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我爹是这么说的。”汉子说完看向楚年:“年哥儿,你不过来,是要我走过去送给你吗?”

    楚年觉得老爷子真是个讲究人,居然还让儿子特意送谢礼来。

    举手之劳的事,楚年本不想接这个谢礼,但一来,这个礼看上去是吃的食物,大抵不会太贵重;二来,受情势限制,想搞到点正儿八经的吃的真的很难;三来,罗家在村里的地位名声应当极好,江母这样泼辣的性子,笑脸相迎不说,语气里还多有讨好之意,若跟罗家有点牵连,是好事。

    思及此,楚年决定接受这个谢礼。

    楚年正要过去,江母开了口:“哎呀,真是,罗童生一直挎着食盒挺累的吧,快拿下来让我提着吧。”

    说着笑眯眯伸手,想要汉子把食盒给她。

    楚年脚步一滞。

    谢礼要是给到了江母手上,可就没自己什么事了。

    然而汉子对江母的行为无动于衷,他不耐地皱起眉头,语气也沉了点,说:“我给年哥儿送个谢礼就这么费劲吗?怎么?还要我三顾茅庐不成?”

    他显然是没准备把食盒给江母的意思,江母脸上的笑和伸出去的手同时僵硬住。

    看到江母掉了面吃瘪的样子,楚年憋笑,立刻走过去,从汉子手上接过食盒,说:“老爷子太客气了,还请替我谢谢老爷子。”

    “回头你自己去跟他说吧。”汉子环住双臂,站姿吊儿郎当。

    楚年一想,这个可以有。

    于是一点头,说:“也是,待我跟夫君尝过后,我亲自去还食盒,顺便跟老爷子道谢。”

    话说到这份上,等汉子走了,就算江母想拿走食盒,也有理由好阻拦不是。

    汉子挑眉一笑,看看楚年,又看看江母,眼神里有些玩味。

    江母在楚年走过来时就不住地往旁边挪,这时挪得离两人都有几步远。

    没办法,她实在是恶心楚年麻袋里背着的蛇。

    真是离了个大谱,楚年一个哥儿,玩啥不好,竟然玩蛇?这是正常哥儿会有的爱好吗?

    就因为这条蛇在,搞得她脑子和手脚都慢了半拍,没有先一步抢过食盒,便宜了楚年这个小混账!

    江母气得牙关紧咬,拳头都硬了,真想把楚年打一顿。

    汉子没啥事了,便要走。

    临走,江母急急叫住他,问:“罗童生,你家收不收蛇啊?我家年哥儿手里正好有点蛇,你要不顺带给它买回去?”

    此话一出,楚年和汉子都是一愣。

    楚年顿时绷紧了背。江母这人,蔫坏蔫坏,她怕蛇,所以要把蛇弄走,这样她就好追着揍自己了。

    楚年迅速声明:“这蛇我谁也不给。”

    汉子似乎来了兴趣,折返回来,在江母期待的目光里问:“蛇呢?”

    江母抬起下巴往楚年那边一点,说:“他背着呢。”

    楚年看汉子的眼神带上了一点戒备,抬手摁住麻袋,打定主意不卖。

    汉子笑:“看不出来年哥儿胆子这么大,真是人不可貌相。”

    江母觉得有戏,趁风点火,说:“看在童生的面子上,这蛇你拿走,我算你便宜一文钱。”

    “我不卖!”楚年说。

    江母瞪他:“这事儿你说了不算!快点把蛇交给罗童生!”

    楚年怒了。

    江母也太不要脸了,这可是他的蛇!

    谁知汉子悠悠说:“我也没说要买啊。”

    江母瞪眼:“啥??”

    汉子乐了,笑着说:“我一个读书人,要蛇做什么?”

    江母无语,你不要你折回来干什么?

    当然,她没直接说出来,而是搓了搓牙,换其他方法继续推销这条蛇:“那罗老爷子总是要的吧?我去年还听说他在张猎户那儿买蛇呢。”

    汉子:“那你去问我爹啊,我爹要蛇,关我屁事。”

    江母:“”

    江母又被怼的无话可说了。

    楚年本来在生气,这会儿看到江母仿佛吃了苍蝇一样哑口无言的表情,不仅气消了,甚至还有点想笑。

    这个汉子也是,有点意思,猜不到他什么路数。

    汉子这回是真走了,他一走,江母便关了大门,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嘴里骂道:“呸,什么个东西,一个考秀才考了几次都没考上的废物,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

    楚年不欲搭理她,提着食盒打算回江自流的小破屋。这食盒沉甸甸的,不知道里头装了什么,若有若无的香味飘出来,还挺勾人的。

    江母一叉腰,尖刻地喊住楚年:“你等等!”

    楚年转身,提前食盒问:“怎么?你要这个吗?”

    江母鼻子里嗤了一声,刚想说楚年还算识相,却见楚年眨了眨眼睛,说:

    “我倒是很想给你,但老爷子说这是给我的谢礼哎,再说你刚才也看到了,罗童生非要把它亲自交到我手上,还让我吃完后亲自还回去,所以我要是把它给了你,要是老爷子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呀?”

    江母:“”

    气死了气死了,说好的软糯柔和呢?怎么这么能说会道惹人生气?

    冷笑一声,江母说:“切,你当老娘稀罕么,还能有什么好东西给你不成?”

    楚年不置可否,只是一笑。

    江母看着楚年就来气,但不得不说的是,楚年长得确实好,要是他老实听话,愿意给她生个大胖孙子,孙子落地,将来肯定丑不了。

    眼珠子一转,江母缓和了些语气,语调没再那么尖利了,问:“饿了几天了,难受得不行吧?”

    楚年一听就知道她又要作妖,估计是觉得武的不行,准备来文的了。

    果然,江母叹了一口气,说:“你既然嫁过来我们家,就是我的孩子,我还能真的难为你不成?”

    楚年呵呵,你的孩子可是在床上躺着吐血呢。

    未免待会儿吃东西的时候江母作妖,楚年这会儿配合着她,看她想要耍什么花招。反正身上有蛇,不是很虚。

    江母看楚年似乎被触动了的样子,觉得有戏,赶紧再接再厉,继续说:“别人都是靠不住的,他们给你一餐,还能给你餐餐?只有爹娘能给你餐餐,知道不?”

    楚年问:“那餐餐呢?我也没看见啊。”

    “还不是因为你不听话,你要是肯听娘的话,娘还能饿到你不成?”江母吊梢眼往上一提,威逼改利诱,说:“只要你跟了四宝,我们江家不会亏待了你的,有啥好吃好喝的,少不了你那一份!”

    楚年就知道事情会绕到江四身上。

    这次楚年表现得很软化,一副在认真思考的样子,末了抬起眼睛,很是纠结地说:“可是,我毕竟嫁的是江三,怎么能弃江三不顾改跟了江四呢,这对外也说不过去呀。”

    楚年这演技,江母完全看不出来他是装的,只觉得这个媳妇虽然倔强,可是忠贞啊!

    瞧他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嫁给了三子那要死的人,一不哭二不闹三不上吊,还心甘情愿跟他一块挨饿吃苦,这要是跟了四宝,不也会这么样儿对四宝么?这多好啊!

    江母还是那个话:“怕什么,咱家大门一关,谁知道?等三子一死,你给他埋了,表面上意思意思,将来好好跟四宝过就行了!”

    楚年内心呵呵,表面挣扎:“不行,现在江三是我的夫君,我过不了这个坎儿,除非”

    江母:“除非?”

    “除非以后夫君他真的不在了,我才有心力考虑其他。”楚年泫然欲泣,演技极其逼真,连眼眶都泛起了红。

    江母无语,咬着牙说:“你说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呢!”

    楚年觉着演到这就差不多了,再演下去就显得用力过猛了,于是红着眼眶,啜泣一声,提着食盒跑了。

    嘿,留个白,剩下的让江母自己脑补琢磨去吧。

    江母:“”

    ——

    回了小破屋,楚年第一件事照样是抵门,第二件事才是把食盒放桌上,打开看看里面是啥。

    一打开,居然是鸡汤!

    鸡汤哎,还是汤里面有鸡肉的那种,楚年眼睛都亮了。

    鸡块被剁得很小块,黄橙橙的,炖得极烂,看起来好吃的不行,汤却是清的,上面只飘着零星的油点儿,一点也不觉得油腻,汤里还有黄姜和红枸杞。看得出来,炖汤的人手艺一定很好。

    “老爷子也太大方了吧,真舍得出手哇。”

    这不是年不是节的,一般人哪舍得宰鸡炖汤啊,更别说送人了。

    楚年早就想吃肉了,本来没吃到蛇肉还挺郁闷,这会儿看到香喷喷的美味鸡汤,郁闷一扫而空,高兴地不行。

    提着食盒来到床边,楚年笑得开心:“夫君,大喜事,咱们有鸡吃了!”

    罗家是真讲究,红漆的食盒,质量极好,这么久了,鸡汤都没冷下来,碗上面还冒着热气。碗也是好碗,不像江家的碗,就是一个白糙碗,而是细腻的青瓷,旁边还放着跟碗一套的青瓷筷和青瓷勺。

    优雅,实在是太优雅了。

    楚年欢喜,心里都是美意,这大概是他穿越以来最开心的时候了。

    江自流却不这么想。他只看了鸡汤一眼,便看向楚年的眼睛。楚年眼眶有点红,像是哭过。

    楚年和江母在后院里你追我赶的,包括楚年指桑骂槐,骂江母畜生都不如,江自流在屋里全都听到了。后来两个人去了前院,他才听不到了。

    虽然没听见,却不难猜到还有多少难听的话。毕竟江母是什么脾气,江自流很清楚,一定是把楚年骂了个狗血喷头,骂得楚年都听不下去了,忍不住红了眼眶。

    看着眼前强颜欢笑的小哥儿,江自流的心情有些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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