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黎宴洗漱过后,从侧间走出来,王锦元斜躺在软榻上百无聊赖的翻着书。

    “万弘道的事已经查了个大概,写那些诗的确实另有其人。”黎宴擦了擦头发,坐在床沿边。

    “这么快?那是谁写的?”王锦元坐起身子,惊讶于没想到这么快就出结果了。

    “嗯,是谁写的还在查,现在可以跟我说说你是怎么知道的了吗?”

    王锦元垂下眉眼,语气平缓,娓娓道来:“刚开始怀疑他是那天我问他写《登峰楼》所愁为何,他回答说是因为科举落榜。但是那首诗写的是雪景,应该是在冬日。他今年四月放榜才知落榜,可见所言虚假。还有那首《观海潮》大约五六月问世,大江海潮时期是在八月,所以只可能是在科考之前去观海潮后所写的,总之,他撒谎了。”

    “那也有可能是他记错了,或者不想和外人道其中缘由,随便搪塞你的呢?你怎么会那么肯定?还敢打赌,就不怕有个万一?”

    “不会有万一,夫君忘了吗?你跟锦元说过,他家境贫寒,再看他的诗,就更加确信了。”

    “如何确信?就凭他穷就写不出好诗了?”

    “怎么说呢,跟诗中的风格有关。”

    王锦元合上手上的书,扯了扯嘴角,嘲讽似的甩了甩那本书:“这么说吧,读书说到底是有钱人家的消遣。穷人家的孩子温饱都成问题,能读上书的哪个不是砸锅卖铁,倾尽所有,可能会有一两个出人头地的,但是骨子里的自卑是没有那么容易改变的。他或许能写出仁者之心却难写出豪者之情,这就是他的局限,贫富之间影响一个人的不仅是眼界还有胸襟,你再看这些诗,大多都是游记,且不说他一个贫寒之家,怎么会有银子支撑他到处游历。单看诗中的句子大多都是气势磅礴,波澜壮阔,我就知道他写不出这样的句子。”

    清冽的语调透着点看破世间沧桑百态的意味儿,黎宴抿着双唇,一时失语。

    王锦元见他也不接话,只眼眸略带查探的一住不住盯着自己,像是要被他看穿一般,她的口气瞬间弱了三分:“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黎宴勾了勾嘴角,她比想象中要大胆聪慧,只是不屑与人相交罢了,一身臭毛病…

    “说吧,你想让我答应你什么事?”

    没想到他主动提及赌约,王锦元笑容甜甜的走到他身边,拉着他的衣袖,轻柔的问道:“夫君,以后锦元可不可以不去石塘关送衣物,太远了,一趟马车过去,我身上都颠痛了。不过夫君放心,我一定会将所以物品全部准备好,绝对不会让夫君缺吃少穿,夫君您看怎么样?”

    黎宴眯着眼睛审视了她半晌,忙活了半天,竟然又是拿针扎他肺管子,不就送个东西吗?能累死你咋的!还以为是要让他带她去见真正的诗者呢,他想想原本也是打算查出来如果那人还活着,去见见也无妨。现在居然是不想去石塘关…

    此时骑虎难下,他不答应也得答应。

    “愿赌服输。”黎宴强忍着咬牙切齿的回答。

    “我就知道夫君是个言而有信之人!”王锦元差点开心的笑出声。

    他倒是希望他不是…

    冒名顶替的事圣上得知以后龙颜大怒,指派了大理寺将万弘道查了个底朝天。那万弘道是个软骨头,入了大狱一天没到就吐了个干干净净。

    原来真正写那些诗文的人是一个叫苏北瞻的年轻人,此人生性散漫,放荡不羁,喜好游历。时常出去个两三年不归家,他算好了日子一路游玩到上京顺便赶考。二人是在半路上相遇,都是入京,便结伴而行。

    苏北瞻家境殷实,是家中老幺,即便贪玩了点家里也不怎的约束。他为人豁达豪爽,喜好结交好友。半路上遇到同样上京赶考的万弘道,见他紧衣缩食,便大方邀他同吃同住。

    只是没想到自己的慷慨解囊却惹来了杀身之祸,万弘道看到苏北瞻行囊里的备的金银细软,又嫉妒他文采斐然,博古通今,久而久之竟起了歹心。他先是借口说受了恩惠愿意承担随从之责,不然受之有愧。苏北瞻顾及他的颜面,便遣散了随从回去。一路上行李箱笼就背在了万弘道的肩上。

    两人行之岩英山,万弘道邀他去顶峰观景,苏北瞻不疑有他。行至顶峰悬崖之上,万弘道趁其不备,将他推入了万丈深渊。苏北瞻的行囊中除了金银细软,还有很多他的诗文手稿,皆被万弘道冒名顶替。

    此事一出,世人皆为少年英才苏北瞻唏嘘不已,简直就是现实版的农夫与蛇。

    案件水落石出之日,黎宴已经去了石塘关,王锦元只能和黄婉婉聊聊疏解一下。

    王锦元见黄婉婉连着几日来她房里都是面色苍白,蔫蔫的,没有生气,便问道:“婉婉是不是身子不适,我看你近日脸色不太好。”

    黄婉婉心里咯噔一下,佯装微笑着回道:“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没有休息好。”

    王锦元皱了皱眉头:“是不是那几个管事的嬷嬷又生事了?”

    黄婉婉性情柔弱,年纪轻轻,小妾掌家,难免人微言轻,府里的嬷嬷和管事都没把她当回事,好几次被王锦元看到他们言语间轻视黄婉婉。为首者就是黎府的大总管牛富,他是建宁公主从宫里带出来的老人,府里的嬷嬷们都是看他的眼色行事。

    她有心提点黄婉婉一二,教她管束下人需严,可惜黄婉婉心怯,敢怒不敢言。

    知道王锦元是关心她,黄婉婉心里感激。但是她身体不适,却不是因为家务事。她月事两月多没有来了,虽没有请大夫把脉,毕竟是生育过的,她猜测约莫是有了身孕。

    黎宴成婚大半年了,作为主母的王锦元肚子没有动静,她一个小妾有了身孕,多少有点下了王锦元的面子。和王锦元相处这么久,黄婉婉知道她是心地和善之人,可是此事不同与往,万一王锦元心中介意,二人的关系有了芥蒂,她日后的日子又该如何?

    若是有孕,最终也是瞒不住的,她只是心中忐忑,最好还是等黎宴回府的时候再说,虽然他也不见得会护着自己…

    因而王锦元问她是否是因为嬷嬷们的缘故,黄婉婉只能苦笑着不回答,算是默认了。

    私下里她叫了个大夫过来,把了脉,果真是有孕了,她心里一时间竟不知是该悲哀还是欣喜…

    原本想着等黎宴回府的时候再公开有孕的事,结果没过几日,思虑过多加上体虚,黄婉婉竟晕倒在了房中,有了身孕的事也就瞒不住了。

    王锦元平日里虽然表现的寡淡平和,内里也是个心思细腻的,知道了黄婉婉已经有两个多月的身孕,再加上她近日忧心忡忡的样子,当下便猜到她心中所想。

    “你怎么这么傻,有了身孕应该早点说,前三个月最关键,不能劳累。怎的这么不注意?婆婆已经派人去知会夫君了,这两日就该回来了。别瞎想,这孩子生出来不论男女,我待玉蓉如何,自然也会待他如何。”王锦元坐在黄婉婉床前安慰她。

    “多谢少夫人。”没想到王锦元会这么说,黄婉婉红了眼眶。

    “什么谢不谢的,都是女人,咱俩在一个院里,相处的时日比和他人都长,有什么不能说的。日后不论如何,我都不会因为少爷的事给你难堪,这是我对你的承诺。你若真信我,只管把心放进肚子里。”

    “少夫人,我…”黄婉婉没想到她竟如此坦率,一时语塞。

    “你呀,就是想太多。情急百病生,情舒百病除。女人最不能忧思多虑,不能动气。一生气身体好多毛病就出来了,放宽心,把事情都看淡点,心里通透了,什么毛病都没有了。”王锦元对黄婉婉总有些同情,她越是小心谨慎,王锦元就越是于心不忍。

    “少夫人,是婉婉多心了!婉婉不应该不相信少夫人,婉婉知道错了!”黄婉婉斜躺在床头,泪如雨下。

    “知道错了,就好好养着身子,争取给咱们少爷生个大胖小子。以后也不能流眼泪,对眼睛不好。”王锦元拿出锦帕,擦了擦黄婉婉的眼泪。

    “是。婉婉谢过少夫人。”

    建宁公主和黎老夫人得知了黄婉婉有孕的消息,自然是欣喜的,黎家人丁单薄,孩子肯定是越多越好。

    “这要是孙媳妇有了身孕,我就更欣喜了。”黎老夫人笑叹了口气。

    “谁不想呢,只是宴儿宿在她院里更多,怎么也不见她肚子有动静?”建宁公主言语里也是难掩失落。

    “婉婉有身孕也好,让孙媳妇也着急着急。”黎老夫人话里有深意,王锦元整日过得无忧无虑,对黎宴也不怎的上心。黎宴每次出府时日都挺长,王锦元没事就去黎老夫人院里坐坐说说话,只是她从未在王锦元嘴里听到过一句是关于自己孙儿的话。别人看不出,她却看的出,只怕是她这孙媳妇还没有将她孙子所以装进心里去。

    “婆婆说的是。只是婉婉如今身子弱,掌家之事不如交给锦元如何?”

    “我看行,得了掌家之权也算是给了她台面,就这么办吧。她若是有不懂的,你多教教。”

    “这个自然,婆婆放心。那媳妇这两日就将账本之类的整理出来,给她送过去。”

    “嗯,就这么安排吧。”黎老夫人点了头,这事就算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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