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了下来, 眼前的爱人模糊得只能看清轮廓。但除了眼识之外的五识仿佛被无限放大,他的身体、他的气息紧紧地包裹着她, 简直让她无处可逃。
她不是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只是这个地点、这个环境,都让她感觉到危险。
她不想在车子里,大概也永远不会想。
“不喜欢。”
阮令仪两颊粉红, 看起来娇艳欲滴引人采撷,但她脑子里清醒得很。
她一口咬在宋斯年的脖子上。这一口咬得不重,但用虎牙细细地磨,似乎更加令人难耐——她总是这样,从不下狠口, 却能让他缴械投降。
宋斯年陷在她发间的手指屈起, 缓缓向下滑动,像是在给生气的小动物顺毛。
“咬够了吗?”男人的喉结上下滚了滚。
那一块皮肤的热度惊人, 如果继续下去, 他害怕他会无法再顾及她的意愿。
“没有。”
嘴上虽然这样说着, 但阮令仪还是松了口。宋斯年觉得她像是只小动物, 其实在某些时候, 她的确有小动物该有的警觉。
她眼神湿漉漉的,退开之后,还伸出粉色的小舌头, 舔了舔唇。
明明看着魅惑,是引诱人的样子, 说出的话却很不中听:“像你这样的怪叔叔,就应该抓去浸猪笼。”
宋斯年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在她说出不喜欢之后, 他便是如此。
他克制地抱着阮令仪, 喉间溢出了低沉的笑。
那沙哑的笑声仿佛化作了实质, 在阮令仪酥麻的心脏上扣了扣,让她整个人都颤了起来。
“知道了,宋太太。”
宋斯年缱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再给次机会,嗯?”
dollar立刻乖乖坐好。
其实小狗能听懂很多话,特别是边牧,相处久了,你会觉得它就像是个小孩,只是不会说话而已。
阮令仪也蹲了下来,视线和dollar平齐。
她朝着它伸出了手:“我们dollar喜不喜欢姐夫?喜欢的话给姐姐手手。”
dollar偏着头,像是仔细分析了她说的话,然后坐着没动。
阮令仪想了想,指了指自己的手臂。之前鲜血淋漓的伤口早已结痂,这段时间宋斯年给她搜罗来了不少祛疤的药膏,她正在用着。
“那dollar不喜欢姐夫,是因为姐姐受伤的事情吗?如果是,给姐姐手手。”
这次dollar倒是把毛茸茸的小爪子搭在了她的手心。
还真是因为这事。
那对宋斯年来说,这份不喜欢还真是无妄之灾,毕竟那伤,是她自己要受的。
“姐姐受伤和姐夫没有关系,我们dollar也喜欢喜欢姐夫好不好?”
dollar不知道听没听懂阮令仪的话,它先是转头看了看宋斯年,然后又看了看阮令仪,最后转身,摇着尾巴,扭动着肥硕的身躯进屋去了。
“怎么办,宋先生。”
阮令仪猜测dollar没有和宋斯年和解的意思,于是站起来,捧着宋斯年的脸,语气怅然:“dollar看起来一时半会儿,好像接受不了你。”
“不要紧。”
宋斯年打横将阮令仪抱起,“它不喜欢我,你这个做姐姐的,加倍喜欢我,把我在这个家里缺失的爱补上不就行了?”
宋先生对索要“爱”这件事情非常执着且乐此不疲。
好在顾忌到他们两个第二天都要上班,才没有太过火。
第二天阮令仪醒来的时候,宋斯年已经起床了。
她下楼的时候发现宋斯年正在厨房里。
阮令仪从后头抱住了男人的腰,蹭了蹭。
“给你做了鸡蛋面,等会儿吃了再去上班。”
“嗯。”
阮令仪贴着他的后背,点了点头,又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厨房退了出来。
dollar在外面已经吃上了饭,煮熟的牛肉配上蔬菜紫薯团,还有新鲜的羊奶,看起来很不错。
张嫂看见阮令仪,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宋总一大早起来做的呢。”
阮令仪闻言,不禁失笑。
宋斯年嘴上说着只要她更爱他一点就行,实际上,还是很想得到dollar认可的。
既然如此,说什么不要紧——嘴硬。
胸外一如既往地忙碌,阮令仪到医院后连着做了两台手术。第二台手术中途出了点紧急情况,原本预计三小时能结束,硬生生拖到了六小时。
等她下手术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
这个点食堂里已经没有饭了,这个时机点外卖也不好。毕竟外卖配送具有不确定性,也不知道下一场手术开始之前,外卖能不能到。
阮令仪纠结了一会儿,从科室里搜刮了一桶泡面。
关键时候,还是方便食品靠谱。
休息室里没有人,阮令仪烧上水,找了个位置坐下,撕开了泡面的包装。
烧水壶咕噜噜地响了起来,阮令仪将酱包和粉包倒在了干面饼上头,然后将滚烫的水倒在了泡面桶里。
面饼在热汤里涨开,没一会儿,泡面的香气就在休息室里弥漫了开来。
阮令仪正想开吃,休息室的门被人推开了。
谢嘉言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看起来也刚下手术,手上同样拿着一桶泡面。
“杨晶晶说如果明天你不给她买一箱泡面回来,她就去告诉主任,我们欺凌实习生。”
“杨晶晶是让你买吧?”
阮令仪才懒得理他,“我拿她泡面的时候,她就说过,她那一箱至少有一半是你吃的。”
“嘶,这人真多嘴,到时候我一定要在她的实习手册上敬告她少说话,多做事。”
他玩笑似的说了两句。
谢嘉言不重口腹之欲,何况忙起来的时候,有泡面吃就不错了,根本没得挑。不过都混到吃泡面这份上了,该抱怨的话还是要说:“这泡面,只有前三口是好吃的,还没有营养,长此以往,我感觉我得缺维生素。”
阮令仪闻言,在桌子上摸了摸,找到了被她剩下的菜包。
那里头有胡萝卜,她实在是敬谢不敏。
“给你。”她把菜包丢给谢嘉言,“补充维生素。”
“谢了。”
谢嘉言倒也不客气,将菜包撕开倒进了自己的碗里。见开水壶里还有热水,他也没另烧,直接倒到了自己的泡面桶里。
不过他丝毫没有拿人手短的意思:“对了,傍晚有个和介入科的会诊,你下班结束后先别走。”
“什么病人?很麻烦?”
这泡面的确如谢嘉言所言,只能吃三口,再多一口都显得寡淡无味。但想到下午的手术需要很多体力,阮令仪还是硬着头皮吃。
“是有些麻烦,具体情况等会诊看了片子再说吧。”
谢嘉言叹了口气,“还有个事不知道你知道没有。之前那《变成你的那一天》不是推迟了吗?录制时间重新确定了,就明天。”
“……”
阮令仪一听到这个节目就头疼,“我晚点就看看排期,明天我可以从早上六点到晚上十点一直手术。”
啧,看这避如蛇蝎的态度。
“倒也不必如此吧?”
“不,很有必要。”
阮令仪将塑料叉子往泡面桶边缘一插,态度坚决。
阮令仪下午的手术很顺利,她下手术的时候,谢嘉言还在手术室里。
因为还有会诊,她也不能离开,干脆在医院的花坛上坐了会儿。
医院里四处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虽然阮令仪早已习惯,但很多时候,她也会向往外面清新自由的空气。
花坛里的月季正开得灿烂,红的黄的簇拥在一起,明媚又热烈。不过医院里的人总是行色匆匆,根本无暇欣赏。
阮令仪闭上眼睛嗅了会儿空气中的芬芳。
六月的太阳,哪怕临近傍晚,依旧有些灼人。她有些受不住,正准备回室内,眼前的光线却突然被人挡住了一片。
阮令仪睁眼,看到的是蓝白相间的病号服花纹。
她抬头,看见了周明湛的脸。
他的病情已经得到了控制,但每天仍然需要吸氧20小时以上,难得有望风的时间。
“我还想说,给你挡挡光,你能多休息一会儿。”
“我没有要休息,一会儿还有个会诊。”
自从上次,周明湛问她愿不愿意捐肺之后,阮令仪发觉自己和他相处越发不自在了起来。
周明湛一向洞察人心,但这个时候,他却像是感觉不到她的情绪。
“是昨天送进来的那个病人吗?胸壁巨大肿瘤那个?”
阮令仪昨天休息,今天又是一天的手术,对一会儿要会诊的病人情况并不了解。
可是周明湛这话,让她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他对于同病区的病人,是不是太了解了些?
下班之前,阮令仪跟着郭诚去进行术前谈话。患者姓赵,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性,陪同亲属是他的妻子。
赵太太看着还不到三十岁,穿着路易威登的套装,拎着爱马仕,浑身上下珠光宝气。看到郭诚,赵太太抖着手想要给他塞红包。
郭诚没有收,她看起来脸色就有些不好。
“医生,我老公明天就拜托你了。”
她言辞间倒是恳切,“手术一定会成功的吧?”
“首先,我们不得不告知你,这个手术风险很大,你得做好患者无法下手术台的准备。但我们医生一定会拼尽全力,这点上请你放心。”
郭诚和赵太太说了很多,但自从他讲了手术不是百分百能成功,且风险很大后,赵太太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确认完所有事项后,阮令仪才跟着郭诚离开。
没走两步,她想起自己的笔落下了,又返回去取。她回去的时候,赵太太还没有离开,似乎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什么:“连人都不能保证救回来,算什么医生……”
阮令仪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也没太在意。
倒是临出医院的时候,她看见了拿着花束的霍明羽。她脚步匆匆,朝着住院部的方向去。
她今天下班晚,宋斯年亲自开车过来接的她。
阮令仪自然地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霍家最近有人生病吗?”
她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
“没有听说。”
宋斯年一边开车,一边回答她,“不过最近霍家内部乱得很。”
“怎么说?”
“霍明羽的父亲,执意要将名下股份的大头给别人。”
“把股份给别人?”
阮令仪从这里面品出了一丝不对味,“难道是……私生子?”
“还不知道,不过霍家老爷子更倾向于自己的长孙。”
宋斯年从霍氏传股权分配有变动的时候,就在关注这件事情。他找人探查过,但奇怪的是,霍家内部对这件事情口风很严。
严到宋斯年觉得如果单单是私生子,反倒不至于。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霍明羽公司的财务危机解除了。”
宋斯年没有多说,但阮令仪明白他的意思。
霍明羽动了霍氏内部的钱。她在蓝莲制药管财务,这事情本就不难。
前方是红绿灯,车子慢慢停下,宋斯年转头看阮令仪:“这件事情没有瞒过她的父亲和爷爷,加上之前霍明羽在港城闹出来的事情,她现在在霍氏地位岌岌可危——她正在寻找可以攀附的合作对象。”
阮令仪脑海中突然出现了刚刚霍明羽拿着花儿走进医院的场景。
看来能与她合作的人,现在就在医院里。
阮令仪心中有些猜测——
她本不愿意这样去想的。
“下个月,我可能需要再去一次长青镇。”
有些事情,她需要去求证,“宋先生,这次我不直接找钱恒,还请你帮我安排一下。”
“嗯。”
红灯转换成绿灯,车子再次起步。
宋斯年看着前方的路:“这事我应了,但宋太太求人办事,也不给点好处吗?”
啧——
“伸手。”
市一医院离逸庐不远,过了这个红绿灯便是私人道路。
宋斯年乖乖伸出了手,单手把握方向盘。
阮令仪握住了他的手,先是亮出了自己的尖牙。不过到底,她没有咬他,反而是在他手心上落下了一个吻。
“宋太太,这是什么意思?”
宋斯年将车子停在了车位上,垂眸看她。
“越来越敷衍了。”
“哪里敷衍?”
阮令仪挑眉,“你知道刚刚我那个吻落在哪里吗?”
宋斯年瞟了一眼:“手心?”
“不准确。”
阮令仪依旧握着他的手,故作神秘地摇了摇头:“是你婚姻线和生命线的交汇处。”
院子里的鸟儿叽叽喳喳地,不知道在唱着什么;道路两旁的树木依然挺立着,有风吹过的时候,发出簌簌的声响;远处不知道是不是dollar来迎接他们回家了,张嫂声嘶力竭地喊着“慢一点”……
宋斯年看着眼前的人,却像是在万物嘈杂纷乱的声音中,听见了花开的那一瞬。
很早之前,他觉得自己是个冷情的人,可若对象是她,他又仿佛随时会融化。
眼前的女孩笑盈盈的:“宋先生,我可把自己郑重地放进你的婚姻线和生命线里了,你竟然说我敷衍?”
“确实敷衍。”
宋斯年收拢了掌心,“你不是,一早就已经在了吗?”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一直想努力多更一点,毕竟我现在是个有野心的人,今年想把《偏爱》和《驯服月光》都写完……
虽然感觉起来还是有点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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