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年别院和叶家庄园同时收到了张卓兮发来的邀请函。
张家是昔日的房地产巨头，近几年房地产市场渐渐疲软后，张卓兮拆分了部分产业转而投资金融和互联网。
张卓兮在江市新近成立了一个互联网子公司，开业酒会就在两天后。
在某些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叶家过去和张家商议过联姻的事被重新翻出来。
最近圈子里都在暗暗讨论。
无非就是拿程佳期和张卓兮比较来比较去，免不了一捧一踩。
就拿最近的热门事件来说。
大家都在传，程佳期是靠着吃喝玩乐的本事出名，而刚刚登上某家财经周刊封面的张卓兮是凭真本事。
更过分一点，直接说两人毫无可比性。
不管外面有多少风言风语，程佳期都没空理会。
她也没有时间参加张卓兮的开业酒会，前一天就得和汤羽飞港城。
叶知年更是对这类社交活动不感兴趣，压根没打算去。
大概是收到了回绝的消息，张卓兮很快出现在知行研究院的实验中心接待室，预约和叶知年见上一面。
叶知年只给了她十分钟时间。
张卓兮长相清秀，初看并不惊艳，属于耐看型。
但她大方干练的气质和成熟优雅的着装风格很给自己的形象加分。
仅是一身真丝衬衫和西装长裤的搭配，有了走路带风的气场加持，来往路人都难免多看一眼。
她一路昂首挺胸面带微笑到了会客室，提前三分钟到达。
叶知年在三分钟后推门而来，时间不差分秒。
张卓兮起身相迎，笑容可掬：“老同学，好久不见，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准时。”
叶知年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径直坐到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找我有什么事？”
他还是没变，和以前一样直截了当干脆利落。
张卓兮不禁心生感慨。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自己尚且为了事业前途，被风云变幻的商场磨去了尖锐棱角，万事皆要考量世故得失。
但有些人却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不，也不能说没有。
变得比以前更优秀，更具傲视群雄的资本。
张卓兮多少知道一些叶知年的性格，他不喜欢拐弯抹角说废话，便开门见山：“得知你拒绝了我的邀请，我这不是立刻赶来，诚心诚意地请你这位大科学家去为我的新公司捧捧场，添添彩吗？”
张卓兮笑容愈盛，偏头弯眼的弧度恰到好处
叶知年不为所动：“我有安排去不了，还有别的事吗？”
张卓兮也没强求，了然地点点头，“这样啊，我还想着咱们或许可以聊聊未来的合作什么的。是我唐突了，不好意思。”
叶知年对她提到的“合作”兴致寥寥，并不追问，只淡声说：“没事。”
说完就起身准备离开。
他人已经走到了门口，张卓兮忽然站起来提声叫了他一下：“叶教授！”
“还有事？”叶知年回头，眉心习惯性地捻出一道淡淡的折痕。
张卓兮上前一步，高跟鞋发出一声脆响，在布置简约冷淡的会客室透着一丝空落落的孤清感。
“还没恭喜你结婚，我见过你的太太，很漂亮。”
大概是提到太太，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张卓兮蓦地在叶知年眼中看到一缕微光闪过。
仿佛他的眉眼也因为“你的太太”四个字而冬雪消融，春暖花开。
“谢谢。”
这一次，叶知年点头的弧度更明显了些。
但是张卓兮依旧没能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这场交谈甚至不到三分钟。
＊
叶知年回绝张卓兮的原因并非搪塞，他的确有安排。
他要陪程佳期去港城，和她一起去看望过父母之后再独自返回。
港城是一座海运业和旅游业十分发达的岛屿城市。
其实江市圈子里有个传言说的也不算错——程佳期是个从乡下小渔村来的打渔妹。
几十年前，港城确实就是一座小渔村。
这里是她母亲的故乡。
飞机落地是中午，叶知年和程佳期先去了墓园。
艾萨克·洛佩兹当年将妻子故乡的一块地买下来当做送给她的礼物。
后来也将妻子安葬在这里。
艾萨克死后，遵照本人遗愿葬在了妻子身边。
墓地修建在山顶，叶知年和程佳期牵着彼此的手沿着修好的石头阶梯拾级而上。
唐厉唐意兄妹和詹姆斯也跟着来了，清幽山道仅有五人身影。
他们都换上了便于行动的休闲服运动鞋，一路轻松爬到并不算高的山顶。
海风拂岸而来，纵眼望去，蔚蓝海面波澜壮阔。
这里是附近整片区域视角最好的位置。
程佳期少年叛逆期时故意嘲讽过艾萨克，说他把风景最美的地方留出来修墓园，简直是暴殄天物。
从这里不仅可以欣赏到海面波澜，还能看到对面半山的一栋欧式豪华庄园。
那里是程佳期长大的地方。
叶知年先和程佳期进了墓园。
说是墓园，看到眼前的场景，却不得不让人感叹艾萨克对妻子的钟爱。
这完全就是一座莫奈式花园。
墓地不远处修了一座小阁楼，周围草木葳蕤，茉莉和玫瑰已经竞相盛开，茂盛藤萝沿着屋墙攀援而上，与不知名的野花蔓草共同组成了生机勃勃的小花园。
小楼是艾萨克来探望妻子时居住的，但他很少来。
程佳期小时候和唐意他们在这儿玩过捉迷藏，有几次兴致上头也在屋里睡过几晚上。
虽然屋子里的布置陈设很简单，但也比她偷跑出去睡过的渔船好很多。
墓地周围栽种着大片玫瑰和茉莉，定期有人会来打理修剪。
正值花期，满园馥郁。
“妈咪，艾萨克，我又带着你们女婿来看你们啦！”
程佳期从来不叫“爸爸”，一直对艾萨克直呼其名。
生前如此，死后也没变。
曾经是执念，现在成了习惯。
没有人回应她，只有几声清灵的鸟叫从林中传来。
程佳期转头看叶知年，整张脸笑盈盈的，“他们说女婿又变帅了。”
还自带翻译呢。
叶知年很捧场，“先说佳期变漂亮了。”
这对夫妻都是有些自动翻译机在身上的。
程佳期靠在叶知年肩头，出神地望了会儿面前的两座墓碑。
黑色大理石碑上嵌着亡者鲜活年轻时的照片，将程佳期的记忆带到了久远的过去。
她对母亲的记忆不多，对父亲的记忆也大多是隔着电脑屏幕的相顾无言。
除了胡作非为无拘无束的童年时光，好像也没什么值得回忆的。
短暂的失神后，程佳期拉着叶知年往外走。
年纪越长越活回去这句话是有一定道理的。
别看她平时在叶知年面前多能叨叨，日常生活琐碎都能和他说上半天。
现在到了已逝的父母墓前，反倒说不出几句话。
以前没机会说，现在没得说。
“饿了饿了，去赶海抓点鱼吃！”程佳期说这话时，正好迎面遇到唐厉三人。
唐意兴冲冲地举手：“我也要去赶海！”
唐厉一把抓住她后衣领，“先进去问候过了再说。”
刚才是把空间留给他们夫妻俩。
唐厉三人也是在程家长大的，很感念艾萨克的养育之恩，每年都要和程佳期一起来祭奠至少一回。
＊
说是赶海，其实全都是一群菜鸟。
以前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孩子，偶尔才有闲心跟着附近渔村的渔民看看新鲜热闹。
唐厉“偶像包袱”太重，不想玩这种幼稚的游戏。
詹姆斯看了看唐意那副小身板，只好挽起裤腿下水跟着瞎摸。
程佳期和叶知年完全就是来旅游兼约会的。
找个风景优美的沙滩，戴上遮阳帽换上碎花长裙，手挽手踩着雪白浪花一路漫步。
偶尔会在细沙之间发现一抹亮眼的颜色，弯腰捡起，一枚好看的贝壳就到手了。
到了傍晚，程佳期已经捡到了可以串成一串手链的贝壳数量。
程家庄园一直有人在看管居住，只是主人不再常住，佣人数量裁减了一半。
回庄园吃过晚饭，程佳期让老管家找来编织彩线，将下午收集到的贝壳一分为二，串成两串手链。
一串给自己，一串给叶知年。
串好后，她直接套在叶知年手腕上，心满意足地拍拍他的手背，“给你的信物，这段时间想我了就随时拿出来看看，当然如果你想随时戴着我也没意见！”
叶知年失笑：“我想你了可以直接过来看你。”
反正汤羽也拦不住他。
程佳期理直气壮：“那不行，你要好好工作！万一我哪天撂挑子不干了，房子车子金子都没了，你还得养我呢！”
“好。”
……
明早叶知年就要坐飞机回江市。
分别前的夜晚总是难舍难分的，程佳期第二天赶在中午的闹钟响起时惊醒，忍着轻微的腰酸赶赴汤羽的新品发布秀办公地。
她踩着点，却算是来得迟的。
还好没人怪她，海伦急急忙忙给她交代了一堆注意事项，还安排了一个营养师在这段时间跟着她。
说是营养师，其实就是教练，用来严格监督她最近的饮食运动情况。
汤羽知道自己管不住她，更拦不住叶知年，干脆放了手。
程佳期想住在酒店就住在酒店，想回自己家住就回自己家住，只要训练时间按时到岗就行。
她过去没有相关从业经验，这次培训就是训练台风台步什么的。
以前高强度的体能训练都挺过来了，这个更不在话下。
这天培训完已经晚上九点了，程佳期懒得折腾，干脆直接在酒店住下来。
唐厉和叶知年一起回了江市，唐意和詹姆斯留了下来。
这两人最近似乎有些进度，程佳期也不便打扰。
汤羽安排的生活助理陪她回酒店。
踏进酒店大厅时，嘈杂人声随之传来。
“怎么那么多记者？”助理探头看了眼，回身提醒程佳期，“程小姐，我们从另一边电梯走吧？那边全是记者，不知道在采访谁。”
程佳期原本没在意。
只是人群中的尖叫声太刺耳，喊出来的名字也分外熟悉——
“莫妮卡你是最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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