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末明溱请了假回清园巷,训练加重后,周末的时间也很紧张,但明溱不太想待在学校。

    陆少将不在家,近日他好像很忙,经常彻夜不归,自上一次精神引导之后,明溱再未见到他的面。

    今早起床,小花园里老管家栽培的百合花有了新迹象,现在季节还早,但这些植株从温室里移植出来,首都星气候温暖,光照充盈,加上老管家为此颇费一番心思,如今早早看到了花苞。

    明溱和老管家打了招呼,然后出门,她没有去别的地方,只是随心在街边走了走,再抬头时,眼前是时代广场。

    将近正午,本是一天中最明亮的时候,不过今天的天气不太好,天上飘起绵绵细雨,打湿了地面的青砖。

    开阔的广场中央,苍青色的方块状石碑由不规则巨石从地下牢固托起,微微倾斜指向北方,如果今日有太阳的话,碑面将与阳光呈接近九十度的夹角。

    然而阴雨覆盖了广场,石碑的颜色在雨中被冲刷得更深,无声展示着碑身锋利的切割面与棱线,这座沉重的首都星地标,面向天空露出它血气森然的另一面。

    石碑上仅有两个字——纪念。

    时代广场纪念碑,为纪念百年战争以来,因保卫人类安全而奉献牺牲的英雄。其政治意义,不仅在于凭吊牺牲的英雄,也在于为联邦人类未来的命运而祝祷。

    纪念碑纪念的英灵,包括十六年前德莫珂异变中的牺牲者,用尸体堆砌起那条至关重要的监测线的士兵。

    十六年,战火与硝烟仍未远去。

    平常的日子里,偶尔会有过路人来到纪念碑前,献上一束表达哀思的花。

    今日的雨并未阻挡过路人的脚步,明溱到时,见石碑正面摆放着几束洁白的雏菊,三两行人站在附近,静静寄托哀悼和祈愿。

    她走近,将一枝同样颜色的百合放在雏菊花束旁边,花朵承接雨露,蒙上淡淡一层水雾,愈发纯洁可怜。

    明溱默然出了一会儿神,听到东边有钟声响起,议会大厦的外墙上悬挂着一副巨大的时钟,走时精准,每过三个小时便会敲响,声音悠扬低回,能传出很远。

    雨就快要落停,仅剩绒羽般小而轻的雨丝,拂在脸上,有些凉。

    十二点钟,她该回去了。

    转身之际,明溱与一个黑色大衣的男人擦肩而过,那人应当也是为了来纪念碑前致敬,他很有巧思,没有选择常见的洁白的花束,而是别出心裁,怀里拿着一捧艳丽的虞美人。

    男人手持长柄伞,伞盖收拢,尖端轻叩青砖。伞也是纯黑色。

    一位文雅的中年绅士。

    走出几步,明溱忽然意识到自己为何会觉得不对劲,老管家近来经营小花园,购置了一箱植物类的科普图书,明溱对此也很感兴趣,不时翻看几页。

    虽然两种植株属于同一科,长得很像,但她确定——

    那个男人带来的那束花,不是日常花店中可以买到的虞美人,是罂粟。

    世界上最美丽的花之一,流满鲜血的土地上盛开出的罪恶之源。

    明溱蓦地停住脚步,回头再看,偌大个广场向四面延展开,方形纪念碑前空无一人,只有一排在雨中愈显萧瑟的雏菊。

    她方才并未看见对方的脸。

    -

    “本周四,十三区有囚犯越狱,这批囚犯极大可能身患烈性传染病,监狱方已针对该情况展开缉捕……”

    即便雨天,时代广场以南的商业区依然人流如织,商场外的大面广告屏正在播放午间新闻,新闻中提及了明溱之前便有所关注的一个事件。

    三天前,位于首都星最南方的十三区监狱突发暴动,有多名囚犯四散潜逃,甚至有迹象表明他们已潜入市区。

    联邦剿除星盗的行动频频告捷,十三区监守和关押星盗的片区因此人满为患。星盗团伙中的一部分边缘人士,危险程度不高,判决下来之后,监狱便顺应形势,调整监守计划,将这批经过挑选的囚犯放到地面农场劳改,没想到出了意外。

    陆钧这周末没有全天待在清园巷,大概也在忙于处理这件事吧。

    “这是您的饮品,一共二十八星币。”街边咖啡亭的店员将一杯封装好的热饮递给明溱,微笑着道,“请稍等一下,今天我们有一个小小的活动,您是光临本店的第五百二十一名顾客,有一份小礼物要送给您。”

    年轻店员笑起来有两个可爱的酒窝,她的笑容让今日阴冷的天气忽地一亮。

    明溱站在咖啡亭的檐下等候,店里的暖炉就摆在她脚边,温热感知从鞋面向肢体蔓延。

    喝下一口热可可,稍稍驱散早春的清寒,明溱接过店员递来的手提袋,鼻尖已经闻到小蛋糕新鲜出炉时散发的甜丝丝的香气。

    身后突然传出一声尖利的叫喊。

    不止身后,就在明溱正前方,片刻前还露出温暖笑容的年轻店员,她的胸口被一只手从背部洞穿,鲜红的血滴在柜台,如同没关好的水龙头般,淅淅沥沥。

    那只犯下罪行的手缩了回去,店员向下扑倒,她是一个爱美的女孩子,工作时也每天早起十分钟画清透的淡妆,耳朵要戴上晶亮的饰品。

    她扑倒在水槽边,血流进金属槽面,死状可怖,毫无美丽可言。

    而女孩背后站着的那个人诡异地张开嘴,嘴边沾着凝固的血迹,牙齿锋利得不像正常人类。

    他伸手往前抓了抓,明溱侧身躲过攻击。对方并不追上来,因急于享用面前准备完毕的大餐,趴在女孩尚在抽搐的尸体上埋头不起。

    不必看清他在做什么,蠕动的身躯直接让人产生生理性的反胃感。

    四面响起更多的尖叫和求救。

    不是什么语焉不详的烈性传染病。明溱脑海中清晰地闪过这样一个念头,是x-tn9,是堕落种!

    -

    十三区潜逃的星盗中间藏着堕落种。

    更可怕的是,他们进入了城市中心,首都星1区,联邦的心脏,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开杀戒,而事发之前联邦竟毫无察觉。

    现在没有时间追责,甚至连立即采取行动的时间,都过于紧张。

    -

    时代广场以南的商业区是首都星人流量最大的地方之一,十几名堕落种无差别地攻击,他们偶尔会被眼前的食物暂时勾住脚步,但永无止境的屠杀,才是最符合这群非人类生物本性的行为。

    街面、商店的玻璃门外、肉眼可见的一切地方,被攻击的人或倒下,或四散奔逃,更多人不明所以,还未反应过来事态,已经被强力按倒在地面,咬断了脖子。

    人群惊慌失措。

    精神发育正常的个人,可能作出理智的思考和正确的应对,但一群正常人,一个完全正常的集体,其整体行为往往不会取其中个人的最高值,而是最低值。

    没有任何有效的反击,所有人不分方向地逃跑、躲藏、尖叫、被杀,一个女人被堕落种抓住头发砸在悬挂街道标识的路杆上,脑浆迸裂,两岁的孩子坐在妈妈腿边大哭。

    刚杀死一位母亲的凶手俯身,要将这个小家伙一并解决掉,忽然身体一歪,有长条的东西扎进他的太阳穴。

    头部依然是堕落种的弱点。

    凶手依靠着路杆,高大的身体在重力作用下渐渐下滑。

    明溱无意收回刚从咖啡亭找到的水果刀,她抱起小男孩,一直退到广场边缘。

    亲历这一事件的人无法确切地对过程作出判断,实际上,无差别屠杀仅持续了八分钟,自接到第一起报警时算起,八分钟后,首都星防卫军大举赶到。

    首都星防卫由第一军团构成,他们本来正在配合十三区监狱缉捕越狱的星盗。

    明溱安抚小男孩,孩子没有再流眼泪,缩在她的怀抱里一声声地抽噎,她远远看着广场上正在发疯的屠杀者,心里很难找到多余的情绪,只有一片冰凉。

    增援的军用悬浮车降落在广场,荷枪实弹的士兵整队跳下来,分散涌向那十几名堕落种。

    人们如同得救。

    有声音在欢呼:“是陆钧少将!陆少将来了!”

    陆钧。

    明溱抬眸,看到许久不见的陆少将,站在士兵队列中间。第一军团并非由陆钧管辖,但他的权限可以过问首都星安防,何况堕落种这样的大事,军部需要派出高级将领来处理。

    场面从失控到恢复秩序,似乎只用了一瞬间。

    明溱看着陆少将神情冷峻地发布命令,他仍如平日,深色军装勾勒出利剑一般的身形,姿态并不孤高,每一句指令都清晰而有力。

    堕落种一一被肃清。

    广场边缘,陆钧转向这边,隔着很远的距离走过来,他举起手|枪,一枪击毙了忽然从商业街冲出来的堕落种。

    硝烟未散,随即枪口对准明溱,时间在此刻静默。

    联邦防卫军的军装,军衔少将。

    他注视着她。

    黑色的眼睛里没有丝毫可供揣测的情绪,气息冰冷如同初见那天。

    他曾对她说,按照事情的本来发展,你此刻不应该站在我面前。

    一步。

    明溱想了很多。

    两步。

    她抱着孩子与他对视,柔弱的少女与只知哭泣的孩童,仿佛全然是一对弱者,但他们彼此都明白,她绝不是弱者。

    三步。

    要开枪吗?陆少将。你的枪口,可是对准敌人了啊。

    第二声枪响,明溱身后那个狂化的人颓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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