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间，秘书提醒程佳期该吃饭了，今天员工餐厅有她爱吃的菜。
她看了眼时间，正好十二点，员工餐厅这会儿人正多，就说再等等。
葛总上任分部总裁后，对江市营业部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其中就包括取消了餐厅分级制度，让管理层和普通员工都在同一个餐厅吃饭。
这大概和他在部队的经历有关。
葛总为人虽然严肃冷酷了点，其实打心底里体谅员工，这也是江市分部凝聚力和业绩一直名列前茅的原因。
亚洲分部的总裁再有两年就要退休了，程佳期和丹尼尔提过，葛总很适合接替这个位置，总部那边已经在进行考察。
程佳期先和叶知年打了个电话，后者这会儿正在办公室吃午饭，催她也赶紧去吃。
她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和秘书一起去员工餐厅。
餐厅里人满为患，位子几乎被坐满，取餐窗口倒是清闲下来。
程佳期要了份粗粮饭套餐，多打了些爱吃的菠萝咕噜肉。
秘书知道她喜欢饭后吃点甜品，给她拿了份烤布丁。
“程总，没位子了……”秘书话音刚落，有人主动让座，一口一个“程总”叫得殷勤。
程佳期见他们其实还没有吃完，正要拒绝，忽然注意到右前方靠近角落的柱子旁还有几个空座。
是葛总和一个女孩相对而坐，周围没人。
葛总虽然很受员工爱戴，但是鉴于他冷肃寡言的性子，大家都只敢在心底里爱戴，平时根本不敢凑上去。
尤其是吃饭时间，坐在一起都害怕被葛总那张冷脸吓得吃不下饭。
而且葛总吃饭速度快，有些吃得慢的员工更加不敢随便上去凑热闹，生怕在他那里落下一个带薪偷懒的坏印象。
程佳期根本没有这方面的忧虑，她的午饭地点比较随心所欲，根据心情来。
如果员工餐厅有她喜欢的菜就在这儿吃，没有就出去吃或者叫外卖，实在都不喜欢就打电话让璧年别院的厨师做好了送来。
基本上她在员工餐厅就直接和葛总坐一起。
毕竟周围哪哪都人多，就属葛总那儿最清静。
别人怕葛总，她可不怕。
程佳期直接带着秘书去葛总身边蹭空座，走近了才发现，原来坐在他对面的女孩是他女儿葛小姐。
“叶太太？”葛小姐见到程佳期有些惊讶，连忙起身请她坐，表情略有些紧张局促。
程佳期点点头，隔着一个位子在葛总旁边落座，秘书坐在她对面，也和葛小姐隔了一座。
程佳期看到桌上摆着一个保温盒，正散发出浓浓的肉香味儿，“葛总女儿来探班？”
葛总点点头，“我太太煲的汤，尝尝吗？”
葛小姐闻言，忙要拿空碗盛汤，“对的叶太太，我妈妈煲汤手艺蛮好的，这是她早上煲的淮山排骨汤，特别鲜，我给你盛一碗……”
“不用了，”程佳期止住她动作，“我就是来蹭个空位吃口饭，你们慢慢喝，我不用。”
葛总和程佳期的相处方式从来直来直往，都不是爱客套的人，有什么就说什么。
“她不喝，不用盛了。”葛总对葛小姐说了声，后者才慢慢收回动作。
气氛渐渐沉默。
程佳期专注吃着饭，顺便看了眼手机，叶知年给她发了午餐的照片。
她也现场拍了一张发过去，礼尚往来。
只是有一道小心翼翼的目光总是似有若无落在她身上，她察觉到了，装作不知道。
“叶太太是给叶教授发消息吗？”葛小姐忽然开口问道，一句话同时让在座三个人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秘书是纯粹的好奇，她在江市营业部工作了好几年，之前就是在葛总的办公室做行政秘书，最近才被葛总调给程佳期。
葛总的女儿偶尔会来公司送点东西，和员工们说话时一向轻声细语，没有半点架子，只是性格偏内向，不怎么爱主动聊天。
见她这一刻竟然会主动找程佳期搭话，秘书心里难免有些惊讶。
葛总也有一瞬的讶异，他看了眼女儿，没说什么，继续低头吃饭当什么都没听见。
程佳期因为刚和叶知年发完消息，脸上浅笑未褪，点了点头，“对。”
葛小姐了悟地点点头，注意到气氛因为自己突然的问题变得有些微妙，轻轻“哦”了声，没下文了。
程佳期却突然说：“葛小姐以后还是叫我程总或者程小姐、辛西娅都可以，这里是公司。”
她是公司的老大之一，却总被人一口一个“叶太太”叫着，怪怪的。
gc是外资企业，员工都至少精通一门外语，外文名也是必不可少的，有时候大家直接称呼外文名，反倒减少距离感。
葛小姐愣了愣，脸色微微涨红，带着歉意说了声“好的”。
葛总吃完饭，端着一粒不剩的空餐盘起身，“程总慢吃，我们先走了。”
程佳期淡淡点头，“葛总慢走。”
等到父女俩离开了餐厅，秘书才悄咪咪压低声音跟程佳期说：“程总，我觉得葛小姐有点奇怪。”
程佳期挑眉看她，明知故问：“怎么说？”
秘书嘿嘿笑了笑：“我说了您可别告诉葛总啊……”
程佳期：“你说。”
秘书：“葛小姐在我的印象里就是那种温柔知礼甚至有些内向的大家闺秀形象，对任何人都没有架子，说话也温温柔柔的，葛太太是江南人，基因遗传嘛，我懂的……”
“但我发现她刚才好像一直在偷偷看你哎，不是那种觉得‘哇小姐姐好漂亮想再看一眼’的欣赏，像是……”
秘书抓捧着脑袋想了半天，勉强想出一个形容词来：“羡慕？”
葛小姐好像很羡慕程总？
但这种羡慕似乎不仅仅是对于长相身份这类比较外化的东西，还带有别的什么。
具体又是什么，猜不出来。
程佳期知道葛小姐羡慕自己什么。
和叶知年有过那次谈话之后，她对待彼此的倾慕者的想法便放开了很多。
以两人的条件，就算未来韶华不再，只要身家背景在这里，就永远避不了暗中窥伺觊觎的人。
她没有精力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不如好好提升自己，守好自己的本心。
即使岁月不饶人，仍有骄傲立足于世的资本。
就像叶知年做的那样。
他们两人的心上都有一座坚固的堡垒，里面只装得下彼此。
＊
从餐厅回来的路上，葛总一句话都没对女儿说，也没让她立刻回家。
毕竟是亲父女，葛小姐猜到爸爸心情不太好，至于原因……
她想到自己刚才在餐厅主动问程佳期的那个问题，心口顿时砰砰砰地跳起来。
回到办公室，葛总关上门，将原本要进来汇报工作的助理拦在门外，除了女儿，不许任何人进入。
“你刚才在餐厅，为什么要对程总说那些话？”
其实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问题而已。
但经没有任何瓜葛的葛小姐的口问出来，似乎变得不太简单。
女儿出生前，葛总身在部队，照顾不了家庭。
当女儿三四岁时，他心疼妻子独自支撑家庭，毅然决然退伍转业。
来到gc后又忙着打拼赚钱，想给妻女更好的生活，难免忽视了她们。
女儿跟在妻子身边久了，性格温柔知礼，很懂得体谅长辈，就是比较安静内向，倒也不是什么缺点。
正因为了解女儿从小到大的性子，葛总才觉得她今天的举动突兀。
葛总一向不爱拖延，发现问题就要立刻解决，这才带着葛小姐回到办公室准备问个清楚。
葛小姐愣了许久，竟有些没办法直视父亲的目光。
“我……”
葛总大概意识到自己的神情太严厉，便稍微松缓了些，“琳琳，爸爸不是想责怪你，程佳期不是爸爸的下属，她也不仅仅是gc的大股东，还是我们家大恩人的妻子，叶家的儿媳妇。”
他重重叹了口气，继续说：“她人虽然不坏，但是如果碰到了她的逆鳞，别说你，爸爸都不一定扛得住。”
程佳期的“逆鳞”是什么，很明显。
身为亲生父亲，还是一名有着侦察兵经验的父亲，从端倪初现到今日的古怪，沿着蛛丝马迹基本也推测出了个大概。
前段时间不爱交际的女儿主动跟着他们夫妻到璧年别院拜访时，就已经露出了马脚。
“爸爸，对不起……”葛小姐憋了憋气，使劲将眼泪憋回眼眶，“我没有什么心思，我只是、只是……”
只是单纯地喜欢，默默地仰望着一个永远也不可能和她有任何瓜葛的男人而已。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什么都比不上程佳期，所以没有任何争抢的心思。
但喜欢哪里是能随意控制的呢，她就是稍微冲动了一秒，没想到会被父亲一眼察觉。
葛总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背，不再强求她说下去，只是换了语气温声问：“你之前不是提过想要出国进修吗？要不要爸爸替你安排？”
说起这个，其实葛小姐的马脚早该在两年前就暴露了。
两年前，叶知年带着一身荣耀和新婚妻子回国，她激动又失落，第一次向父母提出想出国进修。
后来她隐约听到一些关于叶知年妻子的不好传闻，嘴上没有多问，进修的事却又慢慢搁置了。
父母问过几次，她都以母亲身体不好需要人照顾搪塞过去。
现在是下定决心的时候了。
“好，谢谢爸爸。”
……
葛总送女儿出门，正好遇到程佳期拿着一份文件来问他事。
她脸上没有任何异样，看到葛小姐要走，也是面色如常地客套道别。
等到葛小姐错身走了几步，程佳期忽然叫住她，云淡风轻地提到上次送来的年糕做得很好吃，她有些馋，如果有机会还想尝尝。
当然，她不会吃白食，会回礼的。
葛小姐有些怔愣，没有立刻回答，是葛总替她应下来。
过了两天，葛总就把程佳期要的年糕送到她办公室，这次的口味更丰富，分量也比上次的多。
程佳期怀疑他们是把所有的存货都送给自己了。
而后她又回了不少港城的特产给葛总，不平白欠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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