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佳期重新回到临云山山顶时,叶知年已经到了。
原先山顶只有一座长廊亭子供人休息,后来叶知年让人修了活动小屋,带简单的厨房和盥洗室。
因为程佳期有时候喜欢到山顶拍照写生,一坐就是大半天。
今天天气好,小屋外撑起露营伞,伞下摆了一桌半成品食物。
叶知年一身舒适合体的家居衣,站在桌前切水果。
程佳期刻意放轻脚步走到他身后,慢慢搂住他的腰。
叶知年早就听到了动静,不疾不徐将最后一颗草莓切好,手指捏起砧板上的一片草莓送到她嘴边,“事情都解决好了?”
程佳期吃下草莓片才点头,“当然啦,叶教授出马,那还有说的吗!”
叶知年把切好的水果码在盘子里,草莓、樱桃、苹果、芒果整整齐齐各据一角,色彩缤纷,好看极了。
他慢条斯理擦干净手,转身把人搂在怀里,低头蹭蹭她的眉心,“听说你带了几个人过去?”
“阵势总得摆出来嘛!你放心,我没动手,就是过过嘴瘾。”
程佳期觉得这个姿势不满足,抬手挂上叶知年的脖子,往前凑了凑,近到彼此嘴唇只差一线间隙。
“没事就好。”他嘴唇开合,不可避免碰到她的嘴唇,呼吸瞬间交融纠缠。
叶知年并不是想责怪程佳期。
如果真闹到动手,他巴不得她带上所有人,只要她平安无事就好。
“你知道吗?我刚才看到你在切东西,忽然就想到了以前我们在国外的那段日子。”
程佳期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转而提到过去。
叶知年眼底也渐渐浮起丝丝怀念。
那是他这辈子最难忘的记忆之一。
如果没有那段时光,就没有他和程佳期的现在。
“你那时候好笨啊!”程佳期在他耳边感叹,脸上却不见丝毫嫌弃,“那会儿你切个菜都跟做实验一样,非得算什么长度厚度,最后切好的菜乱七八糟的!”
她说着说着笑起来,“我当时就在想,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比我还白痴的厨房白痴!”
叶知年不禁失笑。
少年天才,贵公子学神,学界新星……
这些头衔让叶知年从小到大的人生光芒万丈。
条条大路通罗马,有的人一出生就在罗马。
而他,一出生就站在了罗马的神坛上。
他从来不需要操心衣食住行,自有人会为他打理妥帖。
更别说亲自做饭这种小事,饭菜都是精心烹调好,再由专人送到他手边。
没人敢耽误他的学习和研究。
二十多年的人生,他甚至都没进过厨房半步。
直到遇到程佳期。
同样是一个衣食无忧众人簇拥着长大的千金小姐,连玩伴发小都早早被安排好了,哪里懂什么人间冷暖。
他们见过彼此最无助最落魄的模样,庆幸的是没有擦肩而过抱憾一生。
叶知年永远忘不了当年在那张掉漆腐朽的长椅边,衣衫破旧的女孩挑着眉头向他发出邀请:
“我们俩一起组队要饭吧,你长得那么帅,肯定要得多。”
然后跌跌撞撞,一路同行,一路扶持,走到了现在的相濡以沫。
……
天才毕竟是天才,学什么都比一般人快。
现在的叶知年不仅精通煮面技能,还能够做简单的几菜一汤家常菜。
最重要的是,刀功很好。
程佳期怀疑,如果留给他足够的时间,他都能去把星级厨师的资格考下来。
她看到果盘里有两片薄厚均匀的草莓片极其像心形,便单独把它们拿出来拍了张照,然后一人一片塞进叶知年嘴里。
另一只手也不得闲,火速发了条朋友圈,配图正是心形草莓照片——
【:叶教授超棒der![图片]】
日常秀恩爱目标达成,她把手机扔到一边,和叶知年一起去准备吃的。
晚饭很简单,厨师做好的三明治,分了几种口味,只需要他们自己动手切成小块。
蔬菜沙拉和水果是佐餐。
柠檬茶是专为程佳期准备好的,叶知年只喝纯净水。
两人坐在山顶长椅上,一边欣赏夕阳一边享用晚餐。
别提多惬意了。
如果之后叶知年没有接到叶恺渊打来的电话,这将是一次非常完美的野餐约会。
他打电话时,程佳期就靠在他肩上,将叶恺渊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是关于李欣茹的。
叶恺渊说:“老李跟我说,欣茹那孩子回家闹了好几次,非得要你把知行的安保主管开除了才罢休。”
语气很平静从容,听不出逼迫强硬,也不像商量询问,就是简单的平铺直叙。
叶知年眉头微微皱了皱,是思索时惯有的模样。
程佳期没说话,静静听着,顺便抬手摸了摸他眉心皱痕。
轻轻一抹,便抹去了。
“我会交代叶文翰,明天让她办离职手续。”叶知年握住程佳期的手,细细摩挲着她的指尖,眉眼一片沉静。
听到他的话,程佳期动作一顿。
叶恺渊也不由得提高了些音量表示惊讶:“我就是跟你说一声做做样子,你怎么还当真了?”
知行的安保主管唐厉,叶恺渊是知道他来历的。
怎么说也算是程佳期的娘家人,那也算是半个叶家人。
何况唐厉自身能力又出众,叶恺渊都觉得把他放在知行安保主管的位置上有些屈才了。
叶恺渊碍于世交关系不好驳了李家面子,索性打个电话给叶知年说一声,反正知道自己这位大儿子拎得清,不会胡来。
叶知年可是天王老子的面子都不在乎,李家门儿清得很,自然不敢闹到他面前。
知行不会因此产生任何损失,老朋友情分面子也到位了,两不耽误。
怎么叶知年这会儿这么听话?说开就开?
叶恺渊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叶知年:“不然呢?唐厉不仅是我高薪聘请的人才,还是佳期的娘家人,要走也不可能是他走。”
叶恺渊:“……哦。”
原来办离职的不是“他”,是“她”。
这个儿子!
“行了,我还要开会,挂了。”叶恺渊也不拖泥带水,话带到了事情解决了就行。
结果如何与他无关。
程佳期下巴尖在叶知年肩头磨来磨去,他觉得有点痒,伸手托住,见她小嘴微撅,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
“怎么了?”他顺势抽出大拇指在她嘴唇上摩挲两下,企图压平弧度。
程佳期转转眼珠子,故意促狭地说:“这算不算‘冲冠一怒为蓝颜’?”
叶知年眸子微眯,“什么?”
“你竟然为了唐厉开除世交长辈家的女儿!居然都不是为了我!”
叶知年默了默才问:“她惹过你?”
程佳期:“也不算啦。”
叶知年低头打开手机通讯录,随口问:“她叫什么?是哪个部门的?”
“……”
“哈哈哈哈哈哈……”
程佳期实在忍不住,扑在他肩头大笑起来,笑得眼泪花都快出来了。
合着那位千金在叶教授眼皮子底下作妖这么久,他压根连人家叫什么在哪个部门都一无所知?!
要是被李小姐知道了,估计得气得连吐三升血。
叶知年不明白自己老婆怎么忽然笑得这么厉害,无奈地捏捏她的下巴,停下准备拨号的左手。
“我说错什么了吗?”他虚心求教。
程佳期忍住笑摇头,“没有。”
又催促他,“你打电话吧,赶紧把她开了,平时阴阳怪气我就算了,还敢动我的人,给她脸了!”
叶知年坐直了身体,捏住她的下巴正对自己,表情渐渐严肃:“她怎么阴阳怪气你?”
程佳期顺嘴回答:“就故意强调我身份呗,我们都结婚这么久了,她还三五不时装作记不起来,每次我去找你她都要来碍眼。”
她语气里没有任何抱怨牢骚,就是单纯地叙述,像个局外人看热闹一样。
“不过有一说一啊,看她每次当着我的面故意瞎折腾的样子,实在很好笑,很解压。”
她抬起亮晶晶的眼,专注看进叶知年眼底,“你说,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戏精又这么傻却不自知的人呢?”
明明那么久以来叶知年都把她当空气似的,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多精力扑腾的呢。
很多次程佳期都想找李欣茹好好聊聊,有这闲工夫正经找个班上,再不济去把村口厕所掏了,干嘛老盯着有妇之夫不放啊。
叶知年从程佳期的三言两语里捕捉到关键词,原本要打给叶文翰的电话顺势转到赵钊那儿。
电话很快接通,赵钊接起就问:“您有什么安排?”
今天叶知年提早下班陪太太,赵钊也得以早退。
突然在晚饭时间接到老板电话,他还以为临时有什么新工作安排。
“办公室是不是有一个姓李的员工?”叶知年开门见山。
赵钊想了想,试探反问:“您说的,是兴元李总的女儿李欣茹小姐吗?”
兴元李总,正是叶恺渊的老朋友。
这点信息足够了。
叶知年淡淡“嗯”了声。
赵钊:“李小姐在您刚回国时就入职知行,是叶董亲自交代下来的,目前在您的办公室担任行政秘书主管一职。”
叶知年:“明天让她办离职。”
他干脆利落地交代完,直接挂了电话。
解决完公事,该来解决家事了。
叶知年一把搂住程佳期的腰将她紧紧控制在自己怀里,语气微沉,周身气压略低:“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说什么?”程佳期吊儿郎当的,完全没当回事,“我觉得她这样很好玩,想多看看,又吃不了什么亏。”
确实,在叶知年的记忆里,除了床上,就没见他老婆吃过什么亏。
下一个问题——
“你刚才说,唐厉是你什么人?”
程佳期见他表情不太对劲,连忙正色:“我哥!我异父异母的亲哥!”
然后迅速抱住他脑袋亲上去,“太阳快没了,赶紧来亲一个!”
最终用一个夕阳吻化解小气男人的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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