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死者家属不同意解剖,而秦明所提及的解剖程序需要建立在案件是刑事案件的基础上,所以他们必须要找到证据证明有犯罪的可能性,不然他们是无法使用那个权利,也无法对尸体采取再进一步的检验。

    “我们现在不就是要通过死因来甄别案件的性质吗?”秦明略有不耐和不悦地说道。

    “那你现在能断定,这就是一个刑事案件吗?”陶法医相持不下地质问道。

    这个问题一出,无论是秦明还是顾念,都知道僵持的结果会是怎么样。

    秦明沉默了一小阵子,最后不甘心地说道:“从法医的角度上说,现有的线索的确不足以支撑我做出这样的判断。”

    看着他憋屈的样子,顾念心里很是郁闷,她抬手轻轻碰了碰秦明手臂,柔声开解道:“我们再等一等,也许经过冷藏后,尸体会浮现出一些潜在的伤痕。”

    秦明对上顾念的目光,虽然还是有点不忿,但在这种情况下,他也只能妥协。

    从殓房出来,他们就碰见林涛和死者的家属正在对峙,原因无非就是家属怎么都不同意对死者进行解剖,无论林涛怎么解释警方需要调查清楚死者的死因,那位家属依然丝毫不让步,声称他的父亲,也就是死者,有精神病史,昨天病发之后自己跑到芦苇荡,还不断强调死者是意外摔死,所以怎么都不会同意解剖。

    更奇怪的是,死者家属还坚持要火化死者的尸体,看着还挺着急似的。

    一个不想找出死者真正的死因和急着火化尸体,而且脸上没有一丝伤感的家属,这不就是典型的案后毁尸心态么?

    回到龙番市公安局里,刑警队以及秦明和顾念,和刚刚进门的谭局长正在开会讨论案件的情况。

    “昨天下午,我们已经掌握了尸源的消息,并且在疑似死者家中找到相应检材进行dna检测,也刚刚得到消息,死者确实为本市市民谢勤工。”一名警员报告道。

    “谢勤工,男,五十三岁,经营着一家小型砖窑,一年挣个十来万没有问题,但周围的住民对他有一种说法——他有狂躁症。”

    “有什么依据支持吗?”秦明问道。

    “这个可以确认,我们找到了很多他购买治疗狂躁症药物的记录,根据监控,死者昨天下午还在市中心一家药店里买了药,然后去他儿子家吃饭,这个儿子是他收养的一个养子,叫谢豪,但对外只说是干儿子,这儿子是他一手养大的,生父生母反而没有管过他一屎一尿,现在这个儿子是砖窑厂的主要负责人。”

    这时,林涛和小黑走了进来。

    他一回来就疲惫地靠坐在桌子上,叹息道:“这个谢豪就是胡搅蛮缠,他说昨天晚上谢勤工在他家吃饭,之后有点狂躁,说是要回自己家,然后就走了,他也没在意,直到今天下午接到他父亲的死讯才知道。”

    走到谭局长身后的白板,林涛一边画着谢勤工谢豪父子俩家的位置,一边解释道:“谢豪家离案发现场并不远,谢勤工的家在谢豪家偏北两公里的地方,因为他们住的是偏远地区,是没有摄像头的,所以我们也不知道谢勤工为什么会走到他家西面的这个芦苇荡里面去。”

    “我觉得精神错乱是有可能走失方向的。”小黑提出。

    林涛点头附和道:“我们不排除因为谢勤工迷路而走到芦苇荡的可能性,但是我觉得谢豪这个人的嫌疑非常大,因为他的反应非常地过激。”

    谭局长问道:“有证据吗?”

    “暂时还没有。”林涛颇为失落地摇了摇头,然后继续道:“但是他的父亲死因还没查明,他就强烈要求火化尸体。”

    “那会不会是因为狂躁症的作用,他走到池塘边,用石头撞击自己的头部导致受伤,又或者是雨天路滑,摔倒受伤?”

    对于小黑的假设,林涛不置可否,而是面向谭局长,询问他的意见。

    谭局长想了想,道:“这样,痕检部门已经固定了死者的活动轨迹和现场状况,你们过去看一下。”

    重回案发现场,他们站在池塘边,看着还在搜索的警员们,林涛说道:“检验部门用了一下午的时间,把整个芦苇荡都扫荡了一遍,因为来芦苇荡的人很少,所以提取到的东西也很少。”

    “东西少也有东西少的好处,起码可以更容易排除掉不相关的东西。”顾念乐观地说道,随即发问:“有找到新的线索吗?”

    林涛点头,“他们在这里发现了很多脚印,因为那天下过雨,土质松软,所以这些鞋印都很有鉴定价值,而且所有的鞋印都出自同一双鞋,说明只有一个人来到这个芦苇荡,还走了不止一圈。”

    “鞋印会不会是死者的?”

    林涛摇了摇头,他们发现尸体的时候,死者并没有穿鞋,但这不能排除现场有第二个人把他的鞋拿走。

    “我们根据鞋印的足尖所示方向发现,这个人在芦苇荡的内圈和外圈,走了起码四圈以上,最终在死者被发现的地方附近消失,而消失的原因,是因为被其他鞋印所覆盖。”

    经过对比,痕检人员发现这些把原有的鞋印覆盖掉的鞋印,证实是在场的警员和报案人所留下的,所以说,假设死者就是围着芦苇荡绕圈的人,如果案发的时候还有另一个人,那个人无论跟着死者走,或者潜伏在暗里,怎么都会留下他的痕迹。

    然而,林涛他们却没有任何发现。

    证明不了现场有第二个人的存在,他们就无法证明死者的死是人为的,也就是说最终他们依然没有权力解剖死者的尸体。

    顾念紧皱着眉头,重重叹了一口气,她看着池塘里的水,随即又摇了摇头。

    就算第二者蹚水而走,他怎么都得上岸,一旦踏上陆地,他就会留下足迹。

    她又想了想,随后对秦明发问:“哪怕这个人跟死者穿着同样的鞋子,他们的足迹也会有区别,对吧?”

    秦明点头,道:“一模一样的鞋可以拥有相同的鞋底花纹,但是不可能有相同的磨损程度和着力点,所以留下的足迹一定是不一样的。”

    “更奇怪的是,我们发现死者的时候,死者是赤足的,但我们也没有找到足印。”林涛补充道。

    再说了,发现死者的时候,他的下半身是浸泡在水里,所以无论他的双脚曾经是脏的还是干净的,都有可能被池塘里的水清洗干净或者弄脏,因而这个并不算是有效的线索。

    就当他们以为所有的线索都断在这里的时候,小黑突然从芦苇后跑了过来,手中还提着一双被泥巴沾染的鞋子。

    “林队!”小黑兴奋地喊道:“这双鞋的鞋底跟我们在现场发现的足迹的花纹和磨损程度完全一致。”

    “在哪里找到的?”顾念若有所思地问道。

    小黑答:“就在池塘的泥沼里头。”

    “这么说,很有可能是死者在那边跌倒,然后不慎把鞋子陷入到泥沼里,因为被水面覆盖,所以我们现在才找到。”林涛揣测道,而后让小黑把鞋子送去做鉴定,希望能在鞋子上发现更多的线索。

    “芦苇荡里只发现了一双鞋,没有第二个人的足迹,以此来推断的话,只有死者进过芦苇荡,照这么说的话,这个案子不是意外就是自杀。”秦明淡声说道。

    虽然听起来逻辑性极高,看似没有破绽,而且侦查队并没有提出任何的矛盾点,但无论林涛还是顾念,都不相信死者的死是这么简单。

    “可是死者儿子的态度太可疑了。”顾念提出,她回想到在殓房外看到谢豪的情景,就算谢勤工不是谢豪的亲生父亲,但做儿子的,怎么能不追查父亲的死因,而且急于把尸体火化?

    这么说,这个谢豪肯定有问题。

    秦明和林涛自然认同她的猜疑,只是他们缺的是证据,没有实际的证据,他们就没有解剖尸体的权力,更别说确实死者的致死原因。

    他们在现场走了几圈之后,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刚想打道回府的时候,就得到消息,说已经拿到谢勤工生前的最后一段监控视频,他们刻不容缓地赶回局里,围着电脑把视频看了好几遍,经过几番分析后,就请谭局长过来,将他们所发现的在会议中汇报。

    秦明把视频投影出来,道:“这是谢勤工刚刚从药店出来,他买了药,说明案发当天晚上,他是吃过药的。”

    “吃了药为什么还会狂躁症发作?”顾念顶着谭局长探究的目光,认真地说道:“这非常不符合常理。”

    即便不能解剖尸体进行深度检验,但从这些片段和问话笔录来看,他们也可以做出专业的推测。

    但是为了更好地说服谭局长,林涛依着他们先前商议好的计划,扮演起满是狐疑的警官,质疑道:“买了药不一定会吃吧,有可能是忘了,或者说一声告诉他睡觉前再吃。”

    尽管这是他们的一场戏,但林涛对上秦明冷漠的目光,心里还是有点怂,便立马转移视线,看向墙上的荧屏,继续道:“会不会这就是一个意外,并没有我们想得那么复杂?”

    秦明丝毫没有给他任何面子,几乎即时回驳他:“根据刑警调查的询问笔录显示,因为有药物控制,死者生前是很少发病的,就算发病,差不多半个小时左右就能清醒过来。”

    他有意让顾念在谭局长面前露露面,便让她接着说他们的推测。

    “我们知道谢豪的家跟死者的家距离大概有两公里,按照平常人的速度,这段距离要走二十分钟,如果死者当时是处于病发的状态,我们就大胆假设他用了足足半个小时。”顾念的语调很是平静,语速也不快,所以其他警员,包括谭局长,都听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得到谭局长的首肯,她继续说下去。

    “假设死者用了半个小时走到了芦苇荡,再用了大半个小时在芦苇荡里面转圈,这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足以让他恢复意识。”她顿了一顿,然后提出这个假设的重点:“既然死者已经恢复意识,他为什么不从芦苇荡里出来,还走到芦苇荡最里面的池塘,摔跌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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