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行李放进后备箱。
许鹿拿手机拍下车牌号，发给孙嘉芋，交代了两句，便上了车。
车子很破，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烟味，还掺杂着劣质香水的味道。
许鹿刚踏上去，就有些反胃。
她摸出包里的口罩，戴上，靠在窗边，安安静静地闭目养神起来。
夜路难走，雪地打滑，前方还遇到了事故，一路走走停停，忽快忽慢，胃里很快又开始泛酸。
许鹿走的急，忘了买晕车药，只能不停地深呼吸，靠意志力强忍着。
“姐姐，你要不要来点儿话梅？”
旁边的女孩见许鹿面色苍白，双手紧紧抱着放在身前的背包，整个人有气无力靠在车窗边，关切道，“对晕车很有效果。”
许鹿犹豫了下。
女孩便将话梅塞进自己嘴里，似是向她证明这东西没问题。
“谢谢。”
许鹿终于接过来。东西含在嘴里，的确是压下了恶心的感觉。
刚放松点儿，就察觉到女孩往她这边靠了靠，浑身似乎有些僵硬。
许鹿微抬眼皮，朝旁边打量了下，一只肥胖的手正若有若无触碰着女孩穿着裙子的大腿。
是最左边那个男人。
许鹿往窗边挪了挪，示意女孩靠过来。
但那男人却并未收敛，停了半分钟后，那只咸猪手又在暗影下，缓慢游走。
女孩拽了拽许鹿的袖口。
许鹿握住她的手，思索片刻后，朝车里的众人开了口：“抱歉各位，我有点儿晕车，想开会儿窗，就一分钟，可以吗？”她客气地征求起意见。
得到应允后，许鹿摇下车窗，开得不大，就一条缝。
接着，她又从背包里拿出条厚实的毛绒围巾，递给女孩，“姑娘你穿得太少了，要是生病了，我就罪过了。”
两人眼神交汇。
女孩感激地接过围巾，搭在穿着肉色打底袜的腿上。
终于出了崇远地界。
温度渐高，雪消失不见，路平稳顺滑了许多。而那个猥琐男，也没再轻举妄动了。
过了收费站后，熟悉的城市灯火撞入眼帘。
许鹿提前下车，她拉下口罩，深深吸了口新鲜空气，就看见女孩也跟着跑了过来，将围巾递还给她。
“姐姐，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刚才都不知道该怎办了。”
“不用谢，你不也帮了我吗。”许鹿笑道，“这么晚了，你怎么回去？”
“我男朋友来接我，就在对面，你呢？要不要我们送你。”
许鹿摇头：“我打到车了。”
告别后，女孩三步两回头地看了许鹿好几眼，总觉得那张漂亮得有些惊艳的脸，像是在哪儿见过，但又实在想不起。
上了车，女孩朝许鹿挥了挥手，便消失在夜色中。
私人会所里。
乐音袅袅，灯光摇曳，陈念沂拿着杯子，随意晃动着，视线却时不时往手机上瞥一眼。
这是一个音乐综艺节目的制作团队。
因为原定的某位男歌手出了事，陈念沂就被黎晏拉过来江湖救急。
在坐的艺人，除了他，还有位新人女歌手，顾霓。刚出道，就被誉为赵琦越的接班人。
会议临近尾声，大家都松散了下来，有人主动挑起了私人话题。
“哎，顾霓，你跟念沂不是一个大学的吗？都是唱歌的，年纪也相差不大，那会儿是不是就碰过面了？”
陈念沂闻言，视线终于朝顾霓望了过去。带着一丝好奇。
顾霓对上他的眸子。
“是一个大学的，不过那个时候陈念沂可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我就是个路人，”她笑了下，“恐怕我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
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陈念沂。
或八卦，或好奇。都想看看这个情商极高的新生代才女，和难搞的音乐人能碰撞出什么火花。
陈念沂和赵琦越的cp已经解了绑，他们便敏锐地又锁定了一对郎才女貌的新cp。
谁料，陈念沂只不冷不淡道：“顾小姐过誉了，一个计算机系的程序猿，有什么好风云的。”
他怎么看不出这群人的心思，懒得应付，便拿着手机去了窗边。
终究没忍住，给许鹿拨了通过去。
无人接听。
他又翻了翻和她的对话框，脑子里出现那双无辜的眼睛，开始后悔以那种狠心的方式离开。
如果现在出发，再开回崇远天太黑，路不好走，也不知道几点能到。
这个念头一出现，他就觉得自己疯了。
转头，便看见顾霓站在他旁边。
黑色长直发，白色衣裙，淡妆。明明眸子里风情万种，却偏偏将自己打扮成这副清纯的模样。
乍一看，似乎能在她身上寻到什么熟悉的影子。
像许鹿。
但这种故作姿态的纯粹陈念沂淡淡看了她一眼，只礼节性地点了点头，便准备抬脚离开。
“陈念沂。”顾霓主动开口，看了眼他的手机，道，“是许鹿吧？”
陈念沂顿住脚步，望向她，蹙眉道：“你认识她？”
顾霓抱着胳膊，笑了下，“都说了是一个学校的，你那会儿那么惹眼，你们又成天黏在一起，谁不认识？”
“所以呢？”陈念沂不明白她提起许鹿的目的，微眯起眼睛打量她。
“你别紧张。”顾霓说，“我只是想恭喜你，兜兜转转，你们又在一起了。”
“谢谢。”
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在他面前谈论他的感情，似乎还对他了如指掌，这让他更加警惕了起来。
离开时，陈念沂忽然被制片人叫住。
“念沂，你送送顾霓吧，她经纪人有事先走了，你们都住在一个片区，也顺路。”
“抱歉，我——”陈念沂话音未落，便被黎晏打断。
“这个制片人不能得罪。”黎晏在他耳旁低声说完，便对制片人笑道，“这有什么问题。”
陈念沂不悦地看了眼黎晏，对她低语道：“行，那你也一起。”
“”
这一南一北的距离
陈念沂，你够狠。
黎晏上车，便报复似的，将副驾驶占据了。
陈念沂只能和顾霓挤在后面，好在，对方很识趣，并未没话找话。
司机先将陈念沂送到他家楼下。他下了车，没走几步，便听到顾霓叫他。
疑惑地转身，她已经从车上下来，踩着高跟鞋，不疾不徐地朝他走了过来。
“你东西落车里了。”顾霓说。
陈念沂看了眼她递过来的袋子，是他刚才在会所楼下，替许鹿买的零食，因为着急下车，便忘了拿。
他伸手去接，客气地道了句，“谢谢。”
而两米开外，一辆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
一双漆黑的眸子，透过车窗，正冷冷看着前面的两个人。
上楼后，陈念沂迅速开始收拾东西。他还是放心不下许鹿，决定返回崇远。
他当时气冲脑门，失去理智，只留给许鹿一个决绝的背影。
她虽然不哭不闹，冷冷淡淡，但他怎么就忘了，许鹿早已不是那种会把委屈诉诸于口的人。
越是心里难过，越是表面平静。
想到他摔门离开后，她茫然无措缩在沙发上的样子，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下。
——
无望的疲惫，如狂风骤雨席卷而来。
待前面一辆车离开后，许鹿又在车里呆了会儿，才面无表情地推开车门，从后备箱里拿出行李箱。
她开始怀疑这一切的目的。
她没日没夜赶回来，搞得一身狼狈，究竟是为了什么？
走到小区门口，脚下踢到个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条熟悉的红绳。
牙齿微微打颤，许鹿盯着那东西，在原地呆立了几秒，将东西捡起来，塞进了背包。
“你怎么回来了？”
去而复返的陈念沂正站在几米开外，盯着她，又惊又喜。
许鹿望着忽然出现的人，目光比月色还清冷几分。
接着，视线从他脸上，落到他手中的行李袋上，懒得问，也不想回答。她拖着行李箱，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箱子被一股很大的力量扣住。
“这么晚了，你搭什么车回来的？”
巨大的喜悦之后，陈念沂心里忽然闪过某种揣测，以及后知后觉的恐惧。
崇远的雪夜，盘山公路，大巴早已收了车想到这里，他倏然皱起了眉头。
“不关你的事。”
许鹿的声音冷而轻，也不看人，径直扒开握着拉杆的那只大手，拉着行李箱进去了。
电梯里。
许鹿将自己紧紧贴在侧壁上，恨不得离陈念沂远远的。
大概是下午的事情，她还在生气。陈念沂揉了揉眉骨，有些头痛。
一阵电话声，打破了狭窄空间的寂静对峙。
许鹿接起来。
孙嘉芋的声音劈里啪啦，像爆竹，险些冲破耳膜。
“许鹿你不要命了，这么晚了还敢坐野出租。”她刚从酒局出来，就看到许鹿发的信息，吓得人立马精神了。
野出租？
陈念沂立在旁边，视线落在许鹿淡静的侧脸上，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别担心，我已经到家了。”
许鹿将电话拿远了些，安抚道，“把信息发给你，也只是以防万一，你是电影看多了吧，哪有那么多的危险。”
孙嘉芋终于松了口气，又问：“你不是说明天回来的吗？干嘛大晚上还赶路？”
“有点急事，就提前回了。”许鹿敷衍了两句，挂了电话。
电梯停在了陈念沂家门口。他人站在电梯里，没动，伸手摁下了关闭键。
许鹿微抬眼皮，从前方映出的影子里，扫了他一眼，没吭声。
又往上走了一层。
电梯门再度开启。
“我们谈谈。”
陈念沂拉过许鹿的行李，抢先一步走了出去，没再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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