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斯年走了之后, 阮令仪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
几分钟后, 她又拖过被子, 将自己整个人都盖起来了。
真的是,为什么亲她脚啊。
她缠着被子扭了一会儿,又躺平, 将右手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
这一趟他去纽约,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一开始阮令仪有些担心自己会睡不着,结果不知不觉中她就睡了过去。
大概是晚上作得太厉害,消耗了太多经历,她做了又长又沉的一个梦。梦里她一直跟着导师在手术台上, 做一个双肺移植的手术。
肺移植手术本就复杂, 耗时又长,这手术在梦中好像也看不到尽头。
等她终于从梦中醒过来的时候, 已经浑身是汗。
阮令仪长出了一口气, 开始想她会梦到自己在手术台上, 是不是因为她真的太久没有做自己的本职工作了。
不过算算时间, 她马上也该去医院报道了。
阮令仪来到市一医院报道当天是一个大晴天。
但她站在市一医院门口的时候, 仍然觉得有一股从脚底升起的寒意。她是在这个医院里送走了自己的父母的。
阮令仪曾经想过,永远都不要再踏足这里,可是命运弄人, 只要她还想在东城的医院中工作,又怎么绕得过市一?这里有最好的医疗资源, 更有国内经验最丰富的胸外科泰斗。
阮令仪的入职很顺利,不过今天的胸外科格外忙碌, 她刚办完手续, 就有人来请她去会诊室。
会诊室中间坐的是郭诚, 是市一胸外科的活招牌,也是她本科时候的导师。
“小阮。”郭诚看见阮令仪,疲惫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他招手喊她靠近。
阮令走了过去,在郭诚右边的空位上坐下,她的右边是同在胸外科的谢嘉言。
阮令仪在念本科的时候,谢嘉言正在读博士。两个人都是郭诚的得意门生,打过几次照面,但不多。现下再见,两人也只是浅浅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会诊室最前方的大屏幕里正在放病人的胸部ct。
这次的病人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因为在家中和妈妈起了冲突,喝下了百草枯。虽然送来得及时,立刻洗了胃,住进了icu,只但肺部仍旧已经出现了明显的纤维化。
这场会议开了近两个小时才结束。
确定了治疗方案后,阮令仪跟着谢嘉言去看了看那在icu里的小姑娘,又和对方家属碰了头。
icu不需要家人陪护,但小姑娘的母亲不愿意离去。
她抓着谢嘉言的手,求他救救她女儿,甚至一度哭着要下跪。周围的人扶住了她的身体,但扶不起她已然下坠的心。
所有人都知道,那姑娘活下来的希望渺茫,如今这样,也不过是硬拖着罢了。
女人的哭声让所有人心里都不好受。
下午阮令仪上了手术台,以一助身份做了个肺小结节的手术。谢嘉言是主刀医生。这手术难度不大,是胸外科最常见的手术之一。
大概是为了活跃一下气氛,手术室里的器械护士说起了医院里最新的八卦,说什么骨科的张医生前几天被一个女病人看上了,那病人一连来挂了十来天的号,弄的不厌其烦。
阮令仪有近两个月没有上过手术台,原本神经有些紧张,听着护士们松快的语气,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
“我们阮医生这么漂亮,有男朋友了没有?”
阮令仪是新人,大家对她难免好奇了一些。
“没有。”
她只有个去了美国,正在异地的老公。
“有没有想法在我们医院里找一个?”
医生,特别是外科医生总是特别忙碌,找个同行不仅能互相体谅,一起值班也算是另类约会了。
“不考虑医生。”
主要是也没有办法考虑了。
器械护士叹了口气,听起来还蛮可惜的。
手术结束得不晚,几人一起去医院食堂吃饭。
小护士很热情地和阮令仪介绍医院的招牌菜式,阮令仪没有什么胃口,点了个推荐菜,又点了了糖醋排骨。
医院食堂的糖醋排骨和绘丰食堂一开始的一样,裹了厚厚的酸甜面粉壳,只是绘丰的糖醋排骨后来改进了。
不会有人去追究为什么食堂的糖醋排骨变了做法,但有些事情太过巧合,不由得她不品一品。
阮令仪突然发现她有些想宋斯年了。
不,是空闲下来的时候,她总是会忍不住想他。想他在做什么,想他是不是也在想她。
但现在大洋彼岸应该都还没有天亮。
此时的宋斯年的确还在睡梦中,不过他醒来之后处理的第一件事情,就和阮令仪有关。
“那位周先生出生在长青镇,父不详,母亲早亡。”钱恒汇报道。
其实早在伦敦那个晚上,阮令仪要他帮她找周明湛后,宋斯年就有着手调查过这个人,只是后来,阮令仪没有再提起,他也没有再深入。
现在阮令仪告诉了他,她一定要找到周明湛的原因,他便也重新查了查。
“那位周先生并不是失踪,只是在本科毕业后和所有人断了联系,到了日本。”
说起来这件事情也奇怪,读医,自然是学历越高越好,像阮令仪,就一直读到了博士。可是周明湛到了日本之后没有继续学业,之后从事的工作和本专业更是没有一点相关性。
“他在日本呆了两年,之后去了西班牙,之后很少再和人建立社交关系,不过他似乎在西班牙当地开过一个餐馆。”
通过合法合理的手段,能调查到的东西有限。他们可以通过寻找在日本和西班牙与周明湛相关的人来了解他的动态,但是要知道更多也困难。比如他们根本不可能就这样了解到周明湛为什么要出国,明明只要他顺利毕业,就可以在国内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颠沛流离。
“我知道了。”
宋斯年这次来美国要处理的事情很多,一会儿还有个商业谈判。
“晚一些你联系hw,问一问我之前订制的那枚戒指可以取了没有。”
阮令仪在医院的工作越来越顺利,周围同科室的医生有不少和她师出同门,也很照顾她。
科室里有两个实习生,年纪和她差不多大,皮是皮了点,但勤快又聪明。
这天她只有上午有手术,结束之后在科室里指导实习生改大病历。中途乔岁和的电话打了进来。
“姐妹,我明天的飞机回国,记得来接驾。”
“家里都整理好了吗?”
她们两个在南肯辛顿住的公寓是阮令仪的,虽然面积大,但因为两个人都不喜欢私人空间总有生人出入,没有请住家保姆。
乔岁和这次回国,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再回英国了,长时间没人住,家里至少应该弄得整洁。
“你放心吧,家里我已经找人从里到外都打扫过了。”乔岁和叭叭嫌弃她这种时候竟然只惦记房子,完全没有姐妹之情。
“亏得我还给你带了礼物,你搞定你那老公没?搞定的话正好用得上。”
“……”听她这口气就知道给她带的礼物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阮令仪走到楼梯间,正想说自己无福消受乔小姐的大礼,突然听到了一阵哭声。
医院承载着众多人的悲欢离合,有哭声再正常不过了。阮令仪朝里看了一眼,发现在哭的,是之前那百草枯女孩的母亲。
她不知怎么的,动了恻隐之心。
阮令仪挂了电话,走到那位母亲面前。
“别哭了,婷婷不是还在吗?”
婷婷是那个女孩的名字。她喝下去的药量不多,送来的也及时,上了ec后,情况尚且算稳定。
吴许珍看见阮令仪,眼泪流得更凶了。
“她这样算什么活着。”她抓住阮令仪的手,因为长时间的哭泣,喉咙沙哑,“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硬逼着她,一定要她考第一的。”
阮令仪的手指动了动。
大概是好不容抓到了个可以倾诉的人,吴许珍拉着阮令仪说个不停。
阮令仪从她的讲述中,大致拼凑出了这家人的故事。吴许珍的丈夫生前开了个小公司,家境原本不错的,可是在她女儿十二岁那年,她的丈夫患了骨癌。
骨癌本就是一种致死率极高的癌症,可是那些年国内正好有药企出了个能控制骨癌扩散的药。
因为是特效药,价格极高。他们拼了家底,也吃不起几瓶。
她眼睁睁地看着丈夫去了,只能将希望都寄托在女儿身上。她的婆婆重男轻女,原本看在丈夫能挣钱的份上,还对她们母女有几分好脸色。她丈夫去了之后,她婆婆成天上门闹,说她克夫。
吴许珍说,她也是想要争口气,想证明给所有人看,她和她女儿都不比任何人差,才疯了一样逼女儿学习,却没想到造成了现在的悲剧。
阮令仪拍了拍她的背。
吴许珍沉浸在自己的悲痛里,没有注意到她的手抖得厉害。
阮令仪沉默了许久,等到吴许珍的情绪稳定了一些,她自己的情绪也稳定了一些,才开口:“你愿意让婷婷试试肺移植吗?”
作者有话说:
我一天更两章这么勤奋,你们要多多给我留言,别让我觉得自己在单机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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