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当鸡鸣刚响过一声,便也睡不着了。于是翻身下床,简单的梳洗一番,来到了院子里,仔细观察着周遭环境。
东院原是江天阙夫妇居住的,可在他们二人接连离世后,只剩下女儿江澜儿一人独居。
江府占地二十多亩地,有两个足球场地那么大。此院是除了江老爷子所居住的正院以外最大的院落,两进两出,亭台、楼阁和水榭皆是一应俱全,假山叠嶂、绿水清池点缀其间。
不知不觉中走到了练武小场,看着那些挂着十八般兵器的武器架子,江澜儿身体本能地产生出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来。
她立刻情绪振奋了起来,一扫之前的无精打采。恰好今日穿得是一身短衣劲服,行动方便。
江澜儿先做起了拉伸运动,左扭扭,右转转,抻抻胳膊,拉拉腿,热完身才好耍把式。
做完了热身,她走到武器架前,尝试拿起一把剑。这么多兵器,她只会用剑了,因为在福利院的时候,老师教过太极剑。
嚯!
刚碰到剑的时候还觉得有些沉甸甸的,随即这种感觉就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得心应手。
江澜儿右手持剑,食指和中指伸直且紧靠,并向上后方翘起,大拇指压在了无名指和小指的上面。
这便是剑指。
剑指领劲,使出平带、兰剑、云剑等招式。随后,使出催劲,引出独立上刺、平带等动作。
只见江澜儿头顶颏收,双肩松沉,挺胸收腹,敛臀缩正,膝盖不过脚,身正人不斜。
江澜儿右手舞剑,左手剑指,点剑、刺剑,又劈剑、挂剑,最后以腕花式收剑。
一套招式如行云流水般被她舞了出来,隐隐散发出一股端正自然,潇洒大方的韵味。
连江澜儿自己都忍不住自夸起来,确实是练武的小天才。
还没来得及擦掉额头上的汗水,她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朝这边而来。
“小姐,小姐,我可找、找……”
小桃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扶着汉白玉桌子直喘粗气。
“慢点说,别急嘛。”江澜儿拉着她坐了下来,轻抚着她的后背,“瞧你这么着急,难不成老爷子要放我出去了?”
小桃手指着外面的方向,“不是!小姐,我打听到知府方大人来啦,好像是为了运冰的事情,老爷正和他坐在前厅谈事呢。婢子我一听到冰的字眼,就立马跑回来告诉小姐了。”
“运冰?详情你可知道?”江澜儿连忙追问。
小桃看了眼周围,没有回答,又冲着她眨了眨眼,随后两个人进了屋。
她适才回道:“是御冰出了事。因之前运河被朝廷夏粮北运的船占用满了,漕运总督同知府大人让御冰暂时储存在咱们漕帮码头的冰窖里。可一场大火,让冰窖的冰生生地少了大半。官府的人得知此事便不干了,直接找上了门,说要追回所有损失。”
现代人有冰箱,古代人有冰窖。
但冰窖造价昂贵,只有皇亲贵胄和大富人家才会有,这个时代的人还没发现硝石可以制冰,而是冬季收集自然冰藏于地窖待夏季使用的老办法。前者制作方法简单,成本低廉,损耗小;后者制作流程久,成本高昂,仓储运输的损耗极大。
因此,夏日冰贵,成为了富贵之人的专属。
江澜儿仔细想了想,此事怕不是那么简单。如果只是单单少了冰,老爷子为了漕帮的信誉可以出钱买,且会在官府的人发现前补回去,也不会让江州知府找上门来。
想到了这里,她立刻冲小桃问道:“如今冰价多少银子了?”
“婢子不知,但我可以去问赵小旺,他天天出去买菜,应该知道冰的市价。”
赵小旺乃厨房管事赵三娘的独子,赵家与小桃是同乡,关系匪浅。
江澜儿点了点头,便拜托小桃再出去打听一下此事,顺便把赵小旺叫来。
-
江府,前厅
清晨还是日头高照,此刻却黯了下来。
天空愈发阴沉,闷热的空气快要将人压得喘不过来。
江州漕帮大当家,江老爷子神色疲惫地坐在主位上,双手捧着茶杯却没有喝上一口。
因为码头失火一事,他四处奔波忙碌多日,只为平息此事带来的连锁反应。可是按了葫芦又浮起了瓢,实在难以解决不断冒出来的种种麻烦。
江老爷子不喜欢这个不听话的孙女,可谁叫她是自己爱子唯一留下的血亲呢,哎。
他此刻心里是又恼又烦。
恼的是孙女江澜儿任性恣意妄为犯下滔天过错。
烦的是江州漕帮中出了内鬼,不然冰窖的事情没那么快泄露出去。
近日来,关于江州漕帮欠钱的传言沸沸扬扬,本就人心不稳的几处堂口竟都转投了应州漕帮门下。若在以前,江老爷子早收拾了这些人,可是他现下没有那个功夫。
更严重的是,帮中关于让江老爷子退位让二当家江旭上位的呼声越来越大。早不采取措施,他这个大当家就彻底下课了。
正想得头疼,义子江旭的声音响了起来:“方大人您放心,鄙帮定有办法补这御冰的窟窿。”
在他的对面,是一位身着绯色官袍的人,正是江州的知府——方古通。
方知府的脸上带着轻蔑,“尔等有何法子可以解决?本官可是听说贵帮欠了江州商会一大笔银子。”
江老爷子不禁一愣,正要说出“纯属谣言,绝对没有”的驳词。
江旭的脸色十分淡定,又从袖口里拿出一张银票,毕恭毕敬地递了过去,“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方大人海涵,鄙帮三日后定能给大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有了银票,方知府的脸色才好看了些,“哼,本官便先给尔等一些时间。三日之后,若还没见到该有的御冰,休怪本官无情!”
见知府大人要走,江老爷子和江旭也连忙起身,一路好言好语地将他送了出去。
“旭儿,老夫有事问你。”
江老爷子叫住了准备离开的江旭,他看了一眼这位自己的义子,却感受不到以往的敬重之情。
看来,是翅膀硬了啊。
“义父还有何事?儿子还要去忙着筹钱呢。”
“老夫问你,你如何在三日之内解决此事!?”江老爷子见他一脸的不耐烦,当即将茶杯一放,发出“叮当”的响声。
“儿子已经有了主意,义父年岁已大,切勿再操心劳神,万事皆有儿子做主。”江旭
江老爷子脸色登时就拉了下来,冷冷道:“据老夫所知,你所说的解决之法就是找江州商会借钱是吧?”
“儿子都是为了漕帮好,为了义父您好。”
江老爷子目光一凛,猛虎虽老余威仍在,他的眼神令江旭激灵了一个寒战。
“为了我?”江老爷子不冷不热地说着,“怕是为了你自己吧!你以为我是老糊涂了?那江州商会会长吴方是你堂舅子。”
吴方正是靠着江旭的漕帮资源和背景,短短数十年便从一无所有做到家财万贯。
江旭的心情恢复了镇定,冷峻地回道:“如今江州有何人愿意皆我们银子,若没儿子这个堂舅子怕是用不了多久江州漕帮便被官府抄了!”
“哈哈哈!”江老爷子听这话不禁感到可笑,“九出十三归的高利贷只有江州商会愿意借?老夫看事实远远不是此般。”
江旭腾地一下红了脸,在心里想着这个老爷子是如何得知自己和江州商会的私下协定的,见老爷子尚精明,甚至开始为他过往偷摸做的事情担忧起来。
“你以为义父老了。”江老爷子指着他连连冷笑,“老夫将漕帮银钱等诸事交予你负责多年,一直重任于你,可你把这摊子管着如今这等地步。以往你的过失尚小,老夫只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没有道出来,可一个火灾,把问题都烧出来了!”
一席话说得江旭目瞪口呆,久久下不来的雨都砸在了他的心头,闷热的空气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咽了一口唾沫,缓了缓神智才又反驳道:“儿子、儿子并无过错。儿子勤勤恳恳从年头忙碌到年尾,多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一切都是为了江家,义父的话寒了儿子的心……”
“狗屁!”江老爷子怒骂道,“你竟然有脸说自己为了江家,说自己辛苦。好,今后你就安心管你的堂口,其他的事不劳你旭二爷费心了!”
前厅中的下人没有得到江老爷子退下的命令,仍站在角落里。被他一声吓得身体僵硬得如一具具木头雕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他刀子一样的目光看向江旭,徐徐说出两个字:“退下。”
江旭听了这话,面如死灰,连忙伏地叩头,颤声答道:“义父,儿子大错。儿子待义父一片赤诚,虽为人淳厚,有许多处事不周之处,只求您给儿子改错的机会。”
一个大男人,竟然当着众多下人的面哭了起来。
当下,江老爷子见了养育三十多年的义子这模样,不知是心软还是另有他谋,语气竟软了下来:“行了,你立刻去回绝江州商会的借款,其他的事咱们再想办法。”
江老爷子正要扶起江旭,忽然下人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便问何事。
“回老爷,东院出事了。”那下人忐忑不安地望着江老爷子和江旭,“大小姐和吴二奶奶吵了起来,大小姐还动手打了吴二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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