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这么多朝臣冒死直谏,长孙卿无不感动,他的阿兄才是民心所向。

    也正因如此,长孙卿心中怒火更甚,望着与她仅有一座之隔的长孙裕,长孙卿的唇角只余冷笑:“王兄还有何话要说?冤枉二哥,这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事实!”

    长孙裕那冷厉的眼神是恨不能把长孙卿生吞,可是顾及到苏明月在旁边,他不得不压下怒气坐了回去,赔着殷勤温厚的笑脸对众人道:“今日宫宴是为迎接大夏天子驾临,此事且容后再议,妹妹啊,我们也莫要扰了皇帝陛下的雅兴,你说是也不是?”

    苏明月是静若寒蝉沉吟不语,长孙卿看了看他,终究还是点了头闭口不言。

    大夏臣子也都在这,不可在人前失了风范。

    那些为东阳王争辩的文臣武将也都识趣地退了回去,对于大夏国君,他们还是颇为忌惮。

    宫宴继续,美酒佳人应接不暇。

    一曲舞毕,几位轻纱美人留在了殿中,个个都是倾国倾城笑靥如花,长孙裕便指着她们笑吟吟地对苏明月道:“这几位皆是我洵国姿色最为出众的舞姬,嗓音也是美妙动听,自古英雄配美人,似皇帝陛下这般英明神武之人,身边自然得有美人侍奉,孤王欲将这几位美人献给陛下,不知陛下可否中意?”

    听见这话,长孙卿微微挑眉看向苏明月。

    长孙裕向来最会寻欢作乐,搜罗美人的本事自是不一般,这几位美人之中便有从西域来的,姿色确实不是普通人能够比拟。

    她们还在向苏明月抛着媚眼,一颦一笑皆有魅惑人心之势。

    当着长孙卿的面给苏明月献美人,长孙裕的用意可想而知,他还有意无意地往长孙卿这边瞟,可长孙卿压根不为所动。

    多几个人侍奉苏明月也好,这样他就不会整天缠着长孙卿了。

    苏明月一眼扫过那几位浓妆艳抹的舞姬,目光最后停留在长孙卿身上,轻笑着摇摇头:“虽为佳人,却不及朕的皇后万分之一,朕也无心花丛间,在此谢过王君的美意,这美人还是留在王君身边更为合适。”

    他的目光炽热深邃,看得长孙卿都有点羞怯,只得别过头去强装镇定。

    大庭广众之下用这种直勾勾的眼神看她,长孙卿也是颇感头疼,两国的臣民都在这看着,也不知收敛点。

    几位美人遭到苏明月拒绝后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看向长孙卿时更为羞愧,只得垂下头。

    在苏明月眼中,无人能及长孙卿。

    既然已经拥有最好的,那这些庸脂俗粉自然看不上眼,苏明月很懂得知足,美人有长孙卿一个就足够了。

    长孙裕脸色一僵,只好悻悻朝她们招了招手示意她们退下。

    在洵国第一美人面前,这些人还是太弱了。

    宫宴结束后,众人纷纷散去,长孙裕也准备亲自送苏明月回临时居所,长孙卿果断拦下了他:“敢问王兄,二哥他人到底在何处?”

    长孙卿此时已急不可耐,迫切想要见到阿兄。

    之前不知他是生是死,便也无牵挂,现在得知他还活着,而且还被关在牢房,长孙卿便一刻都不愿再多等。

    “这……妹妹啊,时辰已经不早了……”长孙裕颇为无奈,只得继续找理由搪塞,“你与皇帝陛下长途跋涉舟车劳顿,眼下还是先回去早点歇着,等养足了精神再来谈论此事。”

    长孙卿却态度坚决:“我今晚便要见到他,刻不容缓。”

    见长孙卿如此强硬,长孙裕只好偷瞄苏明月,但苏明月却沉默不语,摆明了要顺从长孙卿。长孙裕为难了许久,最终心一横无奈点头:“你既然这么想见他,那孤王便让人带你去,但是夜色已深,孤王早已疲累不堪,此行便不奉陪了。”

    长孙裕招来了侍卫,欲向苏明月告辞离去,长孙卿再次叫住了他:“王兄手中并无二哥意图谋反的实证,眼下应当放了二哥还他自由身。”

    长孙裕忍下怒火冷声回道:“此事孤王还需考量,不可随意放人,还请皇后见谅。”

    长孙裕摆明了不想再理会长孙卿,怎知苏明月也在旁边帮腔:“尚无证据便将人关押,如此,可不是为君之道,王君莫要落人口舌才好。”

    长孙裕此时连假笑都懒得摆了,面对两人的不依不饶,他袖中的手已经紧握成拳,可嘴上不得不答应:“皇帝陛下所言极是,此事确实是孤王欠考虑,便依皇后之言释放东阳王,官职与爵位皆不变,如此,陛下与皇后可满意了?”

    他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见长孙卿还真的满意地点了头,长孙裕是恼羞成怒却不敢言。

    苏明月和长孙卿在侍卫的带领下去往大牢,长孙裕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去。

    待到他们都走远后,长孙裕终忍不住怒火一脚踢翻了旁边的烛台,怒骂道:“什么狗东西!不过是仗着有男人给你撑腰,你才敢这般嚣张!生来便是奴隶的命,居然还当上了大夏皇后,看来这大夏天子也真是瞎眼!”

    旁边的王后连忙劝他:“王君您小声点,切莫让他们的人听了去。”

    “滚开!”长孙裕不耐烦地推开王后,在其摔倒在地后还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随即气冲冲地转身离去。

    旁边跟着的人早在长孙裕踢倒烛台时便已吓得通通跪地,此时长孙裕离去他们才敢起身去搀扶王后,一位公主模样的人心疼地道:“王君性情暴躁,高傲自负,王后姐姐又何必再去劝他,反而是费力不讨好,我们等着看他如何自取灭亡就好!”

    长孙裕沉迷酒色,残暴不仁,连自己的手足至亲都不放过,身为他的姐妹也没少遭到迫害,她们甚至都很羡慕远赴中原和亲的长孙卿。

    伴君如伴虎,不知哪一天灾难就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王后伤心欲绝地闭上眼睛,不再多言。

    牢房里光线昏暗,烛火少得可怜,为了给长孙卿两人照明,侍从们只好一边走一边在沿路点上蜡烛。

    狱卒打开牢房的锁便退作一旁,长孙卿站在门口向里望去,墙下的草堆上有个人盘腿而坐,长发披散,衣衫破旧,可却依旧遮掩不住他挺立的身形以及刚毅不屈的傲骨。旁边的木桌上还放着两个冷硬的馒头,以及一个已经破损的碗,装着一点点少得可怜的清水。

    他早已听见开锁的声音,却迟迟未曾回头,只是嗓音冷沉地开口道:“来者何人,有何贵干?”

    听见他说话的声音,长孙卿一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但没过多久她便平静下来了,阿兄真的还活着,长孙卿便安心了,她在这世上还有亲人,之前所有的忧虑都瞬间消散。

    “阿兄,是我……”

    女子清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长孙奕浑身一怔,缓缓回头,看见的便是妹妹长孙卿的脸。

    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阿卿?”

    长孙奕愣了一会之后急忙起身,长孙卿也在此时向他走来,两人对视片刻后蓦然相拥,长孙奕既欣喜又激奋:“阿卿,当真是你?”

    长孙奕拥着妹妹不愿放手,深沉的眸子里隐隐闪动着泪光。

    自那日送妹妹出城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她。

    他曾费尽心思打听妹妹在中原的情况,却都是无果,那日一别便从此杳无音信,长孙奕不止一次后悔让妹妹去和亲。

    如今再见,恍如梦境。

    长孙奕压下重逢的喜悦放开长孙卿,担忧问道:“你怎么会回洵国,而且还来这了?王兄他可曾有为难你?”

    长孙卿傲然一笑:“我自有方法,他不敢为难。”

    见长孙卿这般骄傲自信,长孙奕松了口气,转而望向长孙卿身后之人:“那这位仁兄是?”

    苏明月主动走上前朝长孙奕拱手:“见过兄长,我是卿儿的夫君。”

    “黎王?”虽然早就料到他们关系不一般,但长孙奕还是惊讶了一番,并向苏明月回以一礼。

    长孙卿与苏明月尴尬对视,旋即讪笑着解释:“阿兄误会了,这位不是黎王,而是黎王之兄、大夏国君。”

    “大夏国君?”长孙奕大为震惊,“你不是远赴中原嫁给黎王吗?为何这……”

    他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好。

    对于长孙卿而今在中原的身份,他是更不敢妄加猜测。

    长孙卿一时半会无法解释清楚,便劝道:“此事说来话长,阿兄先随我离开此处,而后再慢慢与阿兄细说。”

    长孙奕也知其中故事定然曲折,不好解释,也就没再追问,只是他有另一重疑虑:“你要带我离开此处?王兄那边会同意放了我么?如果不行你切莫勉强。”

    苏明月望着长孙卿温柔一笑:“卿儿要保的人,他不敢不放。”

    卿……儿?

    长孙奕仔细回味这个称呼,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看来他的担忧是多余的。

    长孙奕随长孙卿离开了牢房,因夜色已深大家都需要休憩,长孙奕便暂时在宫中留宿,而长孙卿则与苏明月回了他们自己的居所。

    长孙裕为他们安排的住所是王宫边上的另一座宫城,规模虽不及王宫,但其富丽程度丝毫不比王宫差,是历代王君游玩享乐的地方。眼下洵国所依附的大夏国君远道而来,长孙裕不敢怠慢,只好暂时忍痛割爱让他们住进这座宫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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