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霍云庭就来接她一起去了凡间。
他们去的是距离云山派不远的单阳城。
到城内时，已经入了夜,却是一片灯火通明,街上人声鼎沸，鼓乐喧天。
两人走在街上，乔念却无心欣赏周遭的繁华景象,心情始终紧绷着。
因为霍云庭会时而同她说说话，她不得不提起精神应付，就怕哪一句说错被他发现什么端倪。
霍云庭不是什么普通的仙门弟子，他所学的不止是修仙，还包括如何管理偌大的云山派,但他却将两样都做得非常好,是云山派万人敬仰的天之骄子。
他在原著里是个非常厉害的人物，哪怕他看起来温润端方，带着笑意，和他相处也并不能放松,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么一路走下来,乔念只觉身心俱疲,还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忽然，霍云庭停下脚步。
乔念心生不妙预感,看过去，就见他在路边买了一串糖葫芦,随后朝她递过来。
乔念艰难开口:“……谢谢师兄。”
她就知道！
他一定又会给她买糖葫芦！
这都不知道是这十年里的第几串了,她还拒绝不掉，因为他认为她爱吃！
女主和他这个青梅竹马也是这么相处的？
难怪女主后来会移情别恋陆决，对比起来，陆决多单纯,多温柔，多可爱啊。
乔念僵硬地接过糖葫芦，在霍云庭的目光里，慢吞吞咬了一口。
霍云庭摸摸她的头，收回目光，两人继续往前走。
乔念发现，吃东西的唯一好处就是可以不用和霍云庭说话了。
她吃的速度就越来越慢，就跟仓鼠似的小口小口吃着。
等到一串糖葫芦吃完，两人已经来到了繁华的街市中心，四周挂着红灯笼，大家在猜灯谜。
乔念好奇往那边看了一眼，一回头，表情就是一僵。
霍云庭不知何时也停下了脚步，正垂眸看着她。
“师兄……”
乔念刚要开口问他怎么了，就见他忽然朝她伸出了手。
她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变，她没忘记，昨天他是如何用这只手强行给她渡仙力折腾得她半死不活的。
她心生警惕，差点儿就要以为他又想做什么了。
但他的手却落在了她的唇角。
乔念:“……？”
霍云庭的手指拂过了她的唇瓣，他的手指冰凉，语气却是温和的:“这里脏了。”
虚惊一场的乔念:“……”
她现在看他的右手都有些杯弓蛇影了。
而且……他不是洁癖吗？
他现在看她的眼神也让人很不自在，眼眸幽暗，似透出几分强势的侵略性，配着他此时摩挲着她唇瓣的动作，有几分怪怪的氛围。
乔念忍不住想推开他，这时，忽然有一道熟悉得让人安心的声音响起:“师尊！”
乔念心下一松，借机拉开了和霍云庭的距离，一转头就看见了不远处的陆决。
乔念按捺住惊喜的情绪，平静地开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决还没开口，又有一道声音响起来:“是我带他来的。”
乔念诧异地看过去，就看见了又恢复了一身锦衣华服的敖砚，他头顶的金冠在灯笼的光芒下也发着光，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似的。
除了他以外，居然就连齐意也在他身边。
乔意欢喜地看着霍云庭，几步小跑到他的身边，声音娇柔:“师兄，好巧啊，你也在这里啊？”
霍云庭只微微点头，虽然含着笑，却骨子里却是有些疏离淡漠的。
乔念不知道他们几个怎么会在这里，但肯定和敖砚脱不了关系。
昨天在海边她只和他说了霍云庭约她逛灯会的事情。
果然，下一刻，敖砚带笑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这儿是我的家乡，这不是过节么，我就请了师兄和齐师叔一起来逛逛。”
说着，他目光一顿，看向了霍云庭，好像才注意到他似的，讶异道:“少主也在？我还以为少主忙着斩妖除魔这种大事，不会有心思儿女情长呢。”
他这话有些阴阳怪气。
乔念警告似的看了敖砚一眼，让他别生事，敖砚这才没再说下去。
陆决只安静看着他们，眸底有些幽沉，就好像他们之间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霍云庭没理会他，他是不屑和人做口舌之争的。
齐意完全没注意表面下的波涛暗涌，眼里只望着霍云庭，柔柔道:“师兄，我们去那边的成衣铺子看看好不好？我想买新的衣裙。”
霍云庭没回答她的话，却看向了乔念:“师妹，你觉得如何？”
乔念看了一眼暗暗瞪他的齐意，希望齐意给力点儿将他带走，就道:“不用了，师兄你们去吧，我想歇会儿。”
齐意闻言还来不及高兴，就听见霍云庭对她道:“齐师妹，让陆决他们陪你去吧，我陪师妹去前面客栈……”
话没说完，忽然有一阵猛烈的咳嗽声打断了他的话。
霍云庭眼底浮出几分不悦，转瞬即逝。
乔念愕然地看着忽然间就咳得好像喘不上气的陆决，忙扶住了他，拍了拍他的背，问:“怎么了？病了？”
陆决强忍住咳嗽的样子，声音有些虚弱，看着她，乖巧道:“师尊，我没事，可能就是夜里风大，有些冷了。”
乔念看着他身上单薄的一身雪衣，和旁边衣着华丽的敖砚比起来朴素得让人心疼。
她记起来，她好像从来没有操心过陆决的衣食住行，他都是自己去主峰领物资的，就连修炼这些也全靠他自学成才。
乔念轻咳一声，良心发现道:“正好，我陪你买些衣裳吧。”
陆决惊讶看她，唇角浮出欣喜的笑容，随后看了一眼霍云庭，却忽然神情微变，低声道:“不用了，师尊，我不好打扰你和少主，你们去玩儿吧。”
说着，他又咳嗽了几声。
霍云庭看着他的眼神有了些不易察觉的冷意。
敖砚看得叹为观止，啧，这么会演怎么不去搭个戏台子唱戏？
不过他也想给霍云庭添堵，就没拆穿。
乔念见陆决这么说，觉得他可能是怕霍云庭生气，她也深有同感，霍云庭看起来脾气有多好，实际上就有多不好。
她转头看向霍云庭:“师兄……”
没等她说完，霍云庭就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语气温和地打断她:“走吧，师妹。”
闻言，齐意瞪大眼，这就又同意去买衣裳了？
拒绝她怎么就那么果断？
齐意气得一路都没再开口。
到了成衣铺子里以后，齐意又已经毫无芥蒂地找霍云庭帮她挑衣裙了，不时问他这件好不好看。
霍云庭心底不耐，但也还是会温和给她意见，看起来很有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气质。
齐意能将他缠住，乔念也乐见其成，到另一边给陆决买衣裳。
“你喜欢什么样的？”她道，“可以多买一些，我送你。”
陆决却只看了一眼那些衣裳，就看向了乔念，好似有些期待地道:“我不在意穿什么，师尊来帮我选，可以吗？”
在和霍云庭这种强势不容拒绝的人相处过后，乔念更觉得陆决乖巧可爱了。
“当然可以。”她道。
陆决就对她笑了，少年容貌出众，笑起来仿若满室生辉。
乔念记得陆决的衣服都是白色的，太单一，也太素了，就给他挑了一件红色的衣裳。
这个颜色热烈如火，很适合意气风发的少年。
店家刚将衣裳取下来，陆决伸手接过时，却忽然有另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按在了衣裳上。
陆决神色微顿，抬眸就对上了敖砚的眼眸。
两人的视线对上时，似有火花四溅。
敖砚缓缓勾起唇角，看向了乔念，撒娇似的道:“师尊，你毁了我一件衣裳，赔我一件也不过分吧？”
乔念:“……”
她记起来了他那件被她吐了血的衣裳。
亏他还好意思提？
乔念深吸口气，也不好厚此薄彼:“可以，但这件是陆决的，你……”
“师尊，我就看上这件了，这颜色多闪亮啊，很适合我。”敖砚带着笑，语气却很坚决。
乔念:“……”
他就是想欺负陆决吧。
以陆决这么乖的性子，肯定会主动让出来，乔念正要帮陆决说话，这时，陆决却忽然看向了她。
对上他漆黑的眼眸时，乔念怔了下，就听见他道:“师尊，你想我让给他吗？”
听出了他并不想让的语气，乔念有些意外，还没回答，这时就听见了店家的声音响起:“两位公子若是喜欢的话，这种款式还有许多存货，我再去拿一件就是。”
乔念松了口气:“那就……”
没等她说完，敖砚的声音就很欠地又响了起来:“我就要这件。”
陆决的声音也随后响起:“这件是师尊送我的！不给你！”
乔念:“……”
陆决居然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
就在气氛有些凝滞的时候，霍云庭忽然走了过来，看了他俩一眼，将一锭金子搁在了店家面前:“将这件衣裳的存货都包起来。”
店家一愣，捧着金子高兴傻了:“公子！我这就去！”
霍云庭看了一眼两人还没放手的红衣服，温和一笑:“两位师侄也不必争了，我买下全送你们。”
闻言，敖砚和陆决几乎是同时松开了手，表情都有些被恶心到。
“师尊，这件就让给师兄吧。”敖砚慷慨一笑，谁要穿霍云庭送的衣服啊！
乔念面无表情看他俩:“你们都立马去换上！不是喜欢得很吗？”
敖砚:“……”
陆决:“……”
两人都消停下来，进屋里去换衣服了，齐意也已经选好衣裳打算换上看看。
乔念正在外头等着他们，这时霍云庭忽然走到了她的身旁:“走吧。”
乔念一怔，手已经被他拉住了，他牵着她走出了铺子。
乔念:“不等他们了？”
闻言，霍云庭俯身看着她，声音低沉:“你答应今晚陪我的。”
乔念:“……那要去哪里？”
霍云庭牵着她往前走:“看花灯。”
两人来到了河边。
这时，河边还没有多少人放河灯，只有零星地几盏散在河面上。
为了看得更清楚，霍云庭带她上了船。
小船悠悠荡荡飘离了岸边，岸上的灯火和人声也逐渐远去。
船上很安静。
霍云庭忽然开口问她:“师妹，你喜欢什么颜色？”
乔念并没有特别喜欢的颜色，但程雾的话，她喜欢的应该是白色？
乔念不知道霍云庭这么问是不是在试探她，迟疑片刻，才道:“白色。”
说着，她偷偷观察看着霍云庭的神情，想知道自己有没有答错。
霍云庭神色并无异样，对她一笑，语气还算柔和:“师妹，你低头看。”
看什么？
乔念一低头，就看见昏暗的水面忽然长出了一朵朵逐渐绽放的莲花。
这些莲花还发着白色的光，一眼望去就是一片在黑暗里飘浮着的白色花灯。
这奇景引得岸上的人纷纷震惊看过来。
“这是……”乔念表情微妙看他。
霍云庭则看着她，含笑问:“好看吗？”
乔念震惊看他:“……”
他认真的吗？
他难道不觉得这一片片白色的花灯在黑夜里看来诡异得就像地府门口照路的冥灯吗？
要是加上一道大门和牌匾，简直就和鬼节地府门开的场景差不多了！
但霍云庭还在等着她的回答。
“好看是好看，就是……”乔念神情古怪看着花灯，斟酌着开口。
但话还没说完，岸上忽然传来了有些惨厉的尖叫声。
乔念差点都要以为那人是被这诡异的花灯给吓到了。
但随即却听见有人在哭着求救。
霍云庭微微皱眉，看过去。
乔念也抬头，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正好有一道透着浓烈魔气的身影裹挟着一个小孩从河水上空飘过。
霍云庭不可能不管，他将自己的本命佩剑留下保护乔念，转眼就追了上去。
乔念低头看剑，这把剑在魔族也算名剑了，因为剑下有魔族的无数亡魂。
“他连这把剑都舍得给你，倒是真喜欢你。”
乔念吓了一跳，转头就看见了神出鬼没的敖砚。
她看了看霍云庭离开的方向，又看向神色悠然的敖砚:“这不会是你搞的鬼吧？”
敖砚不置可否:“放心，我只是让手下将他引开而已，不会真对小孩下手的。”
乔念忍不住问:“为什么？”
敖砚看着她，冷哼:“他伤了你，我给他一点教训也不为过吧？嫌我打扰你们幽会了？魔族护法和仙门少主在一起像什么样子？传出去多难听！”
乔念听着这些话，看着他的神情就有些古怪:“你不会……在吃醋吧？”
敖砚神色如常:“我说的是事实而已！你们要是在一起生的孩子都是人妖，难道好听吗？”
乔念:“……”
她忽然想起什么:“对了，陆决呢？”
敖砚:“他啊，也追着魔气的踪迹去了。”
乔念一愣，声音拔高:“带我去找他！”
陆决怎么能一个人去追妖魔，他天生仙骨，在妖魔的眼里就是行走的大补药。
敖砚被她训了一顿，只好陪着她去找陆决。
两人循着魔气的踪迹来到了城外的山林。
“他真不会有危险的。”敖砚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我派去的是这湖里的一个厉鬼，对我忠心耿耿，没我的吩咐，他不会伤害陆决，何况这鬼本体在霍云庭那边，引开陆决的只是一道魔气。”
但就在他话音落下时，却忽然有一道诡谲凶戾的笑声在林中响起。
“天生仙骨必定是仙人转世了？好香啊，如今落到我手里算你倒霉！”
乔念和敖砚对视一眼。
敖砚:“这是……意外。”
乔念瞪他一眼，朝着声音的方向赶过去时，正好看见厉鬼化成了巨大的鬼影，魔气冲天，铺天盖地朝着林中的少年而去。
“陆……”
乔念心里一惊，刚要出手帮忙，但还没来得及动手，就愣住了。
原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少年，在鬼影冲向他时，却忽然拔出了剑。
只见一片雪光闪过，刀锋已至厉鬼的脖颈，血花四溅。
厉鬼的道行不浅，已经修出身体，此时，它的头颅却掉了下来，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
但这不是结束，紧接着厉鬼的身体也已经在这一道杀气浓重的剑气里四分五裂，场面十分凶残血腥，尸块儿和血珠在空中齐飞，唰唰如雨落下。
乔念呆住，继而惊悚，看着少年那冷白肃杀的背影，脖子也有些凉嗖嗖起来。
这时，陆决回头看向了她，他脸上还有几滴血，昏暗的光线里，他对她温柔一笑:“师尊，你怎么……”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提剑朝她走来，剑尖还在滴着血，看着她的目光温柔，笑容也温柔极了。
乔念却只觉他往常那惹人怜爱的笑容放在这里很变态，让人脊背发凉，猛然后退了一步，还踩到了敖砚的脚上。
敖砚低头看鞋上的印子:“……？”
见她后退，陆决也忽的停下脚步，说的话也停下了，神色莫测地看着她，语气似有些难以置信、伤心、委屈:“师尊，你……在怕我”
乔念不承认:“没有！”
陆决看着她，片刻后，道:“师尊，那你过来。”
乔念倒吸口气:“……”
那恐怕办不到。
你先把剑放下再说话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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