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雅琴还在医院，江元也没多跟辛乐客气，从酒店出来后摘掉头上的帽子，钻进路边刚好停下的出租车，回去了。
辛乐的事情还没忙完，目送出租车的车尾消失在拐角，她又步行去了酒店对面的茶饮店，直等到程峰离开后，她放下手中的杯子，起身再次折返。
有些事情，她不能等老天爷做，她得亲手来。
坏人光指望天收是不够的。
酒店房间里的程卉，从程峰离开以后就愣愣地盯着门把手发呆，听到电子解锁的滴滴声时，她还以为是那个白眼狼儿子回来了。
这一抬眼，竟然是去又折返的戚冰冰。
“你还要干什么！”程卉的神态透出疲惫，言语中的妥协和无奈好像比愤怒还要多上一些，“不对……你怎么进来的！”
一个电子锁而已，对辛乐来说轻而易举，但再简单她也没有跟程卉解释的必要。
她背着双手看着惊慌的程卉，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和颓丧的又慌张的那位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找你讨点东西。”辛乐说着将双手伸到前面来，当着程卉的面打开了那罐黑色的冰咖啡，顺着程卉的头顶倒了个干净。
被亲儿子和多重原因打击得半死不活的程卉当即尖叫着跳起来，连一次性拖鞋都来不及穿就冲进了沙发侧面的卧室门，钻进了床侧的卫生间。
卫生间的门是玻璃的，关与不关都没什么区别，跟上来的辛乐便倚着门框看着她。
程卉弯腰洗过脸后直起身子，手忙脚乱地擦洗身上和头发上的咖啡色液体，慌张得就像它们根本不是什么饮品，而是什么了不得的毒药。
辛乐闻着那渐渐浓厚起来的味道，冷笑一声：“这么害怕，你不如洗个澡？”
程卉已经失控到信息素乱飞了，听到戚冰冰的声音猛地抬起头，转过身子靠在了洗手台上。
戚冰冰的身高刚过一米六，在大多数女oga中算是高的，可是在女alpha中就十分不够看了。
不说尤璇，单说眼前的这位程卉，都要比她高出小半个头。
可是此时此刻，面对这尴尬的身高差，觉得害怕的竟然是程卉。
她看起来都要吓哭了，连警告的话说起来都透着一股祈求的怪味：“你、你出去！出去！别进来！”
辛乐点点头：“等一下我会出去的。”
……等一下，一下就好。
戚冰冰当初会走上死路，程卉功不可没。
如果开始还可以怪戚冰冰自己选错了路，那么后面所有的苦难都跟程卉脱不了干系。
什么早产？什么意外？什么耽搁？
一切都不过是心理有问题的恶婆婆臆想出来的借口。
——想要折磨、除掉她的借口。
辛乐看着憔悴得骇人的程卉，从卫生间的门口步步逼近：“怕什么呢？我又不会真的杀了你，我过来不过是想还给你一样东西。”
“什……什么东西？”程卉神经质地盯着戚冰冰，并不断后退，试图逃离那双突然变得满是恨意的眼睛。
辛乐伸手打开她刚刚关上的水龙头，将那块做成花朵一样的肥皂打湿，弹玻璃球一样将它弹了出去。
卫生间没有分区，洗手台的旁边是马桶，再往里面就是淋浴区和靠墙的浴缸。
浴缸里还有半缸用过的洗澡水，因为程卉习惯花钱买服务，被照顾了太久，一丁点的活儿都不愿意干。
所以，这夜里用过的浴缸到现在都没有清理干净。
因为没开换风扇，也没有窗户，地面上还残留着淋浴时的水。
肥皂起泡后在潮湿的瓷砖上化开更多的肥皂水，光着脚的程卉只顾着惊慌和躲闪，根本没有看清那块小肥皂的位置，后退中左脚不偏不倚地踩了上去。
接着就是扑通一声……
那是生肉撞击地板的声响。
辛乐满意地看着脑袋磕到马桶上、身子种种摔在地板上的程卉，嘴角含笑地掏出手机给程峰发了条信息，约他面谈优盘的事情。
“这不就讨回来了？好了，我要走了。”她笑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瞪着眼睛的程卉，潇洒转身离开。
辛乐站在门口，忍不住轻笑出声。
说起来，还真是自作自受——这间临近拐角又是监控盲区的房间，是程卉特地挑选的。
房门边侧就是没有装监控的安全通道，只要走这里……再不翻看入住登记的话，没人会知道她躲在了这里。
辛乐关上房门以后，转身进了安全通道，从楼梯间下去。
程峰离开酒店，并不是真的打算一走了之，将他唯一的妈妈弃之不管，任由她自生自灭。
只是从昨晚焦虑到现在，他已经饥肠辘辘，实在饿得难受，又不想吃酒店里的东西，准备出去填饱肚子而已。
忽地收到来自戚冰冰的短信，他僵了足足半分钟，才想起来回信息。
他想着如果那优盘里真的装着她们所说的东西的话，那是要想尽办法拿回来的，现在的律法和前些年不一样了，光是他下药的视频他就得进去吃牢饭。
至于其他的……也抓不了他，顶多丢点脸。
可是，他是个男alpha啊！真的传出去了，哪里还有脸活啊！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那些东西流传出去。
程峰随便找了个餐馆，囫囵吃了点就赶去了戚冰冰发给他的地址等着了。
辛乐坐在约定好的咖啡店对面的甜品店里，一边吃着冰淇淋蛋糕一边观察着焦躁不安的程峰。
直等到那玻璃墙后的程峰焦急地举起手机，她不紧不慢地单手拿起自己的手机，把那串没有备注的号码拖进了黑名单。
差不多耗了一个多小时，焦躁不安的程峰终于发现自己被耍了，气愤地起身回去。
辛乐盯着窗外那大步离开的背影，放下手里的勺子，好心情地走到柜台让老板又打包了两份带走。
……
江元回到医院病房的时候，许雅琴还没有醒，她坐在两张病床中间的椅子上愣了好一会儿，无聊地给辛乐发送了穿行员信息共享的请求。
没想到，她的数据面板刚显示请求发送成功，那边的拒绝通知就来了。
江元：“……”
算了，不给看就不给看吧，毕竟昨晚她也没有主动开启共享模式。
本来就是她自己唐突了。
江元又呆坐了一会儿，看着还在熟睡的许雅琴，再次轻手轻脚地开门出去。
医院的绿化做得一般，虽然花草不缺，但看上去就没什么美感。
她走走停停，最后在阴凉下的月季前站住了脚。
盛夏的空气热得燥人，月季花都耷拉着脑袋。
江元眯着眼睛看了眼花蕊中间的黑点，认出那是无数个小小的虫子，下意识就想帮忙清理一下，没想到刚一碰到花瓣，那朵褪了颜色的月季花就彻底凋落了。
蔫了吧唧的花瓣散落了一地，看得江元有些尴尬，她左右回头确认没有人看到她的所作所为，但仍是忍不住心虚，讪讪地收回了手。
离开月季花丛，江元漫无目的地继续往前走。
现在正是午饭点，进出医院的人都步履匆匆，看起来着急慌忙的，江元却毫无胃口，又选了个半天看不到人的僻静地儿坐着发呆。
尤璇的仇报了大半，可感情的事还是没什么进展，她想了又想，低声说着：“真的爱一个人，就不要畏手畏脚，过去种种……”
江元顿了顿，叹气道：“我想你应该是很爱她的。”
“可是在她陷入困境走不出来，你明知道她过得不好的时候，你却没能站出来，这让我觉得你好像又是不爱她的……”
“尤璇，你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你也看着她死过一次，你应该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该做的又是什么了吧？”
“不要顺应什么自然，等什么报应，知道吗？你得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保护你想保护的人，这世间的人多得数也数不清，不是每个人都有重来的机会，也没有谁可以有一直重来的机会，珍惜当下，爱好要爱的人……”
发热的空气钻进肺里，江元抹了一把额头的潮汗，查看外卖小哥的实时距离，算着时间往医院的前门走去。
她没什么胃口，许雅琴还是要吃的，她遵从医嘱买了适合许女士喝的补汤，打算放在床头等她醒。
又等了十多分钟，江元才拎着补汤回到住院楼。
许雅琴显然是累狠了，三两个小时的睡眠时间根本就不够。
江元心疼得看了一眼酣睡的许女士，轻轻放下补汤，又躲进卫生间里换回了病号服。
辛乐到的时候，江元正四仰八叉地躺在病床上午睡。
她手里的冰淇凌蛋糕已经隐隐有了要化的趋势，正在她纠结要不要把东西送去护士站的时候，病床上的江元动了一下。
辛乐也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系统的任务达成提醒声在耳边乍响，是程峰和程卉那边也成了。
程卉跌的那一跤并不严重，但到底是年纪大了，加上她的腰又有旧疾，仰倒后靠她自己的话，一时半刻肯定是起不来的。
辛乐离开时在门把手上挂了请勿打扰的牌子，程峰那个笨蛋也被拖耗了近两个小时，程卉想要及时就医是不太可能的。
加上她如履如临的性子，就算程峰回去以后第一时间找到了她，要送她来医院，她也不敢搭电梯。
走楼梯的下场就是她们必然要面对更多的意外。
那是辛乐专门为她们留下的意外。
江元被系统吵醒时，表情十分痛苦，她眯着眼睛四处打量，在病房门上的玻璃框里看到了守候在外的辛乐。
她从床上下来，揉着眼睛出去。
迷糊中，江元看到房门打开的瞬间，辛乐向她递来一个手提纸袋，并对她低声笑道：“谢礼，吃完就走吧。”
她使劲揉了揉发重的眼皮，唔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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