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渐行渐远,王锦元还呆愣在那里,远远的看着。脑海里已是巨浪翻腾,她想起来了,那个名字叫做埙的乐器她见过,不是在梁国见过,是在前世见过。
刚刚游清风说那是他恩师赠予他的,莫非他那位恩师也是像她一样的经历吗?
见她还是一副恋恋不舍的痴缠模样,黎宴霎时间七孔生烟!气冲冲的走过去,拉着她的手臂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看她那架势,她若不来拉她,她莫不是要做望夫石了!呸!去他娘的,什么望夫石!
此时黎宴也顾不上外人怎么看他们两个男人手拉着手是如何的伤风败俗如何唐突了,到了马车旁,当下直接将她抱上马车。
上了马车,王锦元整理了一下自己弄乱的衣服,刚想斥责他动作粗鲁,手劲太大,掐的她生疼,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哎呀,我刚才怎么忘了,应该问问他那恩师叫什么名字来着!”
若真是如她若想,说不定问出名字也能看出端倪。
“你倒是挺喜欢他的!?”黎宴恶狠狠的问她。
居然还回不过神儿来!真是被美色迷的不轻!
这会子王锦元才觉察出什么不对劲,他说话的语气咬牙切齿的,像是生气了。王锦元扭头看了看他,喘着气,双手环抱在胸前,绷着一张黑脸,明明是杀气腾腾的气势却带着点哀怨的意味儿。
问完竟像赌气一般,背过脸去。
王锦元一个没忍住噗呲一声笑出了声,他这是吃醋了?也难怪,刚才自己一门心思全在那乐器身上,倒是让她以为自己是喜欢那游清风了…
见他气呼呼的样子,跟个孩童没什么两样,王锦元又生出几分想要逗逗他的意思,故作高深莫测的说道:“夫君你还别说,他长的可真美,若说是天下第一美男子也不为过!”
那语气似是有几分意犹未尽,听的黎宴是火冒三丈!
“不过可惜呀,夫君错了,他不是我中意的类型。”王锦元复又转折道。
“那你中意的是什么样的?”黎宴转过阴沉着一张脸怒视着她。
王锦元不理会他凶神恶煞的脸,身子贴上去,靠近他的耳边柔情蜜意的说道:“我中意的是夫君这样伟岸的男子!”
黎宴的脸霎那间红了个彻底,轻咳了一声,明明是欢喜的不得了,偏偏要硬生生的嘴硬回了句:“算你识相!”
像是看破了他的故作镇定,王锦元调笑着对他的脸颊亲了一口,黎宴也在掩饰不住内心的欣喜若狂,直接将她抱在怀里,狠狠□□了一番。
约莫又过了两日,王锦元收到了师非仙的帖子,说是次日游清风将在幻音阁举办一场歌会,特邀她前去一同欣赏南曲,帖子后面特别说了一句,留了最好的位置给她!
原本还在惋惜当时没有问出游清风手中乐器的来历,他贵为一国皇子,想接近他可比登天还难,可是这机会说来就来了!
欣然之下,王锦元当即便给师非仙回了贴,说明日定不负约。
想着上次见游清风,黎宴表现的很是吃味儿,若是他知道自己去听游清风的歌会,定然会很生气。思来想去,王锦元决定直接光明正大的跟他坦白,顺便邀他一同前去,这样也显得自己真诚磊落,省的他胡乱猜想。
黎宴当然是生气,见她一副满心期待的模样,若不让她去,倒显得自己小心眼儿了似的。
“我陪你去。”当然他跟去是怕她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料她也不敢!
“多谢夫君!”王锦元看穿他的心思,觉得他吃醋的样子甚是可爱,明明在意的要命,偏有装作一副宽宏大度的模样,不过这时候她已经得了便宜自然要卖卖乖巧了。
次日一早,王锦元便准备的周整齐全,和黎宴一道去了幻音阁,同行的随从,只带了爱莲和苍戈二人。
幻音阁门前,师非仙早早等候,看到王锦元下了马车,心里的担忧和盘算终于落了地,笑容满面的迎了上去:“锦元妹妹,你终于来了!”
又见与王锦元一同下来的还有一个男子,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不过想着应当是之前来幻音阁消遣过,也没太在意,只是和王锦元同乘一辆马车,莫非…
“非仙姐姐,这位是我夫君黎宴,今日是陪我一道的。”见师非仙疑惑,王锦元连忙介绍道。
黎宴朝她客气的点了点头,师非仙笑了笑:“哎呀,小锦元的夫君可真是气宇轩昂,仪表堂堂!”
知道她是客套的成分多一些,王锦元笑着说道:“非仙姐姐快别打趣我了。”
“好好,咱们快进去吧,我可给你留了最好的位置!”
“多谢非仙姐姐。”
“跟我你还客气什么!歌会约莫还有不到两刻钟就要开始了,我先带你们先上去喝会茶歇歇。”说着就抓着王锦元的手熟络的领着一行人去了二楼雅间。
“想必今日非仙姐姐还有许多事要做,不必招呼我们,快去忙吧!”王锦元想着今日歌会,她必然需要招呼的人很多,刚进来她便发现了,不光是二楼雅间爆满,一楼戏台前面也是座无虚席,人满为患。
也不好意思让她浪费时间和自己闲聊。
“好好!”师非仙倒也没推迟,见王锦元一定到了,将几人带到了最前方的雅间,便离开了。
预留的位置确是视野最好的,正好在戏台最靠前的地方,戏台上已经摆好了乐器和软座,已经有不少乐者在上面调试琴弦,做最后开场的准备,只是还未见游清风。
“你和师非仙看起来很熟?”师非仙此人世故圆滑,待人接物很有分寸,能真心诚意的跟她交上朋友的,约莫也没有几个。
她今日和王锦元如此熟络,更守在门口迎她,可见二人的关系匪浅。
王锦元不知道黎宴是否会不悦她和师非仙有交集,毕竟幻音阁这样的地方,鱼龙混杂,算不得什么干净的去处。
不过想着今日反正也让他瞧见了,若是说没关系也显得假,他定然也能看出来,便浅笑着回道:“先前送给她过几首我自己作的曲子,一来二去便有了些交情。”
黎宴是知道她琴弹的不错曲子也唱的动听,只是听的不多,一来是因为她本身在府里唱的也少,估摸着是怕母亲有微词。二来他整日闲暇的时光也不多,确实是有段日子没听见了。
“今日回去你也给为夫唱一曲吧!”两人一人一边坐在太师椅上,中间隔着一张茶几,黎宴侧过脸看她。
左手垂放在茶几上,王锦元看着戏台上的一众乐者,听了黎宴的话,神情一转,陡然间没有了刚才的热情,面容却染上几分落寞,淡淡的回了一句:“好。”
其实她更想在那万众瞩目的戏台子上唱…
黎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她这副神情让他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也是在幻音阁,也是在这二楼的雅间,也是这样一脸艳羡的看着戏台。
直到台上的乐者们准备就绪,王锦元都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只是静静的看着。
那游清风已经入场,还是如常坐在一众舞者的中间,琴声起,歌声扬,一场听觉的盛宴正式开场!
台上的歌者全心投入的自己的演唱中,声情并茂的神态是那么的明亮动人,让人挪不开双眼。这般鲜活的景象,不禁让王锦元想起了前世,前世的她也曾站在高高的舞台上,沉醉的唱过一首又一首。
那时的自己也是这般耀眼夺目,站在舞台的中央,尽情的演唱。虽然结局是遗憾的,可是自己毕竟曾经自信过,体验过,为自己的梦想努力奋斗过,甚至还曾短暂的辉煌过。
可是今生,她却连站上这个舞台的机会也没有。
前世遗憾,今生也不圆满,一股难言的情绪郁结在心口,都说大苦无言,大恸无声,今日她才是切身体会到这句话真正的含义。
只是她的悲她的苦无人能懂而已,这种事情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恐怕都会被人说是矫情吧。不经意间王锦元收紧的拳头,压下胸中的苦闷。
“阿元?”黎宴伸手握在她的手上,她恍惚的神情,像是沉浸在一个痛苦的梦里,不知不觉,满脸泪水,他错愕的出言叫她的名字。
她猛地惊醒,右手抚上面颊,竟是一片湿意。
“阿元?你怎么了?”黎宴担忧的问她,听个曲倒像是让她连想到了什么往事,是什么事会让她如此触动,竟然顷刻间泪如雨下。
他第一次见她如此模样。
慌乱的擦干眼泪,王锦元低声掩饰道:“没什么,可能是这曲子太悲伤了吧。”
悲伤吗?好像并没有。
“阿元可是羡慕那台上的伶人?”
王锦元苦笑一声答道:“此生若是能像他这样肆意的唱上一回也是无憾了。”
“阿元若是想唱,便去唱吧。”黎宴紧了紧握着她的手,语气稀疏平常,似是在说一件不打紧的事。
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王锦元一脸不可置信的侧脸看着他。
黎宴笑笑伸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那笃定的神情并不像是开玩笑:“阿元想唱便去唱。”
这一生直到上一刻,她从未动过哪怕一丝一毫的念头,也不曾有哪一瞬间像今日这般奢想过。从前在闺阁中,她放弃了,嫁与他之后,她也深知此生再无机会。他是黎国公府世子,若是让有心人知道他的妻子在幻音阁唱曲,传出去是何等的伤风败俗。
难道他就没有想过这一层吗?不是的,是想到了却依然义无反顾的说出那句:“阿元想唱便去唱。”
对她,他一直都有着毫无底线的包容,他为她寻来她喜爱的诗集孤本,在她和婆婆有纷争的时候不着痕迹的护着她,甚至会不理会旁人异样的眼光带她进宫听曲,到如今,他不惧未知的流言,只为让她肆意一回。
她哽咽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才好。
他的话仿佛是置身黑暗中一束光,燃起了希望,让她浑身冰冷的血液又重新沸腾了起来。垂着眼眸,她抓住他的手叠放在自己心口?,慢慢的,一阵又一阵蓬勃有力的心跳声传来。
是她沉寂了这许多年之后,再次热血沸腾的心跳声。
她脸上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一颗接着一颗落下,黎宴只能笑着给她擦了又擦,眼神无奈又宠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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