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窍峰的隧洞内非常昏暗,不过这对于卜靖廷一行人来说是好事,这样天机使更不容易发现他们的踪迹。
他们已经在里面窝了好一会儿,这里简直像是放大版的蚁穴,何君珑好奇地伸手在洞壁上敲了敲,回音立刻顺着隧洞向四方蔓延。
“你!”卜靖廷刚要作怒,就想起来这个人是自己的小舅舅,只好把怒色硬摁了下去,压低声音道,“……这样容易暴露位置的。”
何君珑立刻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讪讪地缩回了手。
其余人不好指责,但都在心里为老庄主叹了一口气:为了要这个儿子,何夫人高龄产子,命都搭上了,谁知道这儿子烂泥扶不上墙,文治武功一样不通,不务正业最是在行,反倒是何家的长女沉稳持重,嫁给卜青岳后还时常替老父处理山庄事宜,如今庇黎山庄有一小半事都是这个出嫁女决定的!
一个门生急慌慌地过来,没有再刻意压制声音,而是焦虑地禀报道:“少宗主,不好了!韩天钾带了上百韩兵围住了七窍峰!”
“什么!?”众人皆大惊失色。
门生咽了口唾沫,继续说:“但是目前没人跟进隧洞,天机使和韩兵都没有,而且……我看韩天钾的布置,好像没有要派人探洞的意思,应该是想等我们撑不住了自己出去。”
许元昌不解道:“既然他们有那么多人了,为什么要选择围守?”
何君珑:“可能是这里面有让他们害怕的东西。”
没人回应何君珑,七窍峰又不是没人探访过的荒山,没凶禽没猛兽,他们怕什么?黑吗?
这时,向七窍峰内部探路的门生也返了回来,与探查洞口的门生完全不同的是,他的脸上神情格外惊喜。
“少宗主,里面有许多生活用品!连米粮都有!”
众人又是一惊。
卜靖廷也很诧异:“洞内还有别人?”
那门生道:“这倒是没发现,但我觉得那些人应该是暂时离开,留下的东西上都没落灰。”
众人沉默了片刻,卜靖廷道:“有韩天钾围在外面,那些人是回不来了。这是个好消息,我们可能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可以先借这些东西一用,如能逃脱再尽数奉还。走,先去看看有什么。”
几个门生根据卜靖廷的安排在七窍峰的“七窍”放哨,其余人往隧洞最内部走去。
以前住在洞里的人看来是做好准备才来的,知道洞内昏暗所以带了蜡烛,探路的门生很细心,把蜡烛点上后才回去复的命,没让自家少宗主和其余世家首脑抹黑往前探。
最大的洞窟内果然满是生活痕迹,何君珑掀开一个小锅炉的盖子,立刻嗤之以鼻:“咦!我看那些人是离开很久了,汤里都招虫了!”
许殊何凑过去,也被撞入眼中的“白毛虫汤”冲击了一下,不过等他定睛一看,几许迟疑地说:“……这好像不是虫子,白的东西应该是面。”
“面?”何君珑震惊,原来他对底层人民的疾苦还不够理解,他们想必很少能得到白面,所以才做得如此粗糙。
许殊何离开了这锅让人叹为观止的东西,四下里游目,突然注意到了烛影边缘的一处地面,上面好像画着什么东西。他走过到那片地面前蹲了下来,发现这竟然是一副用简易的地图,应当是拿石块等尖锐的东西划出来的。
许殊何一眼就看出了画的是哪里,心下微诧,住在这里的肯定不是普通的流民百姓!
“看什么呢?”许元昌出现在他身后。
许殊何默然地拉他蹲下,许元昌看清地上刻画的内容后也吃了一惊——这竟是一副谪真门附近的地形图!
要知道,谪真门是诸家禁地,由五大宗轮流把守,只有有门道的戏班能偶尔得到批准采取闰气。
只不过在五大宗开战后,这里的把守逐渐混乱,谪真门的门面听说也莫名混沌,不知道是真是假。
许殊何与许元昌对这副图太熟悉了,去年他们受镇云子之命前来查看异状,镇云子交代他们隐蔽行踪、不要惊动把守者,所以他们将附近适合藏身的地形研究了个遍。
画这图的人看来研究不比他们浅,许殊何指着几条白色的细线,轻声道:“这些应该都是画图者试过的路径,这个人轻功很好,选的路线地形险恶、不易被发现,并且应该是铁了心要接近谪真门,这里的山崖一旦掉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许元昌也看出来了,代表谪真门的“谪”字被用力地圈了个圈,力度大到刻痕凹进了地面,崩出了一点碎石渣。
许殊何又指着旁边细小的文字道:“这人应该是成功了,还不止一次,这里记录的应该是守卫接不上的时间。”
许元昌的眉紧紧地皱了起来,担忧道:“此人甘冒生命危险多次潜到谪真门,肯定不会是普通戏子,殊何,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你说不会又出个像银鬼那样的大魔头吧?……殊何?”
许殊何没听清许元昌刚才说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些细小的文字和粗简的线条,不自觉地喃喃出了声:“我怎么感觉,这字迹和画风……有点熟悉呢?”
原宙并没有走远,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哪怕只是回一趟天机玄,花的力气也太大了,于是他就非常自然地霸占了韩天钾的帐篷,等了整整一夜。
五大宗的宗主自然是他的头号仇人,但是他认为自己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命运,这些世家的宗主掌门也出了力,他本没想到达玛木的计划会把他们也圈了起来,既然如此,他当然要看着这些人的尸体被一个个拖出来。
“原宙大人,您醒了吗?”韩天钾的声音自帐外传来,已经是清晨了。
原宙转动了一下布满血丝的眼珠,朝陪着他一夜未眠的少年使了个眼色。少年会意,隔着帐篷对
韩天钾道:“韩宗主,有什么事就在帐外说吧。”
韩天钾身后披着熊绒披风,腰上挂着象征权力的重剑,听了少年回的话气得牙痒痒。不过气归气,韩天钾终归是站在帐外毕恭毕敬地问:“原宙大人,您确定七窍峰里有毒障吗?”
“什么意思?”原宙似乎吃了一惊,尖锐的声音骤然拔起。
韩天钾:“据我的手下报告,今晨看见洞口仍有怀玉山谷门生向外探看。”
帐篷霍然被扯开了,银纹黑披暴虐地从帐内冲出,直纵向七窍峰的方向,黑衣少年紧跟在后。
韩天钾在帐篷拉开的那一刻大致看到了原宙的脸,被那副行将就木的样子惊了一下,怪不得原宙不让他进去!
原宙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单薄的身体因激怒而不断颤抖,他将挡路的韩兵尽数掀飞,掠到了七窍峰之前。
好呀,以前从未有人敢这样玩弄他,真是挫骨扬灰不解其恨!那三个胆大包天的东西现在应该也藏在七窍峰里吧,既然如此,那就全都死在这吧!
达玛木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犯的错,默然来到原宙脚边跪下。
原宙一脚将他踹翻,整个人几乎陷入了极致的癫狂,尖啸道:“拿火油来!往里烧!把他们全都烧死!”
韩军刚长途跋涉到到雀头陂,哪里会携带什么火油,但原宙的样子让周围的韩兵都吓破了胆,哪敢多话,立刻屁滚尿流地去找火油,不一会儿还真整来了几桶。
原宙又想到了更好的主意,烧死便宜那三个人了,他要把他们带回去,用最残忍的方式折磨死!
“只烧其中六窍,把‘左耳’留下。”原宙阴森森地吩咐。
韩兵不敢怠慢,连忙七手八脚地过去泼油点火,火势顺着洞壁上的苔藓迅速蔓延进了洞中,七窍峰的“耳”、“口”、“眼”、“鼻”冒出了滚滚黑烟,洞口风的呼啸声好像“人面”痛苦的呻/吟。
原宙披风一振,如同一只黑色的蝙蝠般掠出,好像不需借力一样,迅速“滑”上正对“左耳”的最高峰。
跟来的韩天钾见到原宙顷刻登上了数十丈高的高峰,不禁勃然色变:他已经憔悴不堪了还能如此,以前又该是怎样可怖?
原宙站在寒风阵阵的峰顶,颤动的瞳孔紧盯着唯一存留的出口,俨然成为了准备嗜血吞肉的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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