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巽感慨:“真是缘分,也只有你能成为那把钥匙。半年前老将军同我商议你的去留,也因为裴言,我才主张让你在我身边学习。”

    “小叔他有自己的想法。”申屠策的心空落落的,“全心全意投入到备战中又有什么坏处呢,我总不能因为自己的过分担心要他来迁就我。”

    戴巽手中的军印落下,他满意的提起纸张看了一会儿,折起来放进信封。

    “你们都要长大的嘛,间隙总会有的,无论多亲密,总归要寻求平衡。裴言比你年长,知道彼此过于依赖不是什么好事,因此有意抽离,你年纪小,但仍需要你配合他。”戴巽随口一说,没放在心上。

    他抖了抖封装好的信件,在若有所思的申屠策面前晃了晃:“陋山关随时能够投入使用,不久便能拔营改驻,此信告知临时守关总兵着手封路,在此期间迢城车马改道陋关,非必要不通行。裴村将被推平,身世难寻,你俩最好是向前看吧。”

    此时帐外突然响起声音,将信件收好,守备将士从帐外上前禀报:“戴将军,矜王信件。”

    “单单信件?我怎么听着帐外喧哗,像是有来使?”戴巽好奇,接过信问,顺便同申屠策解释一句:“老将军归京,朝廷为稳漠北人心,屡次来信嘘寒问暖。”

    “回将军,这……”这位将士面露为难,“是有来使,却还带了个女人,属下怕将军同少主商讨要事,故安排来使与这位女子在帐外稍加等待,只是她想要让我们找座椅来,下属闻言随手找了马扎予她,这女子便不依,说说是我们怠慢来使,便闹起来。”

    这小将士语气委屈,“兄弟们总不好押住女人,只好任凭她喧哗。”

    这时候戴巽已经拆信浏览,知道门外那女人是谁,瞬间有些哭笑不得,“行了,让她进来吧。”

    能带着矜王信件入营的女人,申屠策不需多想就能猜到是谁。不知道矜王是有多宠爱她,放任她来如此遥远的地方胡闹。

    “矜王信使,见过戴将军。”伴着声音,从帐外走进来一个老者,这老者来过几次,因此两人都还算认得。

    这回他身后还领着个身着男装的姑娘,这女子年纪也不过十五六岁,帐门背光,看不太清她的相貌。头发梳成男子样式,身材窈窕,腰身被这一身男装勾勒的极细。只见她朱唇轻点,说话间礼数带了点女子的委婉做派:“见过戴将军。”

    戴巽也不敢怠慢,躬身回了她一礼:“微臣见过郡主。”说完便给申屠策使眼色。

    申屠策仗着年纪小,慢悠悠的同之前的小将士一起将戴巽指示的一旁的座椅搬到她和老者面前,这才见礼,“参见郡主殿下,请郡主殿下和使臣落座。”

    任别柳道谢,大大方方谢过他后落座。

    “郡主此番远道而来,臣确实不知,方才帐外多有冒犯,还请担待。”申屠策退到一旁安静听戴巽同任别柳打官腔。

    矜王此前来信描述其女,怕是老父亲爱女之心过甚,这刁蛮又不拘小节的样子,又从京州跑到这儿来,温婉端庄与否怕是难说。他与二叔许久未见,祖父这些天到了京州,一定是与二叔有过商议。

    “郡主,不知老臣是否该问,您此次远行漠北,是要……”

    她听了这话脸上飘红,却也没有藏着掖着,直言道:“父母之命,关系内外局势。我知道若与申屠联姻好处极大,可这是我的终身大事,父母亲不在乎我的意见,我总要对自己负责。”

    一旁的老熟人听这话连连摇头,有过几次会面,此时与戴巽交谈也颇为熟捻:“老臣也是无奈,半路接到矜王急件,送这么个宝贝来。”

    “婚事并非儿戏,郡主殿下能冒险前来是听说了此事已成定数不再有变?”戴巽问。

    任别柳心里害羞,哪能说出实话来,支支吾吾不好下定口,“初闻此事,我心下大惊,情急之下并未取证,如若不是…若不是,我就当来漠北游历一遭!”

    戴巽也不好多说什么,矜王信件嘱托照看郡主,他稍加思索,只好安排:“军营并非闲杂之地,怕冲撞了郡主千金之躯,我安排将士送您去迢城落脚,在那儿才能体验漠北风土人情。”

    “迢城?”任别柳转头问老使臣,“就是申屠家府邸所在?”

    老使臣回她:“正是,只是现在申屠府邸无主人,因此来时没有打扰。”

    “哈哈哈,”戴巽笑道,“申屠老将军归京,申屠一家都投身军营,这时节又是战备紧张的时候,您一时半会儿也见不着申屠瑾那小子,不过,这儿倒还有一位主人,能领你们安顿下来。”

    说着,戴巽指向坐在一旁吃瓜的申屠策。被点名了身份,申屠策只好上前来。

    “这是申屠策,申屠家的嫡孙,也是我的学生。”

    话音一落,任别柳神情微妙。她还没做好面见申屠家家人的准备,没想到方才使性子的事儿就被听个正正着着。

    她从小娇生惯养,哪里来过军营这苦地方,直到看见北营主帅账里也如此简陋,知道方才骄纵,又是谈及婚事,拉不下脸,看着申屠家人便羞愧的红了脸。

    申屠策其实也不太情愿,他担心小叔状态,这会儿又要跑到迢城耽搁不知几日。陋关封路,大抵得回去关上个十天半个月的。

    可二叔在东西营处理军务,裴言需要加紧训练苍狼骑,确实只有他能够担任安顿郡主之事了。看向这个二叔的“未婚妻”,申屠策还是应下了。

    老使臣车马就在营外,此时动身最好,申屠策同戴巽道别,说是先于裴言交代,半刻后北营汇合。

    裴言知晓此事后并未有所表示,神色平常的嘱托几句,暗松一口气。克制亲近对他来说着实困难,不愿多呆,转身便要归队。

    先前戴巽无意的那句过分依赖,对上裴言若有若无的疏远,申屠策本想拥抱他的想法被浇灭,几欲伸出的手又收回。

    他安静地看着裴言走远又回头,却没再向他挥手告别。

    申屠策又骑着乌蹄,戴巽与他闲谈时随和,教习时却尤其严格。当这个十指不沾春水的姑娘坐在柔软舒适的轿子里见到驾轻熟路御马领头的申屠策时,显得格外震惊,不由与同京中闺蜜看书时所描写的少年将军对上号来。只是这少年的脸庞还显得过于稚嫩,她想起家里那个只会掏鸟蛋捉泥鳅的淘气弟弟,心底升起怜惜。

    “石先生,申屠家的孩子都是这么长大的?他本该是在父母膝下调皮的年纪。”老使臣不仅充当矜王信使,也曾矜王府里的先生。

    想起任辞,难免感慨:“小世子之天资在我所见已是上乘,若说实话,与这位相比,差之甚远。”

    因着哥哥的关系,任别柳接触过申屠空,也知道曾在京州受苦后在漠北沙场上杀出名头的养子,还有很早就追随其父建功立业的申屠瑾,她本以为这三兄弟已经足够优秀。

    “戴巽将军自十几年前拜太子傅,前太子去后,他弃笔从戎,从未再教过一个学生。却因为这位公子而破例,石先生继续道:“世人不知,时政、军务,凡是有申屠家参与,其中都少不了这位推动。”

    任别柳撑着脸,并不在乎石先生说起他时一个又一个唬人的事迹:“我听说,申屠家大哥送他回大蜀后,再没回来看过他。”

    其实她在第一次听见父王意图促成与申屠家婚事时就开始在意。她从小读申屠纪的诗,却不喜欢他所写江南的莺燕,独爱他所作歌颂漠北辽阔疆土与骁勇善战保家卫国的战士,试问哪个少女不憧憬英雄,哪个少女不期盼属于国家的勇士也属于自己。

    当身边的闺眷出嫁,她渴望自由的心情就愈发强烈。父亲问她是否介意远嫁漠北,她并没有思考多久便答应了,怀揣着期待和少女的心思,她头脑一热踏上来漠北的路。

    车夫驾车很稳,申屠策在前头带路的速度也恰好,当任别柳小睡醒来后,听到车外申屠策声音传来:“郡主,我们到了。”

    任别柳是做姐姐的,虽有怜惜,可到底是申屠家人,她怕先前军营误会留给他不好印象,于是暗自跟上他,小声解释道:“先前军营一事是我不对,我已经同那位小将军道过歉了。”

    正接过老使臣递过的行李,申屠策不擅长同女孩子交谈,他摇头,示意自己并未放在心上。

    先前三叔来时,也常嫌弃府中家具朴素,坐着躺着都爱叫唤一声不舒服。申屠策怕郡主金贵,好意开口:“府中不常住人,没什么仆役,若郡主需要,我差人去寻个会伺候人的丫头。”

    人生地不熟,有个丫鬟做伴也是好,任别柳点头,谢过他的体贴,又纠结道:“也不知道在这里能呆多久,来时并未带许多钱财,或许能找一个孤女,来日能跟着我回京也是一桩好事。”

    申屠策点头,同在一旁听候的小厮吩咐下去,听任别柳又开口,支支吾吾,很是不好意思:“我能也叫你策儿吗?”

    “嗯……”申屠策没反驳。

    任别柳听到许可后也不再别扭,高高兴兴唤他一声,“策儿,你知道我有个弟弟,也同你一般大吧。”

    “听说过。”不过比起这个弟弟,对她的哥哥反而更熟悉一些吧,没把这话说出口,申屠策回她:“你们兄妹三人名字特别,听过一遍就很难忘记。”

    “真希望你同我弟弟有机会见上一面,你太稳重,他太调皮,若能互补就再好不过。”

    她好几次谈起任辞,数落的话语里带着宠溺。

    自幼生活在漠北,虽说是将军府,申屠家尚简,吃穿住行连庞老板家都不如,申屠策哪里想象得到王府、皇宫这类铺张奢侈之地。听着任别柳的叨叨絮絮,申屠策脑海里浮现出灰头土脸一身泥捉泥鳅的三叔,便觉得好笑。

    “我以为京中之人,都如我三叔一般精致挑剔。”

    提起申屠空,任别柳又不免想起她哥哥,继续道:“挑剔算不上,你若生在寻常世家,便不觉得三公子挑剔了。我哥哥从前的吃穿用度比起三公子可是翻百倍不止,穷奢极侈,连喝酒也要大摆排场,呼朋唤友,拉拢世家公卿子弟。”

    任别柳这话太过私密,申屠策饶有兴致地听着,又不自觉露出好奇的小狗眼睛。

    连裴言都抵抗不住这双眼睛,更何况是任别柳,她这会儿被申屠策的可爱模样迷的有些飘飘然,便滔滔不绝的讲了下去,“三公子从小人缘就好,不咸不淡的与我哥哥也算点头之交,后来太子哥哥过世,京中大乱,父王为了稳定局势,主动让哥哥去结交申屠家,你们家唯有三公子在京,哥哥身份高,又有刻意讨好,所以两人常成双入对,很很快亲近起来。”

    到底是对小孩子没有防备,任别柳丝毫没有意识到她所讲涉及王府政事,还问了申屠策一句:“策儿,你知道“着花未”梅园之事?”

    “听过,连三叔也亲口提起过。”

    任别柳摇头,“那日哥哥从城郊梅园回来,神色平静,只听伺候起居的下人说那晚哥哥喝了许多酒,一直睡到隔天日上三竿。他平日里极为理智,我从未见过或是听过他有过醉酒。隔天京中谣言便传的沸沸扬扬,他听到后不知为何发了很大的火,甚至还失手将述事之人掷伤。”

    申屠策有些吃惊,世子若不悦,后面为何还整一出拒亲戏码,又私下送礼写信,加深误会,惹得三叔一路退让避到漠北。

    任离利用舆论将三叔男女不忌推到明面上,战事吃紧,又在这节骨眼上默许郡主北上,是暗示大众联姻人选必为申屠家下一位当家,将二叔架上联姻的火架。不管是郡主还是老师,甚至连他自己也默认了眼前这位会是她未来的“叔母”。

    那么如果二叔拒绝呢?

    他看着眼前这个单纯无知的少女,一时猜不透矜王究竟在想些什么。正要开口再询问,只听任别柳接着嘟囔道:“或许是父王听闻此事喊他去房里教训了一顿。”

    转念一想,即便是皇帝,对申屠家也是百般忌惮,矜王总不能还向着申屠家吧。申屠策释然,也不再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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