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鹿转过头,直直地望着陈念沂,身下的大床将她衬托得越发娇小,但眼神倔强,整个人气势不减。
那意思像是在说:“谁怕谁啊。”
陈念沂被她勾起一团火。
他的睡袍在这番拉扯后,原本带子就散了开,此刻,他作势轻拉了下
许鹿双手撑在他胸口,喉咙里滚出一句:“流氓。”
陈念沂顺势将她的双手束在她头顶,眸中带笑,是揉碎的温柔,说出的话却很是混球。
“那就让你见识下流氓的本色。”
他俯身,堵住了她的唇。
许鹿偏过头,下巴却被他用手掰过来,钳住。
他碰了下,又离开,紧盯着她的眼睛,更深地吻了下去。
许鹿动弹不得,也不甘示弱,用牙齿轻咬他。这是第二次,他被她咬破唇。
陈念沂抬手擦了下,盯着许鹿那得逞的眼神,忽然低笑了出来。
几年不见,性子是更烈了。
他将她滑落肩头的衣服扯回来,盖住她肩膀,起身,将她一把拉了起来。
“早点休息。”陈念沂轻拍许鹿的头,转身便要离开。
走到门口,又返身回来,将那件被他扔在旁边的运动服,捡起来,挂进衣柜里,扭头意味深长地看了许鹿一眼,这才推门而去。
窗外,暴雨如注。
许鹿在床上抱着膝盖,她心里有点儿慌乱。
雨夜很容易让人犯困,却也容易让人清醒。滂沱大雨冲刷掉所有的浮尘,露出那一截真心。
甚至,借着铺天盖地的雨势,重新拥有了鲁莽的勇气。
不知过了多久,心绪逐渐平静,但人却失眠了。
许鹿打开房门,想出去找水喝。路过客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咳嗽的声音,干咳,撕心裂肺,似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那种。
她瞥了眼茶几上刚买的药,回来的路上,他吃的是针对轻症的感冒药,现在恐怕不行了。
许鹿重新挑了对症的,又去药箱拿了护嗓片,然后倒了杯水,敲响了客房的门。
过了半分钟,门才被打开。
陈念沂一只手撑在门边,撩起眼皮,扫了眼她递过来的东西,还没开口,又是一阵猛咳,整个人弓着背,肩膀因咳嗽而微微抖动,脑门上都是汗珠。
许鹿皱了皱眉。不过片刻的功夫,怎么就忽然严重至此。
她将东西放在门口的储物柜上,将人扶进去,才又把药和水拿进去,也没征求他的意见,径直把止咳的胶囊弄出来,递到他嘴边。
陈念沂看着许鹿,静了几秒,然后就着她的手,把药吞了,喝了口水,其间眼神始终没离开过她。
许鹿喂完药后,又探了下他的额头,烧得有点厉害。
她把东西都放在床头柜上,一言不发地起身,转身的霎那,手腕却被床上的人抓住了。
“别走。”陈念沂开口,声音微哑,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她。
家里的退烧贴用完了,许鹿本打算去找冰袋来给他冰敷,但嗓子因为缺水,一开口便有些哑。
她清了清嗓子正要解释,床上的人已经起身,从背后将她抱住了。
许鹿浑身一僵。
陈念沂顺势将头靠在她肩膀上,声音哑哑的,低喃:“别再像五年前那样,丢下我。”
有什么东西从心底涌出,鲠在喉头,许鹿眼眶顿时红了。
陈念沂将许鹿的身体掰过来,滚烫呼吸中,俯身去寻她的唇,刚碰上,许鹿便清醒过来,别开头。
“你烧糊涂了。”
她转身要走,陈念沂立刻追上,“砰”一声将房门关了,锁上。
许鹿被抵在了门上。
“我清醒得很。”陈念沂微微低头,额头抵着许鹿的额头,“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你晚上没来,为什么?”他从许鹿那躲闪的心虚里,便揣测出根本不是加班的缘故。
“歌我发了,人你也回了,”陈念沂捏着许鹿的下巴,眼睛通红,声音哑哑的,“你到底,还要我怎么做?”
大概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冷静和理智的面具被撕开,他整个人再没有了那种胜券在握的从容。
他不想慢慢来,他着急了。
许鹿心里猛地揪了下。
忽地,被深埋在岁月深处的那句话,终于发泄似地,吐露了出来。
“不想怎样。”她躲开他的手,目光直白,用极为平静地语气,说出一句极度剖心催肝的话,“毕竟,我心底的人,也从来不是你陈念沂。”
她本来不想再提当年那件事,想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尝试着,适应着,去和他重新开始。
但此刻听他质问,心底却委屈极了。
而这句没头没尾的话,陈念沂在刹那间,便听懂了。
几秒的安静。
仿佛时空停滞。
忽然,他低低地笑出了声,那笑夹杂着无奈,苦涩,有些神经质。
却是在漆黑的洞中,终于等来了一束光,是终于解开了这些年的症结后,恍然大悟的,喜悦的笑。
许鹿趁机推开他,从他的臂弯里逃出来,却被人一把摁住。
陈念沂敛了笑,挑着双红眼看向许鹿,将人挣扎的人强硬扣入怀里,灼热的鼻息凑过去,“那可由不得你。”
然后,她挣扎,他便收紧了力道。她踢他,他便搂着她的腰,箍进怀里,让她毫无动弹的空间;她咬他肩膀,他便让她肆意发泄。
等人没再动了,陈念沂才贴着她的耳畔,缓缓开口,解释起了当年那件,他以为早被埋入尘土的往事。
“你信吗?我之所以会对赵琦越的父母说出那样的话,是为了你。”
许鹿怔然,松了牙。
“那个时候,赵琦越威胁我,要将你父亲破产,拖欠员工工资的事曝光在学校的论坛上,让你没法抬头做人。”
“除非我按照她说的话去做”
“那个时候,许叔刚走,钟姨还躺在病床上,你正处于崩溃的边缘,我便没把这件事告诉你”
“那是我人生第一次被威胁,”陈念沂又自嘲地笑了下,“并且还让对方得逞了。”
只是,他怎么也没料到,那个场景竟然会被许鹿撞见。
此刻想来,他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不过是赵琦越的一个圈套,而他和许鹿都中了招,并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许鹿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魂。
好长时间,她一动不动,在他怀里,不哭,不闹,也不发脾气。
但身体里仿佛装了个蓄水池,泪总也止不住。抬手抹掉,又不断渗出,再抹掉,又更加凶猛地涌出。
陈念沂松开了束着许鹿的手。
见她红着一双眼,低声抽泣,又努力压制情绪的样子,某种掺杂了怜惜和歉疚的复杂情绪,从心脏处生出,盘根错节,让他一时无措。
他抬手,指尖抚过许鹿的脸颊,一寸一寸,将泪擦干。
许鹿却偏头,咬他的手,气势很凶,但咬得并不重,带着复杂的意味——不甘,愤怒,懊恼,生气,愧疚
这一刻,许鹿不知道该去怪谁?
命运?还是自己?
同样,也是在这一刻,她终于明白,原来自始至终,她要的不过是这样一番掏心掏肺,毫无保留的袒露。
仿佛这样才能证明,当年他是真的爱过。这段感情,并不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不知过了多久,许鹿终于缓缓抬手,回应他的拥抱。
她终于释怀了。
对他,对自己内心的卑微,也对那段自以为不被爱的时光。
万水千山,他们花了五年的时间,终于又走回了彼此的身边。
窗外,又是一阵闪电。
两人紧紧拥抱着对方,用力地,无声地。
不知过了多久,许鹿才想起正事,她伸手探他的额头,还是很烫,于是将人推到床上,“我去找些冰块来。”
鼻音浓重,睫毛上还挂着泪,那样子,只抬头看了眼陈念沂,便让他心头如细沙落下。
陈念沂拉住她,搂着她的腰,也不说话,就那样静静地,又抱了几秒,才将人放开。
整个冰敷的过程,陈念沂半躺在床上,抓住许鹿的手不放,时不时放在唇边亲一下。
许鹿无奈道:“你这样,我没法行动。”
“那就别动。”
“你在撒娇么?”
许鹿好笑地望着陈念沂,这个大名鼎鼎的音乐才子,平时看起来又狂又冷,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此刻竟成了个黏人精。
“反正我是病人,”他望着许鹿,又将她的手放在脸颊旁,一双眼懵懂得跟个孩童似的,“你得迁就我。”
许鹿心软,便由他去,却忽然被他一拽,整个人都扑了过去,跌入他的胸膛。
他一手和许鹿十指相扣,一手次第抚过她的眉眼,脸颊,低喃道,“许鹿,这是梦吗?”
许鹿任他的手在自己脸上游移,然后也抬手,蹭了蹭他下巴上的胡茬,目光沉沉望着他,微微摇头。
陈念沂,这不是梦。
如果是,我愿意和你一起,沉沦在这梦境里,永不醒来。
陈念沂顺势扣住她的后脑勺,低头,吻了下去。怕把感冒传染给她,那吻只是蜻蜓点水般,唇挨着唇,碰了下。
许鹿却忽然凑上去,又亲了下。
“我感冒了。”陈念沂握住她的手腕,深邃目光落在她脸上,克制着,低声提醒她。
“我身体素质很好。”许鹿淡笑,眼里像装了陈酿,让人迷失。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没喝酒。”
两人对视着,眼神都黏黏糊糊的,两颗心都在猛烈撞击,偏偏都表情沉静。
忽然,陈念沂一个翻身,反客为主,将许鹿压在了床上。
他吻得很轻很柔,唇舌痴缠,没有任何技巧,但极尽温柔。
许鹿能明显察觉到,这个吻小心翼翼,在试探中进退,似乎夹杂着男人失而复得的珍惜。
她心底一软,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陈念沂自然清晰地感觉到了她的举动,停了两秒后,更深地吻了下去。
慢慢地,呼吸急促,一个一个的吻,从温柔,到疾风骤雨般,落了下来。
许鹿从没见过陈念沂这样热烈的样子,她有点儿后悔,有点儿害怕了。
但更多的,是跃跃欲试。是想打碎,再重塑。是想借着雨夜的孤勇,结束什么,又开始什么。
霎时间,像是水库再也负荷不了倾盆的暴雨,决了堤。
许鹿将手指插入他的发间,微微仰着头,任由滚烫的气息沿着唇角,脸颊,缓缓往下。
这几年来的心心念念,全都在此刻,破土而出。
她记得每逢过年时候,让人泪如雨下的思念。
她记得每次在电视上看见他时,胸口被捶打的痛楚。
此刻,她终于无需再隐藏。
屋外,狂风肆虐,带着摧枯拉朽之势。谁家阳台上的花盆掉落,碎裂,接连发出惊心动魄的声响。
而房里,却一片温柔旖旎。
陈念沂埋进许鹿的侧颈,动作轻柔了下来,一缕缕,一寸寸,又回到唇上。
像是暴风雨之前的前奏。
许鹿察觉到对方的身体变化,透过光,她明显看到陈念沂眼里某种压抑的东西,脑子里“腾”地一下,猛然清醒,用尽最后点力量,将双手撑在他胸口,把人稍微隔开。
但眼神里却还是一片迷离,看得人心里发慌。
陈念沂察觉到她的迟疑,停了下来,拿开她的手,将头埋在她颈窝里。
半晌后,他起身,往旁边一躺,偏头望着许鹿,哑声道:“所以,干嘛来招惹我?”
眸子里却是千帆过境后,松弛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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