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当丹尼尔和唐厉等人疯了似的满世界找程佳期时,却压根不知道她其实一直躲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gc在国外颇有势力,况且还和国家机构以及政要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想要找个人易如反掌。
程佳期深知这一点,过去十几年的训练在这时派上用场。
为免暴露行踪,她不能使用真实身份,只能伪造假身份藏身于洛州下辖的一个小县镇,每天打些零工维持生计。
就是那个时候,她遇到了同样落魄的叶知年。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叶知年优秀到完美的人生履历,都知道他年纪轻轻就获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只看得到他身上耀眼的荣誉光环。
但他们并不知道,天才科学家也曾经陷入极度的困境中。
或许是站在高处太久了,这一路走来太顺利了,从未尝过失败的叶知年在关于cl-2的研究项目上遇到了前半生最大的困境。
这就像是他的一个劫数。
他被困在瓶颈当中,一次次失败,一次次重来。
微弱的质疑声没有击垮他。
毕竟这是一个从未有人突破的课题,旁人早已为他找好理由。
他太年轻了,未来还有很长的时间。
是叶知年的自我怀疑击溃了自己。
他辞去了身上所有的职务,放弃了手上的课题,孑然一身远走,成了繁华璀璨的都市里一具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
缘分就是那么凑巧。
他和程佳期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同一个放逐地。
然后,命运安排他们相遇。
程佳期说到这里,笑容满是怀念,怀念之中还夹杂着一点儿花痴:“你们都没见过满脸胡子的叶教授吧?特别帅!”
那个时候,叶知年每天无所事事地坐在公园长椅上发呆,或者看鸽子飞来又飞走,枯燥而乏味。
他总是穿着一身夹克配牛仔裤,一套能穿一两周,然后再换一套,再穿一两周,再换。
他好像不会洗衣服,也不会重复穿同样的衣服。
那些衣服的质感都很一般,和打折卖场里的差不多款式。
他从来不剃胡子,渐渐留了满脸的络腮胡。
他经常发呆的公园就在程佳期工作地点的附近。
她那段时间找了个兼职,每天穿着玩偶服在外面发传单。
那是难得的可以出来自由活动,又不用担心被人看到真面目的工作。
叶知年在那个公园待了多久,她就暗中观察了多久。
一开始觉得这人真不讲卫生,衣服穿那么久都不知道换,但看着也不怎么脏也就算了。
后来近距离观察,发现这个男人长得挺帅,就是不太会打理自己。
高颜值总是能吸引到路人的目光。
程佳期见过好几次有人主动搭讪叶知年,男女都有。
他一个都没理,不仅没理,还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人家以为他是聋哑人,久而久之,便无人问津。
而且他几乎一整天都不进食。
时间长了,程佳期怪不忍心的,总觉得这个不言不语的男人一定经历了什么变故才沦落到这个地步。
同是天涯沦落人,难免起了恻隐之心。
加上他确实长得蛮帅,程佳期观察了一段时间后,开始买两份餐,一份给自己,一份放在他旁边。
开始几次,他无动于衷,眼里装不下任何人和东西。
程佳期仍然继续往他旁边放食物。
后来大概是真的饿了,他开始拿起旁边的食物。
嗯,会自己吃东西,看来不是傻子。
虽然一身落魄,吃起东西来却一点都不狼吞虎咽,慢条斯理好像在享用最顶级的牛排。
程佳期慢慢从一些细节里发现,他从前一定生活在很优越的环境里。
和自己怎么那么像啊!
她越来越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触。
在叶知年连续被她投喂了一周以后,忽然出了个小意外。
附近流窜的几个乞丐混混大概以为叶知年是个又聋又哑的傻子,偏偏运气奇好,每天都有送上门的免费食物可以饱腹。
有天晚上,程佳期将一份热狗面包放到叶知年身边,就去换玩偶服准备收工。
那几个混混观察了几天,挑在了那晚去找叶知年的茬,准备欺负完这个,再去勒索程佳期赚笔外快。
叶知年才吃了一口热狗面包,就被其中一个混混打落。
他动作忽然顿住,眉头微微拧起,似乎对眼前的状况感到迷茫。
他皱眉的瞬间,混混差点被唬住。
身居高位太久,有些习惯和气质是没办法轻易改变的。
混混只是愣了一下神,就要一巴掌呼上叶知年的脑袋。
但他没想到这个傻子看起来呆呆愣愣的,反应还挺快,这一掌被躲开了。
另一个混混见状,正要上前,后背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踉跄摔地。
夜色下,女孩脸色冷漠,目光凛然,浑身气势外放。
像一团炙热的火焰,一眼印进了叶知年心底。
几个小混混刚开始惊了下,不知道这个女孩居然有两把刷子。
几人一个眼神对视,准备联手制住她,然后被她几个勾拳扫腿轻松打趴在地。
过程中她身上那件质量肉眼可见不怎么样的外套被扯破了一条口子,颜色洗到略微发白,用“破旧”来形容也不为过。
几个小混混惊慌大喊着“功夫”,狼狈地爬起来一溜烟跑没影了。
女孩不以为意地看了眼衣服上的破口,随手整理了下,在叶知年身边坐下。
只吃了一口的热狗面包掉在地上,被刚才摔倒的小混混压成了一滩碎泥。
女孩在衣兜里摸索了几下,掏出两块巧克力递到叶知年面前,挑眉含笑盯着他看了会儿,用那把清脆悦耳的嗓子说出一句话:
“我们俩一起组队要饭吧,你长得那么帅,肯定要得多。”
她说的是外语。
叶知年没说话,一直看着手里的巧克力。
程佳期当时严重怀疑他真的又聋又哑,或者就是听不懂。
于是又用几个亚洲语种分别打了招呼。
他还是不说话。
风有点大,程佳期觉得有些尴尬。
正想继续说点什么掩饰此刻的尴尬,忽然听到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说出一口发音标准纯正的普通话:“我不用要饭。”
草(一种植物)!
这个呆子不仅天生丽质,还是男神音!
赚了赚了!
程佳期因为他的开口愣了好大一会儿。
叶知年疑惑地抬眼,看她睁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自己,莫名地很想笑。
他认得她。
虽然没有穿着笨重的玩偶服,但他记得她身上的香味。
小商店里的廉价香皂味,满大街都是,但他偏偏就能记住她一个人的。
“谢谢你。”他说。
程佳期被一语惊醒,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自动切换成了同频普通话:“不客气,都是同胞,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她看看周围,有些担心遇到gc的眼线,“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你住哪?要不要我送送你?”
大概是刚才的突发小意外,让程佳期把叶知年当成了需要保护的弱男子。
叶知年看了她一会儿,那是一种纯粹的“看”。
不带探究,不带询问。
好像就是为了看她,为了把她的模样深深印入脑海。
“你住哪儿?”叶知年不答反问。
程佳期对他没有任何戒心,干脆回答:“离这儿两个街区,走路十分钟就到。”
叶知年:“好。”
此时程佳期还不知道他这个“好”字是什么意思。
然后就莫名其妙地带着他去了自己住的廉租公寓楼。
他在对面不需要身份证明的小旅馆开了一间房,和程佳期房间的窗户相对而望。
中间是车水马龙、人声嘈杂的闹市。
叶知年在对面旅馆一住就是一个月,每天和程佳期一起上下班。
他在公园长椅上继续发呆,她在周围打零工发传单。
和从前不一样的是,叶知年开始主动分担两人的三餐,在程佳期忙得跟个陀螺时,适时送上一瓶水和一份食物。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月后,程佳期在附近看到了疑似gc的人,快速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准备搬走。
离开之前,她去跟叶知年告别。
叶知年听到她要离开,忽然神色迷茫地发了会儿呆,才轻轻问:“你要去哪?”
“不知道,”程佳期漫不经心地回答,“这里太吵了,我想换个更安静的环境。”
“你呢?你准备怎么办?”她总觉得叶知年是为了她自己才一直长住这个旅馆的。
这家旅馆虽然便宜,但是环境并不怎么好,叶知年也不去工作,不知道手上还有多少积蓄可以继续挥霍。
看在这段时间相处下来的情谊上,程佳期向他提出建议:“你也不要总是每天两点一线的什么事都不做,可以在外面找个工作挣点钱,免得花光积蓄了没吃没住的,多难受。”
他看起来不像个有钱人,不然也不会穿着廉价的衣物,住着不需要身份证明的小旅店。
程佳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虽然想过询问,但是设身处地地想,她现在也不是很愿意把自己的故事说给对方听。
干脆什么都不问,就当萍水相逢好了。
“我和你一起走,”叶知年忽然说,“我们换个地方,我会找一份工作。”
程佳期呆住了。
她那时并不知道,自己对于面前的这个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在观察他时,他也在观察她。
她是那么鲜艳热烈的一团火,猝不及防为他带来一道亮光,让他在一片迷茫的灰暗中看到了生机勃勃的朝气。
她长得很漂亮,性格又开朗,身手更是绝佳,清瘦身板蕴藏着难以想象的力量与生机。
她似乎同样经历了一些不可说的故事,却一直那么努力地生活着,一直用那双漂亮妩媚的眼睛,闪闪发光地注视着这个世界。
虽然,光芒里偶尔会闪过怅惘与挣扎。
叶知年不想让这道光离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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