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清晨,天空中的东边露出鱼肚白,朝阳缓缓升起,新的一天来临了。
凉爽的微风拂过江澜儿稚嫩的脸庞,仿佛也带走了她的烦恼。
今天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尝试下床走路,脚踏实地的触感令她对这个世界开始有了真实感,不然总觉得像是一场梦似的。
不到五日,她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淤血也散了干净。再加上平日的清粥素菜、规律的作息以及小桃的细心照养,竟连疤痕都淡了不少。
看来身子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真得多亏李恒送的那瓶金疮药,自己得找个机会好好答谢他。
江澜儿一边想着,一边在丫鬟小桃的搀扶下慢慢悠悠地散步。许久之后,主仆二人皆是大汗淋漓,汗水浸湿了衣裳,额头上也布满了密密的汗珠,在阳光的照耀下脸上隐隐发着光。
更令江澜儿高兴的是自己终于能洗澡了!
对于一个有着轻微洁癖的人士,半个月不洗澡是怎么样的体验?
若是有人这么问她,她一定会狠狠地对那个人答道:“想死的心都有。”
那是一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是对污垢洗不掉的恐惧。她当即决定让小桃打水泡澡!
在江澜儿的吩咐下,小桃倒好了一大桶洗澡水,还贴心地撒下了鲜花花瓣,搀扶着自家小姐躺了进去。
红的,白的,黄的,粉的……
五彩缤纷的,好看极了。
澡室内水汽氤氲,身下是温暖的水,脸上是冰凉的汗珠。再加上有小桃在旁帮自己搓背,真的不要太舒服了。
江澜儿感觉自己都要被宠坏了,从来都是自己照顾自己,此世竟然能被人照顾。瞬间,她看小桃的眼神充满了难以言状的感激和其他情绪。
小桃仿佛也察觉了什么,冲她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被暖到的江澜儿还想多泡会儿,却被小桃拽了出来,“小姐呀,你的伤口刚长好,只能泡一会会儿哦。”
“……好吧。”
洗漱一番的江澜儿来到梳妆台前,解开发带,一头青丝似飞瀑般垂落。一双乌亮的眸子,映得面若芙蓉。
优美的下颌线条,细长直挺的天鹅颈下是好看的锁骨曲线。
最直接的形容词就是“肤白貌美”。
连小桃看到了都忍不住惊呼着:“小姐变美了!”
原本的江澜儿也不丑,江天阙夫妇的模样都是极好,一个面容清秀一个嫀首峨眉,生下的女儿自然不差。
可江澜儿却故意扮丑,再加上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性格被人送上“漕帮恶女”的诨号。
可能是原主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因为扮丑可让人望而却步,又因嚣张跋扈而令人不可接近。
江澜儿回忆起那段让身体刻骨铭心的记忆。
-
金杈之年的江澜儿,打小就与那住在西院的江玉郎玩耍。因为偌大的江府,只有他与自己同龄。
江玉郎天资聪颖,五岁开蒙,十岁便对经史子集略知一二,连番所为引得了江州大儒们的连连夸赞。
又因他长相隽秀俊雅,无论男女老少一见便能对他生出好感来。
江州的百姓常感叹道:“江家出了个好儿郎,名叫江玉郎。”
江老爷子也常说:“澜儿,你多与玉郎学学,这孩子聪明伶俐,以后准是个能干的主儿。”
作为一个给学习成绩第一名陪跑的差生,江澜儿心底恨极了这个人。凡是,她只要稍微做得有一点儿不好,便会被人拿去与江玉郎作比较。
可江玉郎对她的感情完全不同。
两个人玩着玩着,江玉郎便时常盯着柔丽动人的江澜儿痴笑,边盯着边说要娶她为妻。
对此,江澜儿想想都感觉恶心。
“这怎么可能呢,不行!我是你姐姐,你是我弟弟!”
“我不是你弟弟,我爹是你爷爷的养子,我们不是血亲……我们可以成亲。”
对啊,江旭只不过是江老爷子的养子,江玉郎和江澜儿并无任何血缘关系。
十二岁的少男少女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但月朗风清般外表下的江玉郎竟藏着一颗戾气横生、阴狠毒辣的心,平日的好好才子只不过是他迷惑世人的面具。
江澜儿永远记得那天夜里,江玉郎偷偷溜进东院,将她按在床上企图侵犯她的面孔。
兴奋,邪魅,狡黠。
“澜儿,你好美。”
江澜儿流着泪奋力反抗,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外貌能让对方生出疯魔。
所幸丫鬟小桃的尖叫声吓跑了兴头上的江玉郎。
此事很快惊动了江老爷子,赶到事发地一看,勃然大怒。虽说他重男轻女,可这种有辱门风的事情自然不能视若无睹。
不料那江玉郎早已做好了准备,装出一副醉酒之态,以两人只是嬉闹玩耍来混淆视听,甚至倒打一耙说道:“澜儿姐,我知道你素来讨厌小弟更得爷爷喜爱。可你也不至于把这么大的罪名扣小弟的头上啊?”
江旭夫妇也在旁助攻,一边安慰自己儿子一边向江老爷子解释着都是误会。
因为涉及到江府的名声和女儿家的清誉,且事又没成,更何况江玉郎平日温和顺从的面目颇得人心。
江老爷子沉默了很久,最后下决定将此事压了下去,不了了之,也没对江澜儿有任何交待。
那晚的秋风极其猛烈,寒冷的月光照在被吹着乱舞的枯树残枝上显得格外阴森,像只张牙舞爪的怪物。
乌鸦飞过,留下两声凄惨。
自此,江澜儿落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她将自己包裹起来,总穿得很严实,在夏日炎炎的天气也是如此。她又常常将自己宅在东院里,埋头苦练武功。
天若无情,我便是自己的刀。
事后,江玉郎再无胆子来招惹她,可东院与西院的梁子就深深地结下了。
江府的日常事宜由吴氏操持,也就是江玉郎的娘。平日因为江老爷子还会有所忌惮,如今他们彻底不把东院再当回事了。
一连好几日,送来的菜都是冷粥、硬馒头。
江澜儿当然知道此事非厨房的管事赵三娘所为,而是吴氏有意安排。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当然她用不着十年。
只要身子大好,自己可以自由活动,万事便可一个一个地解决了。
做人总要怀着希望嘛,并不是她自恋。
但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江澜儿觉得自己有必要继续扮丑,不光是麻痹敌人,更是保护自己。
正想着,小桃提着开水进来了,边倒在茶壶里边对着江澜儿抱怨道:“小姐,这些人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了!”
“这些人”自然指的是东院的丫鬟婆子们,连日以来,对于每个下人的做事效率,江澜儿自己心里也有了数。
最勤快的当属小桃,其他的稀烂。不是聚在一起摸牌赌钱,就是躲着偷懒。
“哎,谁让我是个不受宠的小姐呢?”江澜儿叹了一口气,苦笑不得。
小桃倒好了热茶,知道自己小姐不喜欢喝热的,便放在一边凉着。
她急忙说道:“才不是呢!”又将声音压低了许多,“老爷只是受了他们的蒙骗。”
见自家小姐发着呆没有反应,她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小姐,小桃是不是说错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
刚刚江澜儿被小桃的一番话弄出了神,她正在想破局之法。
“没有,你别瞎想,让我想会事儿。”
江老爷子存在信息差,他不知道自己的孙女到底做过没有,但因为有人亲眼看见江澜儿出了仓库,又有人捡到了她的玉佩。证据摆在眼前,一怒之下的江老爷子失去理性地下了判断。
诬陷她放火的人明显抓住了江老爷子的软肋,一个是个人的面子,另一个是江州漕帮的名声。
此人必定对江老爷子的性格和江府的人际关系十分了解。
再加上,谁收益最大、谁动机越大的犯罪原理,答案简直呼之欲出。
“小桃,你还记不记得仓库失火那日是谁跟我说码头来了西洋玩意的?”江澜儿自己忘了。
小桃挠着头思索了会儿,眼睛一亮,似乎是想到了,开口道:“好像、好像是谢婆子!”
“你确定是她吗?”
“是她,准没错。因为东院里的婆子就她的儿子加入了漕帮,她也是从她儿子那儿听说的这事。”
“好,你过来。”
江澜儿招呼小桃附耳过来,又环视了一圈,小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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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夜里,繁星如钻石般点缀在天上。万籁俱静,只听得到蝉鸣蛙叫,而东院却格外的嘈杂。
今日谢婆子值夜,她刚换完坐水炉子的煤球,路过大小姐的屋子,恰好听到里面摔碗砸瓶子的声音。便如日常一样,躲在廊檐下偷听了一会儿,才明白原来是大小姐在骂她的贴身丫鬟小桃。
“你怎么做事如此不小心!?茶水烫了本小姐一身!”江澜儿愤愤不快道,一边拿着方巾擦拭打湿的裙子。
“婢子不是故意的,呜呜呜……”小桃的哭声传了出来。
谢婆子掀开门帘,站在门口询问道:“大小姐,怎么了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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