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不知何时变得阴沉起来,包厢里有些闷,时玥伸手推开了窗子,拿着手帕擦了擦额头。
迩安转着茶杯,状若无意的提起了时玥的胎记:“我那日见了公主额间的花就觉得好奇,怎么会有人的胎记是双生花呢?”
“我也觉得奇怪,明明我并没有双生姊妹。”时玥毫无戒心的和她聊道,“不过母妃告诉我这或许是前世带来的缘分。”
“哦?那你可曾寻过与你有一般胎记的人?”
时玥摇头:“缘分之事可遇不可求,顺其自然罢。迩安公主这样问,可是见过与我一样的人?”
“不曾。”迩安敛下眼中神色。同样的双生花胎记,为何皇宫里的人觉得是祥瑞,寒烟却认为是诅咒呢?她那时年幼,对寒烟的许多不合常理的地方都不曾怀疑过,可经历过寒家灭门之后她才意识到,寒烟的身上,有太多秘密了。
“说起来,丹国多荒漠戈壁,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多少花呢。”迩安单手撑着下颌,笑眯眯望着时玥,“不知辰国有没有什么稀奇有趣的花草,我先了解一点,等嫁过来了就在自家院子里栽几株,打发打发时间。”
时玥倒是没想到她还对这些感兴趣,低头思索道:“花草么……京都的花大都是些娇嫩富贵之物,没什么稀奇的,要真论罕见的话,还得属东南之地的陇弋部,那儿挨着南樾,多得是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南海的礁岛上也有很多植物,据说还有不少仙草呢,不过南海凶险,普通凡人一般不会去那儿。”
迩安好不容易听到了自己想听到的,自然顺着问了下去:“南海礁岛?这名字倒有所耳闻,听说贵国的镇国之花便是出自那里?”
时玥愣了愣,随后恍然:“你说的可是血株?”
“应该是吧?难道你们还有别的镇国花吗?”
时玥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其实我们自己是没有什么镇国花之说的,只是各地商人们觉得稀奇,随口乱传的罢了。这血株不过是生长在南海难以采摘而已,除此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株普通的草而已,一点都不好看。”
“你见过血株?”
时玥点点头:“对啊,小时候误食过一株,酸酸的一点都不好吃。”
迩安不禁失笑:“你怎么会误食血株……”
时玥也有些不好意思,嘟囔道:“我就是看它长得有点像扁菜,一时好奇就……”
迩安一脸戏谑笑意,眸底却幽深难言。看对方的样子不像撒谎,看来是真不知道血株的秘密。
不过血株这样的天地灵物,凡人吃了不会有什么影响吗?而且辰宫看得那么严的宝物,能被随随便便误食了?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刚才还晴空万里,转眼就乌云密布。远处传来闷闷的滚雷声,没过多久,竟哗啦一声下起大雨来。路上行人纷纷避雨,街边小贩也急急忙忙收了摊,热闹的大街一时变得冷清起来,徒留一片嘈杂纷乱的雨声。
二人原本去游湖的计划也被这场雨打乱,迩安舒展了一会儿身子,与时玥在临江仙分别,登上了回驿站的马车。
车夫是在辰都城里雇的,熟悉城中的大街小道,于是在征得迩安同意后,选择了一条小道回去。
雨势渐大,车盖上噼里啪啦一片嘈乱,声音大得都听不到外面的动静。迩安闭眼倚在靠背上假寐,两个侍女坐于下首安静侍候着。
马车在一条小巷里缓缓停了下来,迩安睁开眼,眼底划过暗芒。
漫卷皱了皱眉,扬声问道:“怎么回事?马车怎么停了?”
车外没人回答她的问题。
漫卷嘟囔了一句,抬手欲掀开车帘,被迩安一把按下了。
漫舒神色凝重的看向迩安:“公主……”
巷子里太安静了,除了雨声,她几乎听不到任何多余的声音。
迩安冷冷勾起唇:“跟我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漫卷在马车上好好待着,记住,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下来。”
她率先掀开了车帘,只一瞬间,便感觉到一股携着寒凉水汽的杀意袭面而来。
她当即侧开头,“铮”的一声,一支冰凉冷箭扎在了她身后的马车板上,入木三分。
漫卷吓得一把抱住了头——如果刚刚掀帘的人是她,只怕此刻她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漫舒安抚性的拍了拍她,默默抽出了袖中匕首,警惕的望着车外。
迩安利落的跳下马车,神色轻松惬意,全然没有才遭受过一番暗杀的自觉:“躲躲藏藏有什么意思,阁下何不光明正大现身?”
话音未落,十几个黑衣人从四周围墙上跳下来,将马车团团围住。
迩安随意扫了他们一眼,眉梢一挑:“就你们几个?也太看不起我了吧。”
漫舒背靠着迩安,冷冷盯着那些黑衣人,一语不发。
那些人不敢多说,直接举剑杀了过来。迩安直接几招夺下了其中一人手中的剑,挽着剑花找了找手感:“许久不曾使剑,有点生疏了,诸位莫怪。”
她说着,剑身一扫,逼退了靠近马车的几人。
这些人出手狠辣,动作利落不拖泥带水,即使受了伤也没有丝毫动作上的凝滞,放在江湖上个个都是高手。
交战几回合之后,迩安心底隐隐有了数,于是平淡开口:“若是没记错的话,在下同风影楼并无恩怨吧?还是说风影楼这几年心大了起来,敢与雪宫作对了?”
世人皆知雪宫乃丹国长公主迩安一手扶持起来的,雪宫宫主与迩安情谊深厚非比寻常,江湖中人谁敢与迩安作对,那便是与整个雪宫作对。
那几人听到迩安直接道出了他们风影楼的身份,眼中划过一抹慌乱。
其中一人开口,剑势凌厉不减:“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还望公主勿怪。”
迩安笑眯眯望向他:“道上的规矩,我自然明白。他日我不请自去风影楼时,也请你们楼主勿怪。”
那人心里莫名打了个寒颤,眼中狠厉更深:“那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几人攻势更猛,迩安和漫舒毕竟只有两个人,被拖入了苦战中一时难以脱身。
迩安渐渐没了耐心,在剑身上附上一层薄薄的灵力,全身内力都调度起来,身法凌厉刁钻,不过几息之间,这些风影楼的高手便尽数被斩于剑下。
大雨冲刷着血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着雨下尘土的味道,令人有些生理上的不适。
迩安冷冷望着那些尸体,眼中没有任何情绪。她的内力在刚才的战斗中被挥霍一空,那一身骇人的气势却如阴冷嗜血的修罗,令人不敢轻视。
“派几个人把这些尸体扔去大理寺,将今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辰国。”
这辰都的水,比她想象得还要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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