大攀谈,她俩身后跟着的则是萧枭。
沈妙借着梯子转向的机会用余光看了看他,萧枭还是沉冷着一张脸,抱着他那柄重剑,面无表情的跟在后边上楼。
三层的走廊是没有窗户的,踏入舱内的那一瞬间,沈妙就闻到一股潮湿的霉味,她只是一瞬间的皱眉,下一秒便恢复到面色如常。
但就是这一瞬间被船老大捕捉到了,本来漕帮自己人安排进来的就只是说句话,花情分不赚钱的买卖,他从早上到现在都憋了一肚子气。
这女子入舱以后还皱眉?她到底知不知道给他们这么一大帮子人安排住处耽误自己少赚了多少钱。
“嫌环境不好啊,您自己花钱租上一整条船,到时候想住在阳面阴面那不是随您挑?”船老大阴阳怪气还面带笑容的替沈妙打开了两人间的门。
“这时节能坐船去凤鸣,不错喽……”
雪笺越听越生气,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沈妙使眼色拦住,她拽了拽雪笺的衣角,示意她噤声勿语。
“船老大勿怪。”沈妙淡淡道。“我长在平原,不怕您笑话,这是第一次坐船,有些不习惯船上的潮湿罢了,并没有嫌弃的意思。”
走水路去凤鸣关也需要些时日,而且此船大部分都是贺兰商会的人,一路上应当是很少停靠的。
那他们的衣食住行在这段时间都要倚靠面前的这位大叔,损她一句不要紧,最重要的是要把事情解释清楚,让船老大不要对自己这一行人产生任何偏见。
萧恪站在船老大的身后只露出个脑袋,不急不躁地面带笑意地看着沈妙。
“第一次坐船啊……”船老大嘟囔两句,脸色倒是好看了几分。船上水汽重,不常跑船的人若是闻到潮湿的味道,确实会不习惯。
本来自己对这两名女子也没什么恶意,思及此处,船老大的语气也软了几分。
“那没什么事你们就去休息吧,有需要的话就去前头那个小间里叫人。”
沈妙顺着船老大手指的方向看,刚刚自己一行人进来的那个门口右手边挨着墙壁就多出块只能供一人站着大小的小间。
那里应该是专门侍候客舱的水手值班的时休息的地方。
房间安排的还算人性化,沈妙的左右房间住的都是自己人,这样晚上如果真有什么意外发生也好有个照应。
屋内是两张悬在舱壁上钉好的木板床,用两根手臂粗的大铁链拴着,下面空余的地方还可以放东西。
这货船的每一个角落空间真是都利用的淋漓尽致,沈妙她们将舱内的小窗户打开透气,这样除了有些冷,倒也能祛除一下屋内潮湿的味道。
沈妙躺在床上盖好被子,她揉了揉枕头感受下质感,这里头为了防止潮湿应当填的是稻草,枕起来别有一番感觉。
晚间客舱供应的餐食是清蒸鱼肉和白面饼,还有一小碟咸菜。
雪笺一边吃一边夸赞这到底是在大河边,这里自然生长的鱼儿就是比京城那些家养的要鲜美许多。
刚吃过饭,沈妙就听见外头吵嚷的声音,似乎是一名女子在同其他人争吵,她喊的声嘶力竭的,听起来十分抓耳朵引人注意。
沈妙掀开窗子,因着角度限制,只能看得到那女子在客舱上底下露出来半个身子,连是谁在和她吵架都看不出来。
“我去看看。”她挑眉。
雪笺认命的点点头,表示自己会收拾好盘子端到外边的餐车去。
“小姐早点回来,我给你留热水。”
适应了船上的颠簸,沈妙顺着舱壁溜着走的速度也很快,几步就到了扶梯上,但前冲的速度太大又赶上船体转向,一时间也有些站不稳。
“小心点。”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萧恪一把搀住她扶稳,压低语调在她耳边道。“就算是想看热闹也要注意安全。”
沈妙翻了个白眼,他装什么,现在这个档口跑出门来不也是看热闹的吗?
两个酒足饭饱的人一拍即合,顺着梯子绕下楼,在楼底选了个即能避风又能看到事件中心的地方。
沈妙装作晕船模样的靠在那儿吹风,萧恪跟在边上替她拍背顺气,两人都留了心时不时地观察着那边的动静。
红衣女子黑发高高束起,穿的是胡人装扮,袖子口捆的紧密扎实,裙呈喇叭形,脚踏中原男子惯常穿着的马靴。
刚刚在楼上听见的争吵声主角应当就是她,红衣女子约莫有二十几岁的年纪,表现的十分厉害泼辣,此刻正抓着一名穿着破烂的小孩的领口边推搡边质问船老大。
“我不是说了吗?二楼全是我一个人包下的,是我没给够你银子,还是你对我贺兰雪有意见?竟然让这小乞丐住在我的房间里?”
“贺兰小姐,您消消气。”船老大也是一脸的为难之色。“这小贼到底是什么时候溜上去的我也不知道,我以后一定会多叫他们注意的。”
这女子名叫贺兰雪,既然姓贺兰还能在这条船上逞威风,那想必她一定就是贺兰商会的人了。
沈妙饶有兴致的打量她,年纪轻轻身上的穿着打扮具都不便宜,神态也不似那种商会女子惯常走南闯北养成的和气生财的面貌。
贺兰雪生的白皙娇弱,脾气却如此泼辣无礼,看着不像贺兰商会的干事。
看起来像贺兰员外家中的刁蛮亲戚女眷随船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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