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卿跟随苏明月乘坐马车回到了皇宫,然而还未到昭阳殿前,便被突然扑过来的陆灵舒拦住了去路。
“陛下,求您饶过家父!”
陆灵舒跪倒在苏明月面前,抬起头声泪俱下地哀求道:“臣妾的父亲已然年迈,体弱多病,而那庆州乃是苦寒之地,又极为偏远,家父的身子骨定然经不起这般长途跋涉,臣妾恳求陛下法外开恩,允许家父留在长安!”
贬谪外放的诏书刚下达不久,陆灵舒的父亲此刻尚在长安,还未启程赴任。
长孙卿知道,陆灵舒的父亲已年过六旬。
陆灵舒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可苏明月偏偏不为所动,甚至冷眼相待:“令尊身子骨不好?可为何朕瞧着不太像?”
之前在黄粱山时,他那股气势,可不像是体弱多病的样子。
跟随陆灵舒一起来的还有另一人,容妃孙氏,她停步于陆灵舒身旁,眼中分明平静如水,一开口却也是满含哀伤:“陛下,庆州如此偏远,而陆氏一族世代定居长安,陆大人此去恐怕便没有机会再返回故里。这一别便是从此天各一方,为人子女却不能尽孝道,陆昭媛后半生势必都不能心安,陛下怎能忍心?”
听闻此言,长孙卿与苏明月不约而同对视一眼,彼此的眼神仿佛都能看进对方心里。
说到尽孝,他们两人如今都已经没有父母在身边,漫漫人生路还不是要走下去?而长孙卿更是远离故土来到了异国他乡,落叶归根对她也是奢望,这又有什么承受不住的。
长孙卿知道容妃孙蕴也是太后的一颗棋子,她来帮陆灵舒说情并非出自本意。
陆灵舒又道:“陛下,求您让家父留在长安……”
苏明月眼中一片漠然,他根本不想应允。
若是留在长安,便还有机会与黎王府往来,只有远离朝政中心方能完全将这支羽翼折断。
陆灵舒还想伸手去抓苏明月的衣角,苏明月早有察觉,果断退后一步避开她的手,冷声开口:“你的父亲在朝为官时,可没少贪赃枉法徇私舞弊,朕未处决他已是仁慈,如今只是让他去外地赴任,你便觉得朕委屈了他?”
陆灵舒清楚地看见,他那深沉的眸子里荡起一丝阴冷的笑意,致使陆灵舒心头发怵,连忙摇头:“不、不是,臣妾绝非此意!臣妾只是想恳求陛下开恩,让家父留在故土安享晚年……”
苏明月冷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的态度很坚决,无丝毫动容,陆灵舒也逐渐意识到求苏明月收回成命的希望很渺茫,慌乱之下她转而看向一旁的长孙卿,一咬牙抓住她的裙角便哀求道:“公主!公主你帮帮我!救救我的父亲可好?家父已然知错,定会痛改前非,求公主劝劝陛下饶过我的父亲吧!”
她跪倒在长孙卿脚边,姿态卑微至极,哪里还有往日的凌人气焰。
面对陆灵舒的乞求,长孙卿也是无动于衷,并且毫不留情地从她手里抽回裙摆,“陆昭媛,求人不如求己,我只是一介妇人,朝政之事我可左右不了,恕我爱莫能助。”
贬谪或外放此类决策并非出自长孙卿,她也没有权利干涉。
在被长孙卿甩开的那一瞬间,陆灵舒伏在地上,眼中赫然闪过一丝恨意,但抬头却又是楚楚可怜,“公主,陛下如此宠爱你,若是你能帮臣妾向陛下说说情,兴许、兴许家父就还有一线生机啊……”
苏明月听闻此言,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长孙卿。
敢把受宠这种话当着苏明月的面说,陆灵舒也是够大胆,口不择言,长孙卿亦是回望苏明月,笑语嫣然:“陛下英明神武,独断专行,岂会为妇人之言所动?陆昭媛还是莫要在我身上枉费心思了。”
面对长孙卿的再次婉拒,陆灵舒终于知道这条路也行不通了,悲愤之下,她只能回望孙蕴,向其投去求助的目光。
孙蕴便再次开口求情:“陛下,陆大人年事已高,臣妾求陛下网开一面。”
苏明月不想再理会她们,转身欲走,陆灵舒却不肯就此作罢,转而又拦下苏明月,声泪俱下:“陛下!家父若有何过错,臣妾来承担,只求陛下能让他留在长安!”
“君无戏言,诏书已下,无可回转。”
苏明月冷眼相望,欲再次绕开她而行,陆灵舒却突然死死抓住苏明月的衣袍,仍旧在哭喊:“陛下!臣妾求您了……”
就在这一瞬间,长孙卿看见苏明月的身形微晃了一下,她赶忙上前扶住他的胳膊,目光停留在他的胸口处。经过这么一折腾,苏明月的伤肯定是复发了,急需休整,而现在却被陆灵舒缠住脱不开身。
陆灵舒两人完全没有注意到苏明月的异样,拼了命地拦住他,苏明月也不想与其多言。
长孙卿见此只能好声好气地劝她:“陆昭媛,陛下身子不适,有何事改日再说吧,陛下现在需要回殿歇息。”
怎知陆灵舒丝毫不听劝,“你让开!休想要阻挠我!”
长孙卿的耐心已然被她这一声怒吼彻底消磨,脸色瞬间冷沉下来,她正欲开口,苏明月却已抢先斥责道:“你若再敢烦朕,便与你父亲一同去往庆州,不用再回长安了,也好了却你们父女情深的心愿。”
一字一句皆狠厉,显然不是说笑之言。
陆灵舒彻底愣住了,与苏明月对望时,她的眼中已然出现畏缩,竟不敢再直视他。
庆州是何等苦寒之地,她绝不想去。
苏明月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陆灵舒知道她若再纠缠下去,必定讨不到好果子吃,之前是她太天真了,以为求他便可以有转机。
手中力道松散,苏明月顺势抽出衣摆,决然转身离去。
长孙卿也跟随其而去。
陆灵舒跌坐在地上,无助地望着苏明月的背影。
心中的愤恨一时翻涌如潮,无法平息。
父亲走了,身后便再也无人为她撑腰。
名门贵女,现在什么也不是了。
孙蕴仍旧站在旁边,只不过她的视线却是落在苏明月旁边那女子身上,她本以为她至少会装模作样求几句情,可不曾想她却是直接拒绝。
如此性情,倒有几分与那故人相似……
回到昭阳殿后,长孙卿就立马扶着苏明月来到榻前坐下,然后倒了杯水给他。
“陛下感觉如何,是否要请医师来看看?”
苏明月喝过水之后摇头:“不必。”
“真的不用?”长孙卿还是放心不下,目露担忧地看着他。
苏明月唇角一勾,凤眸中浮现丝丝笑意,缓缓向长孙卿靠近,指尖托起她的下颚,“卿儿若是不信,要不要来试一下?”
长孙卿觉得,他这笑多少有些不怀好意。
但她无所畏惧。
“臣妾还真不太信……”
话未说完,长孙卿便已经被苏明月扑倒在榻上,紧接着嘴巴也被堵住了。猝不及防一阵热吻,使得长孙卿浑身酥麻,直到她快要喘不过气来苏明月才离开她的嘴唇。
他满眼魅惑的笑,直勾勾地盯着长孙卿。
苏明月是侧着身体用手肘作支撑,并未完全压在长孙卿身上,他的气息近在咫尺,萦绕在长孙卿耳侧。
虽已是面红耳赤,但长孙卿还是保持着镇定。
只有握住主动权才能掌控对方,长孙卿抬起手缓缓触及苏明月的颈间,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肌肤,慢慢往下,滑进他的衣襟里。指尖微微一挑,苏明月的衣襟便松散开来,胸前的肌肤若隐若现。
苏明月的身躯微微一僵,一股烈火猛然在心间升腾而起。
眼前之人媚眼如丝,脸上的笑更是娇艳诱人。
苏明月清楚地感知到,他一向强悍的理智很快便会被吞噬,只想将眼前人占为己有,身体不受控制地燥热起来。
她指尖所划过的地方皆酥麻难耐,令他既兴奋又难受。
是苏明月失算了,她太会反客为主。
可现在不太合适……
正当苏明月在强烈的欲望中苦苦挣扎时,长孙卿蓦然收回了手:“好了不闹了,陛下你还有刑部的事要处理。”
苏明月还没反应过来,她轻笑着翻了个身,竟从他怀中“溜”走了。
怀中余香犹在,然而已是空空如也。
苏明月思绪呆滞了一瞬,颇为无奈地坐起身,看待长孙卿的眼神里已经带有幽怨,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明月认为,长孙卿这就是不负责任地在玩弄他,可他偏生又奈何不了她。
……罢了,今后有的是机会还回去。
刑部尚书突然被撤职,确实还有一大堆事物要处理,刑部那些贪官污吏都得好好整治整治。
因为方才的动作,胸口处的伤更为不适,苏明月坐在榻上缓了好一会,而后才起身走向桌案,那里还摆放着很多未批阅的奏折。
他从中翻出一张五品以上官员的名单,突然发问:“卿儿认为,该任职谁为刑部尚书最合适?”
长孙卿倒茶的手顿了顿,旋即轻笑着摇头:“朝政之事臣妾不懂,亦无见解,况且臣妾对朝中官员也不熟悉,陛下不该来询问臣妾。”
苏明月的眸光却是晦暗不明:“若不问你,朕该问谁?”
长孙卿闻言,心头蓦地颤了一下。
在这世间,在这皇城之中,苏明月是孤身一人,身边没有任何可信之人,唯有长孙卿这个合作伙伴是暂时与他站在同一战线。
她确实不该不管不顾,仔细想了想,长孙卿回道:“陛下或许可以听一听那位谏议大夫的提议。”
苏明月挑眉:“你是说齐渐?”
长孙卿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苏明月随即投来赞许的目光。
谏议大夫齐渐是寒门子弟,身后无任何家族势力,在朝中也无任何党派,且他进退有度,胸怀大志,是个可用之才。
苏明月随即命人去传齐渐进宫,在他抵达昭阳殿时,长孙卿便主动退下回了宜秋院。
君主商谈政事,长孙卿无意干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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