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暴雨如注,打的路边草丛簌簌作响,沈母家的这顶帐篷既不挡风,又不避雨,夜雨裹挟着夜风扫进篷内,脚边的席子上已经汇集一摊溪流。

    沈念安是被冻醒的,这具身体天生体寒,加上雨水这么一浇,两只脚凉的像个冰块。

    见脚底的席子上都快逆流成河了,她赶紧起身,把脚底的油包撑开,走出去披在帐篷外边,虽然解不了多大用,但聊胜于无。

    暴雨应当没下多久,可山谷中还未褪去的河水却有逐位上涨的趋势,此时,已经有不少人聚集在山边,俯视着缓缓上移的水位,脸上个个都写满了忧愁。

    索性睡不着,沈念安也找了件挡雨的外衣走过去,人群里她一眼就发现白天跟她唱双簧的老头,于是走到他身边,疑惑问道,“老伯,发生什么事了?”

    声音掩盖在暴烈的雨水中,老头也不知是听见了在回答她,还是只是兀自感慨,“水位又涨了。”

    再涨到一定程度,他们就不能在这儿落脚,得连夜迁徙去往更高地方。

    沈念安不懂得其中的弯弯绕绕,她只知道,水位涨到高地,那不就把山都给淹了吗?她来的这几天,已经不下雨了,她还以为水患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那只是刚开始?

    大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架势,反而越下越大,所有人都不敢离开这里,时时刻刻紧盯水位上涨的变化。

    沈念安有生以来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大水来临之前,她仿佛就是个无头苍蝇,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或许是人群里凝重的氛围感染到她,沈念安也不由自主叹了一口气,心里不由得发闷,仿佛有股浊气,压在心头。

    最近叹气的次数比她前半辈子加一起还要多,她自言自语道,“照这么下去,水位涨不涨不说,明天肯定是没法卖艺了。”

    接着又难耐地撇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像是要把心中的愁闷一并抹去似的。

    过了好一会儿,紧前面传来一道沉重的低音,“乡亲们,收拾收拾咱们走吧,这里不能呆了。”言外之意,水位已然超出了警戒位置。

    话音落后,人群里顿时哀怨如潮。

    “怎么又涨了?”

    “好不容易逃出来安定下来,让咱们再往哪儿走啊!”

    “算了,别抱怨了,快走快走,大家别耽误功夫!”

    沈念安身旁的老头同样拽着愣在原地的小姑娘往回走,他是看在白天的面子上,再见她们母女二人孤苦伶仃的不容易,才好心提醒她,“愣着做什么,赶紧回家带你母亲离开这儿。”

    沈念安下句话就想问“去哪儿啊?”

    她对这地方人生地不熟,不说方圆十里,哪怕只是方圆一里,她都能晕头转向。

    不过追根究底,当务之急,她还是先把沈母叫起来,至于具体去处,收拾好行李再说。

    沈母自从黄河水灾逃难后,担心晚上有意外发生,通常睡得不是很熟,所以沈念安摇了她一两下,她就立刻苏醒过来,披衣起身。

    对上沈母不解的眼神,沈念安简单比划两下,告诉她水位要涨,这里危险,二人得暂时离开这儿。

    母女二人于是迅速把衣物连带着赚来的银两装进油包里,拿起二胡,收起帐篷,冒着大雨开始上路。

    之后来到路中央,对于到底是向前走还是向后走的问题,沈念安忽然迷茫起来。

    天地可鉴,作为初来乍到的“外乡人”,她实在不清楚她们该往哪儿走,她又问沈母,才得知原身跟沈母当时也是漫无目的跟着村子里的人逃难到此。

    很好,太好了,沈念安想起自己目前的处境,差点被自己气笑。

    她看着周边陆陆续续,拔帐离开的原身村民,无奈,转头对沈母做手势,“我也不清楚咱们到底要去哪儿,这次仍然跟着他们走吧,人多互相还能有个照应。”

    沈母自然点头同意,也不知是沈念安太过独立能叫沈母全身心的依赖,还是沈母太过没有主见,沈念安说的话,她从没反驳过。

    雨势越来越大,完全没有停下的迹象,行走在路边,沈念安被暴雨扫的直接睁不开眼,额前稀疏碎发一绺绺黏在脸上。

    周围都是拖家带口,大包小卷的村民,想是接下来的路长远的没有尽头,众人步伐沉重,面色凄然,几十号人里竟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沉重的氛围连带着倾盆大雨浇的沈念安喘不过气,沈母看沈念安浑身淋得湿透,急忙把自己身上的蓑衣脱下搭在女儿身上,“额,额!”示意她赶紧披上。

    “没事,没事,”沈念安强势拒绝,下一秒,把蓑衣给沈母重新盖回去,急雨下她神情格外严肃,“自己披着,别感染了风寒!”

    沈母这才没继续坚持,默默穿回蓑衣。

    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村民们要逃难,自然得往山上走。他们走了不远,来到一处岔路口,一条小路通往山顶,一条路通往山下,还有一条路直行,那是通往京城的方向。

    这时,村民之间发生了分歧,有些带够柴米油盐的要上山避一避洪水,打算水退了再下来;有些村民却要直走,想在去京城的路上碰碰运气。

    于是众人兵分两路,谁也不劝谁,而沈念安考虑再三,也跟着前往京城的小部队一起向前走。

    走了有一段路程,他们十几个人被几个官兵拦下。

    “站住!”官兵伸手阻拦,

    秉持着民不与官斗的信念,其中有一村民笑呵呵打着官腔走出来,“官爷行个方便,咱们逃难到这,就想经过此地去前面讨个饭吃。”

    “你讨饭吃?”官兵们听完哈哈大笑,眼睛长在头顶上,嘲讽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你知道这是哪儿吗?”说完,他指着远处一幢精致别院奉承道,“这是咱们巡抚大人的别院,我告诉你,巡抚大人早有规定,夜间,谁也不准从这条路经过!”

    好似早早发现了有人在这条路上行走,官兵说完,那幢别院里大门敞开,远远走出来两人。

    官兵这边霸道蛮不讲理的模样让沈念安倍感不适,她听完皱着眉头忍不住开口,“那栋别院是你们大人的,这条路又不是你们大人的,你们做什么这么霸道!”

    “他们霸道怎么了!”官兵正要接话,被另个男人截了去。

    众人视线看向声源,只见官兵们立时带上谄媚的笑意,“大人。”

    “嗯,”陈静禄受用的点点头,身旁跟着替他撑伞的下属,他缓缓踱步来到沈念安跟前,奸笑一声,“他霸道怎么了,是我让他霸道!”

    沈念安一见这种大腹便便的官员便没好印象,想都不用想他就是个狗官。

    于是她不答,环胸冷哼撇过头。

    似乎懒得跟小丫头片子计较,陈静禄随后对其余村民命令,“我跟你们说,我是你们的父母官,我要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得给我做什么!我不让你们过,那谁也不准经过这条路!”

    村民们还想继续赔笑打商量,“大人您行行好”

    “不行!”陈静禄扬手不客气打断,他阴沉着脸,“管你们去哪儿,总之就是不准在这条路上过,都给我滚回去。”

    陈静禄越来越嚣张,沈念安气愤难当,她杏眼圆睁,忍着怒气问道,“凭什么?”

    “凭什么?”小丫头片子还敢跟他叫板?陈巡抚尖锐着狰狞的嘴脸,伸手朝天指,“凭我就是你们的天。”

    “呸!”村民中不知谁吐了一口,即便是哗啦雨声,都没掩盖的住。

    “嗯?谁敢违抗我?!”他下意识挥手,示意官兵赶沈念安等人离开。

    也许是刚才那声怨叹鼓励到众人,这下村民们硬气的站在原地不动弹,愣是干推着也不走。

    可他们不动手,在陈静禄眼里也是变成反抗,于是一场殴打从官兵率先拿武器痛打村民开始。

    “来人呐,给我往死里教训这群刁民!”

    陈巡抚发话,场面顿时乱了起来,然而谁都不肯让自己吃亏,双方拳头相交,你踢我打,老弱妇孺又惊又怕,不由得慢慢退到最后,而幼儿见到这幅场景,登时受惊,嚎啕大哭。

    沈念安骨子里不肯受委屈的精神,促使她立马要上前帮忙,却被沈母事先察觉,拽着她的胳膊狠狠留在原地,她怎么挣都挣脱不开。

    “你放开我,”

    沈母满脸哀求对她摇头。

    最后,终归是官兵挟持武器,占尽天时地利的优势获胜,几个壮汉被打倒在地,也许他们反抗的行为彻底惹怒到他们,什么不抢妇孺的念头完全抛之脑后。

    “来呀,上去看看这群臭要饭的都带了什么好东西,想经过此地,怎么不先想着孝顺本官?”

    官兵们在接到命令后,像极了地狱中的恶鬼向沈念安等人强扑过来。

    幸好他们只贪财,不劫色,“把东西都给我拿过来吧,想走这条路,不把我们巡抚大人伺候好了,谁也别想过去!”

    说完话的功夫,他们很快抢走村民中所有值钱的东西,接着,在父母官巡抚大人的带领下,扬长而去,而沈念安身上仅存的油包,也被他们抢了去,哪怕她拼命反抗,厉声斥责,“我要去告官!”

    却在官兵们无情的嘲笑中,太阳穴附近,重重挨了一拳。

    始作俑者大摇大摆离去,那些女子看到自家丈夫躺倒在地,连忙上去搀扶,不时哭诉着行李中丢了哪件东西。

    沈念安被打的头晕目眩,她在地上趴了好一会儿,才在沈母满脸泪水的注视下,半掺半爬,晃悠着脑袋站了起来,头脚虚浮。

    耳边嗡嗡发出鸣叫声,想来是那计重拳的后遗症。

    众人的行李在路上散落开来,混着雨水与地上的泥水,脏乱不堪,而本该留着的那点儿上路的盘缠钱,却被刚才那群混蛋全部抢了去,包括她辛苦挣来的铜板。

    想至此,沈念安心头燃气熊熊巨火,她转头愤恨地盯着陈静禄离去的方向,双目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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