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僧明天还能做傧相吗?”

    郁岁抿抿唇,  重新露出了个笑容,指了下他手中的袈裟,“很好看,  明天加油。”

    了之目露担忧。

    “贫僧嘴巴很严。”

    什么都不会外说,  可以倾诉。

    郁岁想了想回答问:“大师明天要化妆吗?需要我帮忙吗?”

    了之哎呀一声,羞涩说:“这怎么好意思呢。”

    身体却很诚实的跟在了郁岁身后。

    系统哼了一声彰显存在感。

    可惜没有得到郁岁的回应。

    愈发觉得委屈。

    丧葬阁六层,灯光通明。

    一扫往日沉闷阴郁的气质。

    金色流苏也染成了喜庆的红,从外面看着破破烂烂的建筑,更像鬼域。

    委实透着几分瘆人。

    裴湮从魔域回来,  立在丧葬阁门口,打量几眼,  随即亲自挂了九盏灯笼。

    ——是真正的长明灯。

    寓意长长久久。

    按照往常,郁岁此时应该已经洗漱完毕。

    闪身回房,  却未见郁岁。

    默了两秒。

    随即慢吞吞的下楼。

    尚未走到了之房间,便听到郁岁轻快的嗓音:“大师这样子真好看。”

    了之:“是阁主手艺好。”

    他语气充满了感叹。

    “贫僧这辈子都不要洗脸了。”

    “大师别闹了。”

    郁岁说话时的腔调总是含有几分笑意,  情感又格外丰富——

    心肠却也冷。

    裴湮站在门口听了会儿。

    成亲前夜,新娘应该呆在闺房待嫁的。

    他轻叹。

    礼貌敲门。

    了之:“裴剑尊别进来,  贫僧要在明天给你个惊喜。”

    “至于裴剑尊的道侣。”他语气温柔,“贫僧想霸占一晚。”

    裴湮没有进房间。

    但漫天威压自缝隙之中溜进来,  丝丝缕缕的渗入。

    了之识时务极了,  “阁主,  贫僧今晚还是独守空房的好。”

    郁岁:“……”

    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裴湮呢。

    沉默两秒。

    慢吞吞地挪到门口,开门探头,眼神灵动,  “师父。”

    “我听说,成亲前一晚,是不让小夫妻见面的。”

    裴湮微微挑眉。

    寒凉目光望向妆容明艳的妖僧。

    了之一把将郁岁推出房间。

    “嘭”的一声。

    房门紧闭。

    郁岁竟然从这紧闭的房门上品出几分冷漠。

    “……”

    真是好脆弱的关系。

    裴湮温和问:“怎么了?”

    郁岁扣着手腕的青玉镯子——是裴湮亲手雕刻打磨的。

    她今天穿的衣服也是裴湮绣嫁衣之余,  帮她多做了几件。

    不止衣服。

    荷包,玉佩,首饰。

    除了贴身衣物,她身上充满了裴湮的痕迹。

    裴湮嗓音更加温柔,“嗯?”

    郁岁咬咬唇,“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

    他疑惑问。

    郁岁硬着头皮说:“感觉,不太一样。”

    裴湮似是沉思,“岁岁害怕成亲?”

    郁岁点头。

    成亲不成亲已经无所谓了。

    她想和离。

    她对裴湮的要求很高。

    可以是魔。

    但一定得是心向光明的。

    可以是魔尊。

    但一定是有苦衷,一定要心怀天下。

    她要裴湮满身贵气惊才绝艳,也要他清冷不染尘埃,更要他如谪仙般心怀天下,为人坦荡。

    绝非是这种睚眦必报的残忍疯子。

    而且还阴险。

    还心眼多。

    总之,她对裴湮要求高到变态的底部,一丁点的瑕疵都无法接受。

    她不想要高岭之花坠入泥沼。

    她只想要出淤泥而不染。

    郁岁抿唇,小心试探。

    “明天可以取消婚礼吗?”

    裴湮微微笑了,语调柔和,“不可以。”

    与往常同样的宠溺。

    却叫她感到有几分毛骨悚然。

    他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掌,微微握紧,并没有用力,可却充满了束缚感,好像她用尽全力都无法挣脱。

    ……也确实没法挣脱。

    郁岁默默跟在他身边。

    【系统忍不住:你怎么想的?】

    郁岁惊讶:“你不生气了?”

    她一提。

    系统就觉得又难过又委屈。

    郁岁幽幽的开口:“你看裴湮,他牵手的是不是用的右手?”

    系统不明所以。

    但还是看了眼,给出了肯定答案。

    郁岁轻叹,“他一定不爱我。”

    【系统:???】

    话题未免跳跃太快。

    郁岁语气幽怨,直接与裴湮讲:“师父。”

    裴湮侧头望她。

    眼神太假了。

    那抹温柔实在太假了。

    好像漂浮在宁静海面的木头,伸手碰触时,才明白,那他妈实际是条鳄鱼!

    郁岁垂下眼,又委屈又落寞,“左手是距离心脏最近的手,师父却偏偏用右手牵着我,想来是没将我放在心上。”

    裴湮:“……”

    他自然而然地换了左手牵郁岁,温声说:“是为师考虑不周。”

    郁岁垂眼看向相握的双手。

    ……好假。

    他的温柔,真的好假。

    郁岁继续提要求:“师父为什么不十指相扣?”

    于是变成的十指相扣。

    正巧路过床边。

    朦胧月光沿着窗户爬入,跳跃到裴湮眸中,自眼中拖曳出温柔月光,溢满了星河,“这样可以吗,岁岁?”

    郁岁挪开视线,干巴巴说,“可以的。”

    【系统:……】

    它又牙酸又无语。

    【系统:你在做什么?】

    郁岁轻叹:“我也不想,可我克制不住。”

    【系统茫然:??】

    这是什么道理?

    它没想通。

    短暂的委屈之后,还得继续做社畜。

    【系统:亲亲现在是想要杀夫证道,还是要先和离呢?】

    不管怎么说。

    先选择一个,然后就能循序渐进踏入无情道。

    系统深感未来光明。

    然后听到郁岁讲:“先把明天的婚礼办了。”

    系统:……日你仙人板板!

    婚礼的场面格外盛大。

    丧葬阁只开放了一层。

    后花园并没有开放,里面有寒潭,郁岁会和裴湮经常泡,开放了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宾客也是筛选过后才放进来的。

    首先是丧葬阁的内部员工。

    了之,汪凌云。

    然后是灵禅寺的。

    住持领着最近新收的弟子们(岑疏狂,墨青,宁不为,了悟)。

    再之后便是问天宗了。

    来的是掌门与任吟,还有宁孤临。

    顾西辞与鹤寻云没来,郁岁猜测前者是和她一样,滤镜破碎,不知如何面对裴湮,后者则是因为心魔。

    哦对。

    心魔。

    这件事还得告诉裴湮。

    怪就怪昨天事情太多,郁岁给忘记了。

    算了,等流程走完后再讲吧。

    至于其他的门派,是确定好人数后,抓阄决定给谁发请柬的。

    婚礼刚刚开场。

    住持脸色就僵硬起来。

    宾客们议论纷纷。

    “台上的是佛子吗?”

    “伤风败俗伤风败俗!”

    他们抬头看了眼了之。

    他竟然还画了眼线,衬得这双多情眼多了几分媚惑,也许还涂了口脂,唇瓣宛如玫瑰般红艳。

    有宾客情不自禁发出感叹。

    “妖僧啊!这是妖僧!”

    住持面带微笑。

    在了之高声唱到:“一拜天地——”

    住持生生捏碎了佛珠。

    这佛子。

    不要也罢。

    不过很快。

    他们便将注意力放在了这对新人身上。

    新娘带着红盖头,看不见面容,但窈窕身段却被嫁衣完美地勾勒出来,单单看气质也能想象出容貌是如何耀眼。

    至于裴湮。

    即便他们最近将其认定成如何卑劣无耻,罔顾礼义廉耻的伪君子,如今一看,仍然会被其惊艳到。

    堪称天造地设。

    可惜了。

    可惜他们是师徒。

    众人怀揣着复杂的心情望向这个婚礼。

    待到送入洞房后。

    众人自然不敢闹裴湮的婚礼,毕竟还是恭敬居多,此时就安安静静吃席,内心的崩溃百年也未必能够感受到一次——

    在丧葬阁办喜事。

    佛子做傧相。

    还有有什么更离谱的事吗?

    正在这时。

    传来一阵恸哭。

    众人被声音吸引。

    岑疏狂闷闷哼哼的抹着泪:“太感人了!”

    “贫僧今天又在为绝美爱情流泪。”

    墨青冷漠脸:“……”

    为什么!

    他现在只想好好咸鱼,为什么会有这个马屁精在这里卷起来!?

    无奈之下。

    墨青只好也感动的热泪盈眶,泣不成声,“挣脱世俗的爱情,超脱了一切,可歌可泣,贫僧太感动了!”

    岑疏狂自顾自抹着泪。

    他是真情实感在感动了。

    裴湮与郁岁第一次碰面,第一次接触,采用的就是他的计划。

    他可以说,是真的见证了裴湮与郁岁从相识到相爱(虽然他也不知道感情是怎么产生的)全过程。

    另一方面。

    也是真情实感为裴湮开心。

    之前来请裴湮帮忙的少白头干笑两声,打破这悲痛又诡异画面,“住持新收的弟子,挺有灵性的。”

    ——人问天宗掌门都没这么真情实感。

    住持面带微笑,又捏碎了一颗佛珠,“他们尚且还需要些许修行。”

    看着他们的眼神充满杀气。

    掌门意味不明:“倒是挺多愁善感。”

    住持:“……”

    岑疏狂哭着说:“剑尊收你为徒,亲手将你养大,教你修为,如今剑尊大婚,你都不为他高兴吗?”

    这话说的。

    好像掌门是狼心狗肺之徒。

    再者说,这师徒恋情本就应该遮遮掩掩,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8他们如此光明正大,昭告天下,没遭人唾弃也就罢了,递上祝福。

    搞笑呢?

    宁不为连忙去捂住岑疏狂的嘴巴。

    “他生性敏感,不太会说话。”

    了悟更紧张,连忙捂住了宁不为的嘴巴,“不为师弟,你的闭口禅破了。”

    住持面带微笑,慈祥之中透着几分咬牙切齿:“好了,都别闹了。”

    “小孩子不懂事。”

    “来,吃菜,喝茶。”

    墨青说是。

    非常给面子的夹了块肉。

    住持眼前一黑,“不要破戒。”

    墨青无奈地将肉夹给住持,然后一边吃素一边流泪,“剑尊苦尽甘来,绝美爱情呜呜呜……”

    “……”

    众人只有一个想法。

    灵禅寺,万年基业,要完蛋了。

    之后是敬酒的环节。

    裴湮心满意足地听到许多祝福。

    某一桌。

    与少白头一同前来的男子,姓孔,这位孔道友几杯酒下肚,已经出现了几分醉态,吃了颗醒酒丹,却依旧有几分上头。

    他向来极为看中这些礼义。

    条条框框规的极为死板。

    属于那种眼中揉不得一点沙子的。

    见裴湮走过来。

    正想拿乔几分,给他添堵。

    谁知裴湮未曾看他一眼便掠过了他,与少白头敬酒。

    孔道友心生不满。

    正要举杯站起身时,忽然被按住。

    浑身僵硬完全不敢动弹。

    修为在他之上。

    甚至可以说是深不可测。

    ……是谁?

    一十三洲能有几个如此厉害的人物?

    孔道友那一点点上头的醉态彻底没了,僵硬扭头。

    是一张从未见过的面貌。

    那人微微笑了,透着几分腼腆,“今日是剑尊大喜之日,不要破了气氛。”

    如果不是按在自己肩膀的手蕴含浓郁灵力,任谁也会觉得这是一个人畜无害的,甚至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

    孔道友压下想要问候他祖宗的暴躁言语。

    正巧裴湮走过来。

    那人举杯起身,腼腆笑着,“在下祁无命,恭喜剑尊,祝剑尊与尊夫人恩恩爱爱,长长久久。”

    裴湮像是什么都没看出,礼貌回:“多谢。”

    祁无命手心冒汗。

    坐下时,才发觉自己腿在发软。

    病魔在他脑海讥笑:“这般胆子,还敢来贺喜。”

    祁无命垂头喝酒。

    病魔蛊惑说:“新郎敬酒,新娘子独守空房,正是去偷香的好时机呢。”

    祁无命没有理会。

    “你为什么伤心?”

    旁边忽然有人问。

    祁无命扭头,见是宁孤临。

    宁孤临也在一杯接一杯的喝,脸红的很,“你也喜欢岁岁吗?”

    他又灌了一杯,又喜又悲,俨然一副情根深种的模样,“只要她幸福,就好。”

    “……”

    掌门冷着脸给他施了禁言,面无表情的说,“小辈,过于感性。”

    众人笑了起来。

    给面子的附和。

    心想,还好这对师徒脱离了问天宗。

    不然还指不定怎么乱呢。

    孔道友在众人的笑声中回神,忽然发现祁无命不见了。

    丧葬阁,六楼。

    郁岁坐在婚床上等裴湮回来掀盖头

    目之所及,全是红色。

    红的叫人眼睛疼。

    红的就好像是昨天死去之人留出的血泪。

    郁岁忧愁轻叹。

    “叹什么气?”

    “不想成亲吗?”

    陌生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郁岁揪下红盖头。

    房间空无一人。

    “打开窗户就能看到我。”

    郁岁选择重新带上红盖头。

    病魔:“……”

    这发展,还怎么进行?

    他不死心的讲:“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郁岁:“不想的。”

    这世间,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再挑动起他的情绪了。

    直到。

    病魔说:“我是裴湮的心魔。”

    郁岁:“……”

    不行。

    还是有更魔幻的现实。

    郁岁再次揪下红盖头,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看到了鹤寻云的脸。

    “……”

    “裴湮的心魔,是鹤寻云?”

    病魔:“怎么会呢?”

    “我趁机占了鹤寻云的身体。”

    “还欺骗他,我是他的病魔。”

    郁岁:“……”

    怎么?你还挺骄傲?

    病魔说:“裴湮为你绣嫁衣,日日夜夜想着的,都是要把你的嫁衣撕碎。”

    郁岁神色痛苦:“别说了。”

    她现在正处于“不爱一个人,他连呼吸都是错误”的阶段。

    如今听病魔这样说。

    只觉得有几分难言的痛苦。

    【系统喃喃:这发展,是我没想到的。】

    病魔还在继续。

    因为房间设有结界,他一踏入便会被裴湮发现,所以只能在窗外徘徊。

    还特意给自己加了一股又一股的黑气,衬托病魔的身份。

    继续说到。

    “你以为裴湮是个正人君子吗?不,他不是的。”

    “他满脑子都是邪恶想法。”

    “奉鹤山的那间密室,他想要永永远远地将你关在那里,日日夜夜折辱你。”

    【系统惊喜:和剧情对上了。】

    病魔还要再说什么。

    郁岁冷漠地关上了窗户。

    回到床边做好,带上红盖头。

    【系统:你还有心思成亲?】

    郁岁祭出万能语录:“来都来了。”

    【系统:……】

    无了个大语。

    郁岁沉思,“他真的是裴湮的心魔吗?”

    联想到在魔域听到的话。

    好像不太对啊。

    可如果他是裴湮的心魔。

    现在在做什么?

    让她认清裴湮真面目,挑拨离间?

    【系统:不是裴湮的,就是鹤寻云的,总归不会是他们俩的孩子。】

    【系统如今已经不想关注这些了,它再次询问:请问,我亲爱的宿主,今天想不想修无情道?】

    郁岁不太想修。

    她只想放个咸鱼。

    甚至有那么一点点想要回混沌之境了。

    …

    窗外。

    了之推开五楼的窗户,笑眯眯的望向病魔,“贫僧可以渡你。”

    病魔飞到五楼,冷笑,“我刚刚是骗她了。”

    “我其实是你的心魔。”

    “你这和尚,不老实的很,偷看人家小姑娘,满脑子肮脏龌龊的想法。”

    了之微笑:“人之本性罢了。”

    病魔:“……”

    他这时,才明白鹤寻云的好。

    心性是真的有瑕疵。

    不然也不会叫他侵入的如此容易。

    如今这几人。

    心眼多的叫人害怕,最重要的是,脸皮还格外的厚。

    病魔再次试图蛊惑,“你日日夜夜……”

    了之微笑:“贫僧确实日日夜夜,对阁主极为渴望。”

    病魔:“……”

    了之继续微笑:“但贫僧并不想撕碎阁主的衣服。”

    病魔:“……”

    他冷笑一声,以为自己抓住了了之的把柄,“不想?”

    “今日你眼神都未曾离开郁岁……你不想?你可敢发誓?”

    了之笑着看他,微微摇头。

    “你不懂情爱。”

    “贫僧也不懂。”

    “但情爱之事并非只是欲望回归野性的释放。”

    他望着满天星河,也看到了丧葬阁一角的红灯笼,耳边是喜庆的音乐,还有烟花与鞭炮齐鸣。

    病魔随着了之的视线望过去。

    完全不懂这秃驴在感叹什么。

    直到——

    “今日。”

    “贫僧若有所悟。”

    尝到情爱的卑微。

    是陈邵九于此事的卑微。

    卑微到,可以舍弃身份形象,站在台上,看着他们夫妻对拜,假装新郎是自己。

    了之:“贫僧今日也成亲了。”

    病魔震惊:“你在说什么?”

    了之失望看他:“你不懂。”

    “你只是一个病魔罢了。”

    病魔:“……”

    他忍无可忍骂了声,“神经病!”

    了之:“鹤施主对阁主有情,才叫你趁虚而入。”

    “贫僧今日就收了你。”

    病魔:“……”

    他转身就跑。

    结果一道金光笼罩,不知这和尚用了什么秘法,竟叫他无法动弹,甚至逐渐虚弱。

    迫不得已。

    只能弃了鹤寻云这具身体。

    六楼的郁岁推开了窗,看到这一幕,“大师,怎么了?”

    了之:“无事,抓了只魔。”

    郁岁没有关窗。

    转身就下了楼,就看到了之满脸温柔地将鹤寻云放在床榻,还为其整理了衣服褶皱。

    “这是怎么了?”

    了之温声安抚:“无碍。”

    “被不知道哪里来的魔缠上了。”

    郁岁轻轻眨眼,“他没入魔?”

    了之信誓旦旦:“没有。”

    被抓的魔还在不死心的撞击牢笼,他暴力击打了下笼子,笑着说,“贫僧去处理一下。”

    准备来讲,是找裴湮处理一下。

    这种事情,仙尊倒是比他要了解的多一点。

    ……虽然没了记忆,但打架还是会的。

    了之推门离开时,又多说了一句,“阁主不必担心鹤施主,脱离了魔,他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阁主回房等着掀盖头吧。”

    郁岁哦了声。

    不太想回房间。

    也不想面对裴湮。

    什么洞房花烛夜,都不重要。

    她微微叹息。

    “叹什么气?”

    “不想嫁给师父吗?”

    郁岁:“……”

    何其熟悉的场景啊。

    她扭头去看鹤寻云,“你醒……”

    话音戛然而止。

    鹤寻云眉心一颗痣红的妖艳,双眼猩红,却不似在魔域时那般混浊,又问了一遍,“小师妹不愿嫁给师父吗?”

    郁岁:“……”

    她此时竟然在想,鹤寻云入魔,没有裴湮好看。

    但是。

    说好的没有入魔的?

    了之是怎么做到信誓旦旦,啪啪打脸的?

    “鹤公子既然醒了,就从窗户离开吧。”

    楼下宾客还没走。

    走窗户虽然不雅观,但能规避不少麻烦。

    她站起身要走。

    鹤寻云猛地抓住她手腕,他手背青筋崩起,“你若是不愿,我带你离开。”

    郁岁:“……”

    她思索片刻,认真劝说,“你带我离开,可能被师父杀掉。”

    鹤寻云:“无事。”

    “若是为你死,能叫你记得我,我也是愿意的。”

    郁岁:“……”

    “这和我想想的入魔,不太一样。”

    鹤寻云:“你以为是怎样的?”

    “毁天灭地吗?还是杀师夺妻?”

    他冷冷一笑说,“我可做不到。”

    郁岁:“……”

    【系统:都入魔,怎么还不嚣张起来?】

    这简直说出了郁岁的心里话。

    她好奇问:“那你入魔了想要做什么?”

    鹤寻云眼睛红的像颗红宝石,晶莹剔透,与入魔前一般清澈,他思索了会儿,乖乖说,“想得到你。”

    郁岁:“还有吗?”

    鹤寻云又沉思了会儿,摇摇头。

    “没有了。”

    他神色认真,“你现在是我师娘,又已经成亲了,我们在一起,也会很刺激了。”

    郁岁:“……”

    【系统:上!收了他!】

    【系统:这乖乖软软的小可爱,你怎么能忍住呢?】

    郁岁沉默了会儿,推开鹤寻云的手,“我得回去了。”

    鹤寻云的红眼睛像只小兔子,恋恋不舍地望着她。

    最终还是松开了。

    眼巴巴注视着郁岁的背影。

    【系统情不自禁感叹:真是个小可爱,适合杀夫证道。】

    郁岁:“……”

    他们哪里知道,鹤寻云如今还能维持一个乖乖软软小可爱的形象,完全是因为他将精神体分裂出去,压制住了。

    …

    送走宾客后。

    裴湮被了之拦住。

    了之轻轻嗅了下,“裴剑尊酒喝的太多了。”

    虽然味道很淡。

    但确实也喝的很多。

    ……跟借酒消愁似的。

    裴湮淡淡问:“有事?”

    了之撇撇嘴。

    心想,真冷漠。

    他将抓获的魔拿出来,“他说他是你的心魔。”

    裴湮盯着他瞧了会儿。

    忽然笑了声。

    “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养着玩吧。”

    了之:“?”

    “他都快把你的小徒弟玩坏了。”

    裴湮不怎么感兴趣,发出没意义的音节:“哦?”

    了之:“……”

    剑尊你要不要抬头看看,你那小徒弟就在楼上,眼红的像兔子,都快哭了。

    裴湮微微颔首,“本尊今日大婚,改日再与大师讨论。”

    路过鹤寻云时,目不斜视。

    好似视其为空气。

    …

    郁岁在房间等了大概五分钟。

    房门开了。

    她听到裴湮沉稳的脚步。

    一声一声。

    仿佛都有了节奏,充满着攻击性。

    郁岁心想。

    他进门是先迈的左脚,还是先迈的右脚?

    她不喜欢先迈右脚的男子。

    裴湮挑开红盖头时,她还在想这件事。

    没有想象中的四目相对。

    也没有第一时间看到女孩潋滟水眸。

    裴湮用喜秤挑起了郁岁下巴。

    下巴处凉的很。

    就和裴湮身上一样凉。

    她明明最讨厌没有温度的。

    一点又不温暖。

    怎么就看上了裴湮呢?

    唉。

    裴湮盯着她瞧了几秒,慢条斯理地开口,“岁岁,今日是你我成亲之日。”

    郁岁抿抿唇,“然而我的姨妈来了。”

    裴湮将喜秤放在桌上。

    坐在她身边,自然地握住着她的小手,“为师卜过卦,今天诸事皆宜。”

    郁岁震惊一瞬:“这也能卜出来?”

    裴湮:“那不是。”

    “为师记得小日子。”

    即便郁岁如今对裴湮滤镜破碎,听到这些话,难免还有几分脸红。

    “你记这些做什么?”

    他一个大男人。

    为什么要记这些!

    又是一个减分项!

    郁岁闷闷不乐。

    她之前怎么会觉得裴湮是完美男人呢?

    明明处处是瑕疵!

    她正在沉思的时候。

    裴湮把玩她手指的动作停了下来,墨色眼眸聚攒起风暴,看起来阴恻恻的,“谁做的?”

    郁岁先是茫然,随即看到了手腕处的握痕——刚刚鹤寻云太过用力留下的。

    裴湮自已然收起了阴森目光。

    抬抬眼,温和而包容的看向郁岁,“可以告诉为师,这是怎么回事吗?”

    郁岁诚实说:“鹤公子入魔了,抓了我一把。”

    裴湮并不惊讶鹤寻云入魔这件事,不疾不徐的询问:“哪只手?”

    郁岁:“……师父是要砍掉他这只手吗?”

    裴湮讶异,“怎么会?”

    “为师怎么会如此残忍呢?”

    郁岁:“……”

    别装了,你就是这么残忍的。

    【系统幽幽说:这样彼此欺骗的婚姻有什么意思呢?】

    话音未落。

    就看到了裴湮阴凉的目光,好像他透过了郁岁看到了它。

    不。

    不是好像。

    是真的!

    他真的能透过郁岁看到它!

    系统想到自己上一次濒临死亡的绝望经历,选择闭嘴。

    郁岁问裴湮,“师父今天喝酒了吗?”

    裴湮:“一点点。”

    有一种浅浅的酒香。

    并不浓烈熏人,却又带着些微醺的感觉。

    郁岁蹙眉,“我不喜欢饮酒的男人。”

    裴湮笑着的唇角慢慢下滑。

    抿成了一条直线。

    静静看着郁岁。

    在如此瘆人的目光中,郁岁强行狡辩:“我们之前神交,就挺好的。”

    “我觉得。”

    “身体上的释放,有点可怕。”

    她想到了预知梦。

    非常狂野。

    狂野的好像是彻底脱下了文明的伪装。

    裴湮又恢复到了温柔面容,“为什么会害怕?”

    郁岁心想,变脸的男人也不能要。

    太阴险。

    “就是害怕。”她说。

    裴湮异常好说话:“为师等你。”

    “岁岁若是有什么阴影,为师都可以倾听。”

    郁岁:“……”

    其实没有太大的阴影。

    就是滤镜破了。

    没办法和你在卿卿我我。

    卸了妆以后,躺在床上。

    感受到身边的塌陷,身体一僵,慢吞吞朝里面缩了缩,紧接着就被裴湮捞进怀中。

    裴湮:“岁岁有事瞒着为师吗?”

    他这般敏锐。

    怎么感受不到郁岁态度的转变?

    郁岁沉默了会儿。

    认真说:“我可能,还是,没办法,接受,你魔尊的身份。”

    断句断的很有灵性。

    裴湮轻轻啧了声:“所以呢?”

    郁岁硬着头皮继续说:“所以,能不能……”

    紧接着就被裴湮捂住了嘴巴。

    她背靠着裴湮,完全没有看到裴湮眼中泛着的浓郁的红色。

    “不能。”他语气含有几分孩子气的霸道。

    裴湮将郁岁搂的更紧。

    下巴抵在她肩窝,呼出的气也是凉的,仿若阴冷毒蛇缠在了脖颈。

    “我知道你看到了。”

    “昨晚,在魔界。”

    郁岁一惊。

    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反应。

    而裴湮就已经坦然的承认。

    “岁岁现在有两个选择呢。”

    “留在一十三洲,一切照旧。”

    “或者,我们回到魔界……”他腔调慢悠悠的,像是一道催命符般,“为师也不知道在魔界会发生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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