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车的侍卫倾情演绎了一处慌不择路之走入绝路,将马车赶到了山崖边上。
后方的山匪速度也不慢,不一会儿就赶了上来。
侍卫只好假装不敌地左躲右闪。同时默默腹诽:怎么救兵还不来?我脸上的恐惧表情要绷不住了!
或许是他的祈祷感动了命运之神,一队人马从太子山匪们身后赶来。
被保护在中间是一位少年,眸如星,齿如贝,眉如墨画,一点绛唇,本该是笑如春风的桃面,此时却满布冰霜。
领头的山匪察觉到身后来人,微微一顿,快速地打出撤退的手势。其他山匪看到后也都收起家伙什,直接开溜。
看到那些人干脆利落地离开,少年招手示意身边的人上前耳语几句,那人点了点头勒马离开。
赶马车的侍卫看到主角已到位,立刻装作失误冲向悬崖,自己则往地上滚去。
车厢内的红袖听到外面侍卫的惊呼声,心一狠从窗户跳下去,只剩下车厢内不知所措的黄莺。
而此时,眼见马车将要掉下悬崖,那前面立刻驭马飞身而上,顺手抽出身侧侍卫的佩刀。
这一刀,劈开了车顶。
而车厢中的黄莺,眼中只剩下那位飞身而来的俊逸少年。
“你觉得自己的意中人会是怎样的?”
“我希望是天神一般的俊美男子!”
黄莺想,她的意中人出现了,那位下凡的天神来救她了。
“阿若,你没事吧?”少年看着怀中的少女出神地望着自己,以为她吓坏了。
黄莺面纱下的脸因为回过神来的羞涩涨红了。
她摇了摇头。
怎么会有事呢?她只是高兴地说不出话。可是……她的意中人似乎以为她是小姐……
“没事就好,我让他们去叫马车了,你就跟我一起骑马吧?我们去青云镇上的驿站换马车,如何?”
一起骑马?
黄莺有些受宠若惊,她羞涩地点了点头。
少年见她点头同意,眼中也闪过一丝喜色。
一旁的红袖见重头戏已经落幕,便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来给少年请安。
“奴婢红袖,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与六年前相比,只是褪去了曾经的稚嫩,还是能隐约可窥见过去的影子,哪怕不论这些,红袖也早已被告知来的人是谁。
太子殿下?黄莺心头一惊,怕被太子看出端倪,只能低着头掩下脸上惊慌的神色。
她暗暗告诫自己:你现在就是小姐,可不能露出端倪。
云珩从前也是在长宁身边常常见到红袖这个小宫女的,所以还算眼熟,态度还不错地叫她起身。
红袖谢过以后便将自己隐没在角落,冷眼旁观着黄莺的举动。
黄莺这边,云珩将她认为长宁,十分温柔地扶她上马,之后也动作轻柔地将她轻拢在怀中,一路上也注意行马的速度,这让扮演长宁的黄莺一边忍不住动心,一边又有些害怕。
从未接触过外男的黄莺,唯一一个接触过的男子便是心狠手辣的徐行,乍一见到俊美无俦还对自己贴心备至的救命恩人,沦陷是必然的结果。
红袖只是冷冷地看着黄莺的惊慌、羞涩与暗含的喜悦。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啊,这就是殿下想要的结果吗?黄莺会成为这些年第一个叛主的亲信吗?或许是这些年跟在徐行身边耳濡目染,此时本应该愤怒的她心中却是隐含的期待。
黄莺,可不要让我们失望啊!
在这边引开追逐的时候,另一边的车队反而按照加速前进,一直行驶到青云镇驿站才停下来休整。
“殿下,可以出发去驿站了。”收到消息的徐行走进长宁的院子,见到的就是在院子里荡秋千的长宁。
“殿下,云京不比江南,寒冬料峭,怎可在外吹风荡秋千?”徐行早就习惯了长宁的作妖行为,很是不赞同地用谴责的眼神看向长宁。
“好了好了,我们的徐大总管每天训那么多人还不够吗?”长宁话虽这么说,但还是顺着徐行的心意起了身,只是离开秋千之前还是在徐行的注视下又蹬了两下秋千。
徐行无奈地说道:“队伍已经打点好了,殿下过去应该正好能碰上。”
“知道了知道了。”
当云珩的队伍行到青云镇门口时,真好碰上伪装的长宁一行人。
因为长宁坐在马车中,而徐行在车架上戴着兜帽,云珩一时也没认出来。
直到两方人马在驿站门口相撞,当徐行扶着长宁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长宁顶着云珩注视的眼神才装作碰巧一般抬起头,仿佛是见到自己喜欢的人一般露出高兴的神情,长宁雀跃地说道:“二皇兄,你是来接我回京的嘛?”
当长宁抬起头时,云珩的脸色便有些僵硬,直道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抱着的是个假货。他立时松开手,动作粗鲁的将黄莺扔下马,再无先前的温柔体贴。
“咦?”长宁似乎是被黄莺的动静给惊到了,她疑惑地喃喃自语道:“这不是我身边的侍女吗?怎么在二皇兄马上?”只是这喃喃自语的声音有些大,大到周围的侍卫和云珩都听得一清二楚。
“殿下,我们在路上遇到了山匪,幸好得太子殿下所救,都怪奴婢当时过于慌神,竟然、竟然——”此时红袖恰当地跪到长宁面前陈述事情的“经过”。
“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快从实说来!”长宁皱着眉头,语气严肃地质询。
“是!回、回殿下,”红袖望了一眼趴伏在地上摔蒙了的黄莺,“是黄莺,她竟然假扮殿下欺瞒太子!都怪奴婢管教不周,请殿下责罚!”
“唉~”长宁轻叹一声,面带难色地看向云珩,她为难地说道:“此事事关二皇兄清誉,既然是我身边之人犯的错,我便将她们二人交给二皇兄处置,二皇兄以为如何?”
云珩看着长宁眼中对红袖的难舍之情,又想到这些年她在外面不知受了多少苦,而当年带出去的宫人如今也不剩几个,便心软地说道:“此事与红袖无关,都是这女奴胆大妄为,就将她杖责二十逐出府去罢!”
“只要二皇兄能消气就好,只是这黄莺与我并不相似,不知皇兄怎会认错?”
“阿若有所不知,这胆大女奴戴着面纱,衣饰又与阿若相似……”
长宁闻言眼神如射线一般直指红袖,她质问:“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回禀殿下,前日黄莺她不慎食用了花生,脸上起了些疹子,因此才以面纱遮面。至于衣着——因为黄莺是雇佣的女仆,平日里给侍女的服饰都是她自己定制的,奴婢确实不知。”
这一番话,掩去了所有红袖的疏漏之处,这件事最后的罪人只剩下黄莺一人,而红袖则完美脱身,至于长宁,云珩就更不会怀疑了。
没有哪一个贵女希望自己身边的侍女被认成自己,这是对自己的折辱。
就这样,只有黄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那么,被自己的意中人用嫌恶的眼神看待,又被自己人捅了一刀的黄莺会做出长宁期待的选择吗?
徐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在徐行的特意安排下,黄莺先是被晾在寒冬中一个时辰,然后才被拉下去杖刑。
在寒风折腾后,杖刑的疼痛已经让黄莺声嘶力竭。
徐行觉得这样的声音大小刚刚好,既能让太子看到杖刑的严重程度,又不会打扰长宁的休息。
因为折腾了半天,云珩和长宁商量先洗漱休憩一番再用膳。
长宁泡在热乎乎的木桶之中,回想起黄莺身份被揭穿之时云珩铁青的脸色,不由得笑出声来。
瞧瞧,尊贵的太子殿下居然温柔地拥抱着卑贱的婢女,多么讽刺的画面!
想到太子,长宁的脸色又阴沉下来,她捡起一朵水面上漂浮的红梅花瓣,细细地端详着,少顷,在指尖碾为齑粉。
黄莺,可别让我失望才是。
从选定黄莺那一刻起,长宁就一直期待着今天的场面。为什么呢?或许是因为那明目张胆的野心。
“知道吗?或许这个选择的代价你会承受不起。”
那时,小小的女孩是怎么回答的来着?哦对了,她想起来了。
“不论是什么样的代价,我都愿意承受!”
“不会后悔?”
“永不后悔!”
长宁休息了一个时辰左右就被吵醒了,不是因为黄莺的惨叫声太大,而是因为她敏锐的听觉。
“唉~”空旷的房间里传来少女无奈的叹气声,或许是感叹被吵醒的无奈,又或许是在感叹另一个花季少女的悲惨命运。
徐行叫长宁下去用膳的时候,推开门见到的便是只披了一件袍子的长宁独坐在窗户大开的窗棂前。
少女单薄的身影,仿佛要随着天边的云彩远去,连日光也为她黯淡。
徐行轻轻地唤了一声“殿下”。
他见到少女轻轻转头,如画的眉目之间尽是化不开的愁。
他知道,那是愁,也是仇。
他听到少女轻灵却不含感情地问起云珩。
他听到自己轻声回答“已经在楼下了。”
少女不浅不淡地说道:“知道了。”
然后关上了那扇窗户,关上了那扇充满自由气息的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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