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都没发现许念行踪的两个人光想是想不出来的,这里的一切都不能用常人的思维来认识。
一想到自己刚进副本就被算计上了,沈亦杭不但不觉得愤怒,对许念还有些欣赏。
“我们在副本里见面前,她一定也遇见了什么。”
沈亦杭说:“不可能是族长,也不可能是那些无法直视自己衰老模样的村民。”
她转过身直视神像,一切尽在不言中。
顾野叹了口气,顺手抬起胳膊揽着沈亦杭的脖子,然后揉了一把她的脑袋,顺其自然地推着转头:“歇会脑袋,戏又来了。”
“缺点瓜子。”沈亦杭说。
顾野另一只手放在她面前:“啃我也是啃。”
沈亦杭作势要龇牙,顾野连忙缩回手夸张地搓了搓自己的胳膊:“鸡皮疙瘩都吓出来了。”
跑入视野中的又是那个男孩,八九岁的个头,正是顽皮的时候。
只见他手里拿着一叠眼熟的黄纸,三两下踩着神庙边上堆好的方便攀爬的石块上了顶端,然后胜利般地朝不远处招手:“耶!我上来了!”
妹妹小跑着跟上,她没哥哥的身手和胆子,只好站在下面羡慕地看着哥哥:“哥哥小心点!”
沈亦杭特意打量了一遍妹妹的双手,上面连疤都没有,皮肤光洁白皙,被保护得很好的样子。
仗着兄妹看不见自己,沈亦杭也上了顶。
她看见男孩珍视地将黄纸一张一张贴在庙顶,然后用砖块压实了,嘴里念念有词,是每张黄纸上写着的人名。
“安平……”
“安然……”男孩手头一顿,明明没有人看得见他的动作,但他还是左顾右盼了一番,而后将写着安然的黄纸小心翼翼地塞进了衣服里。
他跳下去,站在妹妹面前就像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人,豪气冲天道:“我把我们的名字贴在最靠近神明的地方了!他一定会保佑我们的!”
“哇!哥哥好棒!”妹妹捧场地鼓掌。
但眼前忽然画面一转,夜黑风高,被妹妹全身心信任的哥哥凌晨出了房间,在厨房里点燃了柴火。
他将写着安然名字的黄纸扔进了柴火堆里,一张明面上起码是象征着祝福的黄纸哗地一下就化成了灰烬。
男孩面无表情地盯着柴火看了一会,似乎还不放心一张黄纸烧不尽,熊熊的火光几乎要燎到他的额前碎发,热意扑红了他的脸。
他扯了扯嘴角,勾出一个略显狰狞的弧度,然后才起身拍拍衣上的灰尘,端着一副活泼开朗的模样蹦蹦跳跳地叫了妹妹起床。
这转场连走路的功夫都省了,沈亦杭干脆盘腿坐在地上,乐得轻松:“我觉得他跟你挺像的。”
顾野“哦”了一声:“怎么像了?”
“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沈亦杭说,“天知道你一天有几次想掐死我。”
“天不知道你知道,”顾野说,“你有几次想放飞自我,我就有几次想折了你飞离智商高地的灵魂。”
“谢谢光说不做。”沈亦杭感恩。
“不客气。”顾野温温和和道。
但是下一秒,沈亦杭再次向他展示了自己放飞的灵魂。
场景一下子又变得空荡了,活动的人消失得无影无踪,沈亦杭拉开回神殿的门把手后并没有再拉开下一扇门,而是直接去了她开的第一扇门内。
房间虽然空荡了,但一地的血迹还在昭示着方才这里向他们展示了什么。沈亦杭取了点妹妹的血,又回到了第二扇门内的神庙里,凭借感觉将里面的牌位拿了出来。
既然里面一片漆黑,那拿到太阳底下不就好了?
正常光线下,手中的牌位不过是个普通的木牌子,手摸上去还能沾染到灰尘,上面的字迹不太清晰,名字不是迄今为止两人听说过的任何一个。
如果神是村民制造的,那么,这个木牌子上的名字,还有这座庙里供奉的那两位神,应该都是属于龙凤胎前面一任的人。
龙凤胎的继承还没开始,或许是因为目前村子还是一片祥和太平的。
沈亦杭边想,边把取来的血滴在了木牌子上。
这下她完全看清楚了木牌子的变化,血迹被吸收了一般,落下去后转眼就消失了,没有留下一丝红晕。
她不信邪地将木牌子举到面前,对着阳光缓缓转动,在它的背面进入视线的时候,沈亦杭猛地一顿。
她递给顾野,努了努嘴:“我只是在飞往下一个智商高地。”
只见木牌子背面写着和正面同姓的人名,但它的痕迹很浅,混着木头粗糙的纹路,几乎是摸不出来的。
但肉眼仔细看的话,还能注意到另外浅浅的字迹和它交叠在一起。
因为知道龙凤胎的姓名了,所以原本难以辨认的字很快就在两人面前展露无遗。
是安然。
她的血在哥哥口中能指印她见到神明,她的祈福纸被烧毁在厨房里,她的姓名替代着上一任的傀儡。
沈亦杭所见的,是一个从小被定了命运,并不断被催促着往既定方向走的,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真像啊。
从前的她自己。
顾野打断了沈亦杭的思路,带着她又走了几扇门,全部都是幻影,他们走过的仿佛是神庙对龙凤胎生活的记录。
沈亦杭后面走不动了,干脆就坐在贡台上,支起一条腿斜眼看安平的神像,总结道:“是个狠角色。”
顾野打开了最后一扇门,里面空荡荡的,是个什么都没有的房间。
所有的门都敞开在两人面前,那个吃苹果的人却不在。
他是否真的存在?
他会在哪里?
顾野抬头。
神庙很高,但只有一层,花纹顺着封闭的墙壁盘绕而上,在顶尖汇聚成了一点,完全没有可以攀爬的地方。
他又仔仔细细地将脚下每一寸土地都踏了一遍,也并没有听见空荡荡回声。
好像又进了死胡同啊。
两人没法,他们来得晚,在这里又逗留了挺长时间的,虽然神庙里灯火通明,但两人没有忘记关注时间流逝,外面的天已经微微亮了起来,清新的空气凉凉地沁入心脾。
该离开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隐隐催促着。
该离开了。
回去的时候路上跪着的老人已经不见了踪影,让人觉得是不是梦游了一场。
沈亦杭站在许念的房门前往里看了看,这才放心地回了自己屋里。
她躺在床上给自己盖好被子,她不装刚睡醒,走了一遭她是真困了,真困了就要真睡。
“早安。”她说。
然后被子一蒙,也不怕再做噩梦,她闭上了眼睛。
顾野轻声道:“那我去做早饭,想吃什么?”
“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这可比都行要好听,顾野推门出去了。
困意渐渐袭来,但不知道为何,沈亦杭的意识还是清醒的。
她处在一种能感受却不能动弹的状态,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由远而近地传来了脚步声。
那脚步很轻,以至于踩在不知道什么物质上时,会有缓慢的,嘎吱嘎吱的声音,就响在沈亦杭的耳侧。
而后,是窜入鼻尖的血腥味,开始很淡,而后越发浓郁,争先恐后地缠绕着沈亦杭。
她看不见,但不知为何,明明她没见过,她竟能想象得出来。
那是软布鞋踩在血上的声音。
被血浸透的布鞋,发出嘎吱嘎吱的粘腻的水声。血漫过了脚腕,比较轻小的骨头飘在上面,被水浪打开后叮铃哐啷地碰撞着,重而实的骨头则沉在底部,偶尔被软布鞋踩到,二者摩擦,而后骨头碎裂。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在沈亦杭边上停下了。
沈亦杭能感受到一抹热意正在往自己的脖子靠近。
他想掐死我?
沈亦杭马上否决了自己的想法,作为圣女,起码在她继承神位之前这条小命是被供着的。
果然,那热意只是停留了片刻,便又离开了。
但沈亦杭能感受到那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这让她想起了丛林中伺机而动的猎食者,粘腻又贪婪。
没一会儿,感觉到自己能动弹了之后,沈亦杭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
被子没有准备地落到了地上,沈亦杭的视线没了遮挡,便见许念呆愣地看着自己,一副被吓着了的模样。
沈亦杭很有自知之明地皱眉:“吓傻了?”
“嗯……”许念回过神,她点点头,“顾野让我来叫你吃早餐。”
“我收拾一下。”沈亦杭老实地坐了回去。
两人吃完了早饭,顾野便提出自己要去原身祭祀的家里再转转,顺便将另外小半个村子一起逛一遍。
沈亦杭想到昨天走的路就觉得累,便主动要留着看家。她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趁许念不在好将刚才梦似的感觉告诉顾野,就听许念在一旁道:“我也不去了。”
两人一起看向许念,她指了指自己的脚道:“昨天磨破皮了,实在走不了。”
送了顾野出门,沈亦杭跟许念打了个招呼便自顾自回了房间里,不久便也听见许念关了自己的屋门。
顾野慢悠悠地踱到了祭祀的家里,非常细致地翻找着家里的每样东西。
他就像回到自己领地的头狼,慵懒地巡视着自己的所有物。
而后,他在自己房间的蒲团下面找到了一块有缝隙的地面。
这里很隐蔽,只要蒲团不移动,基本是看不出什么问题的。
但顾野就像是并不意外这里有什么东西似的,他从自己袖口翻出了几张被撕下来的纸,然后掀开那块地板,走进了重见天日的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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