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畔林间安静下来,只有伏草虫鸣,风吹叶响。
异兽异禽身穿制式革甲,围成铁桶一般,夏勉三个被围在中间,逃脱不得。
夏勉环视四周,这群禽兽统一着装,兵器优良,实力大体相仿,大都十都境界上下,再看持盾甲士身后的高大牛首怪,还有简单的从属关系,背后定是有大势力。
厨子有信心格杀这一小队,但自己初来乍到,不熟悉山海界状况,又要护住女娃,难免不会出现意外。
夏勉选择静观其变。
铁桶阵划开一个口子,牛首苍身的巨怪走上前来,一柄青铜玉斧,刃口有黑红血迹斑斑,闪着寒光,让人不寒而栗,青铜柄上有各族颅骨作点缀,尤以人族幼童头骨为最多。
“老爷运气还真好啊,抓逃跑的女奴,还有意外收获!”
犀渠族的外属,牛唳开口说话,夏勉听不懂,但声音却和人族婴儿一样,让人忍俊不禁。
厨子差点没绷住,一旁的虫渠(其状如山鸡,黑身赤足)族甲士就没绷住,犀渠牛唳眼角跳动,一斧子劈过去,灵动轻盈,虫渠族甲士惨叫一声,横飞出去,一只翅膀被劈断。
然后抬手就要抓握夏勉脑袋,捏果子一般轻松捏碎。
厨子轻轻躲开,牛唳抓了个空,黑牛先是一愣,打个响鼻,喷出热气,加大力道,更加迅猛,抓扑过去。
夏勉依旧轻易躲开,晋升十都境界后,使用山海异兽的天赋神通也更加得心应手。
饕餮看见眼里,不免疑惑,大老爷也是吃过看过的,这膳夫闪转腾挪,身法好像狌狌,他难道是那群猴子一族的?选择化形外出游历。
牛唳感觉自己被戏耍了,怒火上头,不管不顾,眼里只有夏勉,杀了这家伙,然后剥皮拆骨,生啖其肉,挫骨扬灰。
“结阵!上!”
革甲盾士持戈上前,与石盾攻守兼备,缩小包围圈,青铜戈锋芒毕露,黑石盾厚重难破。一个五人小队,这种配置完全不像在密林中追捕逃奴的游隼,更像是在两军对垒中,攻坚先登的巨象。
夏勉也不含糊,双手提起女娃和饕餮,朝一个方向冲出。
见人族奴隶是朝自己冲来,狸力族的架势不由一喜,紧紧立住石盾,此处平生最满意的的一戈,然后……然后他就乐.jpg了。
夏勉的狌狌天赋神通一直开启,轻松躲过刺击,一脚踩在盾面,腾空跃起,将女娃放在饕餮背上,让其紧紧抓住,并嘱咐小黑山羊,知道牠有不凡之处,让牠护住女娃朝北跑去。
之后取出单人臂弩,扣动扳机,寸段鸣镝“嗖”的一声射出,杂血狸力反应不及,“砰”得倒地,巨大惯性下,脑袋被钉在地上,红白之物流了一地。
之前虽说围住夏勉水泄不通,但还是有薄弱之处,夏勉观察牠们应该不是从北面来的,便嘱咐小黑山羊朝北跑。
还说等他随后赶到,再好好做一顿美食。
一听还能吃到美味,饕餮来了精神,重重点头保证,一定完成任务。
夏勉将一人一羊丢得远远,扭身专心对付这群禽兽,尤其是领头的牛,斧子上是人族幼童的头骨吧,刚才忍着没动手,现在没顾忌了!
夏勉晋升十都境界,又有益气补血的丹药补给,丹田内更有血气旺盛的兽血丹,暂时没有后顾之忧,蕴藏在灵魂深处的声音再度响起。
厨子终于可以大展拳脚,没有束缚,莫名兴奋起来,握紧战斗的双手,眼中尽是嗜血战意,猛然抬头,犹如虎罴寻食,好似虬蛟摆须。
厨子像看待食材一般看待眼前的禽兽。
夏勉贴地而行,小腾挪,一拳轰在黑石盾上,持盾甲士踏地倒退,没等牠反应过来,厨子下一拳又轰了过来。
肉体凡胎,血肉之躯,拳锋滴血都没有停下,反而挥拳更快,黑石盾邦邦作响,像在敲钟。甲士不停后退,气血力竭,石盾脱手之际,一旁的其他异兽异禽可没打算一打一。
铜戈、石刀、玉斧一并招呼,夏勉喋血躲开,又有黑影压下,好似重峰,牛唳斧光一闪,力劈而下,直取夏勉脑袋。
“人奴,看斧!”
厨子冲天迎上,划破重压黑影,手腕一翻,抽出赤玉剑,鹞子翻身,四两拨千斤,沿着斧面,划出刺亮火花,犹如伏线赤蝰,剑花频闪,沿着牛唳莽蹄游动而上,直取犀渠牛首。
牛唳收力挣扎不得,亡魂大冒,冷汗直流,也发起狠来,牛眼瞪得像磨盘,以伤换伤,一只牛蹄子曲起挡住直刺的赤玉剑,另一只牛蹄子凝聚全身血气,膨胀数倍,虬筋暴起,黑皮渗血,顺势施展天赋神通,牛吼震天。
声波可见,以牠为中心涟漪一般散开,河畔青石皲裂,林间古木崩皮,弱小的鱼虾鸟虫尽皆死去。一旁围猎的小队甲士,也捂住渗血的耳朵,满地打滚,痛苦呻吟。
夏勉却好像没事人一般,甩开赤玉剑,环切牛腱子。
牛唳大惊失色,吼声参杂惨叫,更胜之前。
可牛蹄子并没停下,好似携山威之势重重压下,夏勉横剑格挡,还没碰着,压缩的空气就将厨子弹飞,撞断数根古木,侧身滑行数米远。
牛唳见状稍稍放松,心想,这人族奴隶好生难缠。气喘吁吁坐下,一双蹄子已然伤废,左臂环切见骨,血流不止,右臂骨头碎成渣渣,筋脉断裂,能不能医好还得两说。
点点头,示意恢复过来的断翅虫渠族甲士,去验验夏勉死活。
虫渠族甲士亦步亦趋,拖着残躯靠近夏勉,不远不近的看着,厨子弓着身子,侧躺昏迷。
甲士转身,笑着报告情况,嘴还张,断剑飞出,割断另一只翅膀,虫渠惨叫。
厨子在牠身后,托住虫渠下巴,轻声说:“别怕,不疼……”
虫渠听来,夏勉宛如酆都土伯,轻吐幽冥寒气,真灵却永坠寒狱,生生冻结。
“咔吧”一下,清脆欲滴,虫渠族甲士死去,尸体化作真身,状如山鸡,黑身赤足,个头儿还不小。
夏勉早就将补气益血的丹药压在舌根底下,一旦情况不对,还能立刻恢复状态,伺机而动。
厨子晃晃淤血的手臂,吐出血痰,朝牛唳走去,刚才打得好爽,继续!
犀渠可没夏勉一键回血的灵丹,只得驱赶吓破胆的另外两只禽兽顶上,同时狠心催动真灵恢复气血。
可一照面,两只禽兽瞬间殒命,现在只剩牠一个。
犀渠牛唳惊慌失措,慌不择言,先是威胁,而后求饶。
夏勉哪管这些,况且他又听不懂,拽着犀渠牛唳的角,喝令别动,犀渠竟能听懂,乖乖照做。
夏勉很想立刻杀了牠,但这家伙就是行走的情报源,现在杀了,太过可惜,待到榨干剩余价值,再杀也不迟。
厨子使用猼訑(bo dan)的天赋神通,双眼紫意朦胧,暗藏神纹碎片,乌睛化作碧瞳,绿油油,竟有些妖异。
紫朦碧瞳两道华光射入犀渠牛唳眉心,牠猛然一抖,眼中失去神采,真灵被钳住动弹不得。
“我知道你能听得懂我说话,按我说的做,不然尸骨无存!”
厨子不开玩笑,真会尸骨无存的。
牛唳拼命点头。
“此处是何地?你又是谁?为何要追捕女娃?人族处境如何?”
夏勉一连串问题。
烧的本来脑仁就小的牛唳,晕头转向。
“大老爷容禀,小牛犀渠族牛唳,此处曰青要之山,实唯天帝密都。其阳多灵,伴生有玉,其阴多金。北望河曲,是多鴐(jia)鸟。南望墠(tián)渚,是帝禹之父鲧化形黄熊之所,是多仆累、蒲卢。神武罗司之,畛(zhěn)水出焉,而北流注于河。其中有鸟,名曰鴢(yǎo),其状如凫,青身而朱目赤尾,食之宜子。有草焉,其状如葌(jiān),而方茎黄华赤实,其本如藁(gǎo)本,名曰荀草,服之美人色。”
没想到与真灵交谈毫无障碍,甚至一场通顺。
夏勉心中一一印证,和《山海经》所记大差不差,有出入的地方也就是……有灵?
“其阳多灵,伴生有玉,灵是什么?”
牛唳多嘴一句,“大老爷不知山海各山各渊皆产灵石?”
“问你什么,便答什么!话多?!”夏勉差点露出破绽,佯怒道。
牛唳前倨后恭,卑微告饶,“小牛多嘴,还请大老爷饶命。”
“继续!”
牛唳更加谦卑,低声细语说道:“各座神山都有灵石产出,是开天辟地之后,十几万年以来,灵气沉降后凝结提炼而成。不过,五千个元辰之前,人族帝禹分割两界后,灵气质量下降,产出也远远不足,最后会走向末法时代,甚至失去灵智,退化为家禽养畜……”
牛唳小心瞄一眼夏勉,继续说道:“二十三个元辰前,有传言,帝禹所举是为人族独占灵气,九州依旧灵气充盈,为了后世子孙,为了避免末法时代,就要打破帝禹冲破渊墟藩篱,进入人世间……”
牛唳顿一顿,从夏勉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说道:“传言很快散布到整个山海界,不过各山主渊尊并没有所行动,传言也很快无人关心,但三年后,有临界之墟突然出现,山海界最神秘的历师突然现身,说临界之墟通往人世间,随即天帝行宫传出诏告,肃令山海全界山主渊尊整备军务。”
“起初,并不是所有人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可中九列山的崌(ju)山出现临界之墟,之后山主派四路大军进攻人世间,虽有曲折,但却虏回一整座和崌山大小的灵石,为此崌山山主宴请四宾,此事传出后,山海界彻底坐不住,每时每刻都在搜寻临界之墟裂缝。”
“搜罗人族奴隶则是为了……”牛唳没往下说。
夏勉见他一顿,问道:“为了什么?”
牛唳嗫嚅,不敢言明,“稳定临界之墟需要祭典驱动,祭典则需要庞大的血气,而人奴……人族就是最……最好的……”
牛牛也不傻,此刻夏勉杀气腾腾,及时闭嘴。
厨子结束对话,稍作思量,便让犀渠假装押着自己,前往搜捕人族奴隶的营盘。
“敢多说一句话,便引爆真灵!”
说话间,钳住牛唳真灵的两道华光,闪烁红光,危险之意不言而喻。
牛唳没见过这般手段,举誓保证,绝不多言。
夏勉追上一路向北狂奔的饕餮和女娃,从她嘴中得知,自己是在村里人掩护下逃跑的。
而她是被村里一位老妪从河边捡到的老妪去世后,吃百家饭长大,现在都十岁了。
说到捡到她的老妪,不免引起伤心事,再加上这几天担惊受怕,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咬着嘴唇没有哭出来。
夏勉安慰女娃,顺便征求她的意见,说道:“现在我得回去,看能否搭救被牠们搜捕的人族同胞,如果不愿意,我可以把你送到一个暂时安全的地方,如果……”
“我和大哥哥一起去!”女娃没有一丝犹豫,“村里的阿爷阿奶,阿叔阿婶帮了我,我也要救他们出来!”
夏勉欣慰的摸摸她的头。
饕餮则咬着厨子腿角不放。夏勉抚摸祂的后颈,小黑山羊很舒服的眯眼。
“放心,不会忘了你的,我要去救同胞,你要去嘛?”
小黑山羊迟疑片刻,举起两只蹄子,意思不言而喻。
夏勉瞬间明白,无奈笑笑,“行,两顿就两顿!”
饕餮咧嘴露出虎牙,表示没问题。
厨子本着保护环境绝不浪费的初衷,返回河畔,将四只异兽异禽尸首收到玉坠之中连地上草叶间的血液都没放过。
厨子归拢好兵甲,找了一套合身的坚韧革甲当做内衬,赤玉剑被犀渠打碎,他又找了一把趁手黑玉短刀,别在腰间。
之后伪装成被追捕带回的人族奴隶,跟着犀渠返回驻地。
夏勉在牠身后,不疾不徐,不远不近,但凡犀渠牛唳有一丝不对,便瞬间杀了就跑。至于什么引爆真灵,都是忽悠牠的,猼訑的天赋神通除了杀敌外,也就一个蛊惑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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