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推着小车走回来，看着姜芮涵，颇为无语地连叹两声：“看来，你来之前没做功课啊？居然怀疑程副院的医术……”
姜芮涵喉头一哽，很想说她没有怀疑，只是秉着眼见为实的原则，尤其在看病上，不是应该先看看再诊断比较好？
护士见她脸色不太好，索性一次过说完：“这位病人一进来就捂胸，接诊护士问她什么都不肯说，一副很难为情的样子。程副院估计是从这些细节推断出来，所以才让你先问问看是不是这个情况。”
“当然，到底是不是这个情况，还是要等黎医生过来亲自看看才行。”
“不过，我相信程副院的判断。这些东西……一会应该能派上用场。”
姜芮涵抿了抿唇，没有吭声。
这时，有人隔着帘子问：“那个外籍女病人，是在这里吗？”
“黎医生，对，在这里！”护士激动地跺了一下脚。
帘子被撩开，一身白大褂的女医生迈步走进来，视线一扫，掠过姜芮涵，眸光稍顿：“这位是？”
女人身材高挑，身姿挺拔，静静站在那里，口罩虽然遮住下半脸，看不清面容，偏偏那双眸子晶莹透亮，让人难以忽视。
“科研组新来的助理，过来帮忙翻译的。”护士赶忙解释，又补一句，“刚程副院怀疑是隆胸了，问了病人，确认是隆过胸，是左胸，会疼，现在还出血了……”
姜芮涵迅速让到一旁，本来还想问需不需要她留下来，却见那位黎医生摆摆手，语气有些冷：“这里不需要翻译，你先出去。”
“好。”姜芮涵应声，看一眼还在不断朝她张望的女病人，弯眉笑笑，说这位就是医生，让她别担心。
女病人闻言，按在左胸的手似乎松了松，紧绷的脸终于有所缓和。
黎颖姿面色不太好，偏过头，声音有些冷厉：“还不出去？”
“是。”姜芮涵绷直背脊，立刻出去。
撩起帘子，她听到那位女医生轻嗤一声：“你们急诊科的英语是该培训起来了……”
护士尴尬地笑笑，并不搭腔。
罗莹莹此刻还守在外，这些话她都听到了，上前一把拉过脸色有些难看的姜芮涵，撇嘴道：“有些人，就是自恃清高！别理她！”
姜芮涵笑笑不语。
这位黎医生说的倒是没错，急诊科的英语确实该培训起来了，那位外籍女病人的口语还算清晰，其实只要认真一点听，就能分辨出她的话来。
也许……大家都习惯于依赖其他人了吧？比如说那位鲁医生？
＊＊＊
科研组办公室就在门诊大楼7楼西区，东区则是行政办公区。
罗莹莹领着姜芮涵乘员工梯一路直达七楼，一出电梯门，她就笑了：“回到自己的地盘，身心就是舒畅。”
“我们平时去急诊科机会不太多，没想到你今天一来……就耗了半天在那！”罗莹莹笑道，“刚好到饭点，我们先去吃饭。”
“好。”姜芮涵笑着点头，忙碌一早上，这会是有些饿了。
科研组专职人员不多，李明元是科研组组长，组员包括罗莹莹在内，一共有三个人，现在多了姜芮涵，全组一共五人。
据说李明元原先是普外科的副主任，后来不知因为何故突然调到急诊科，没多久又调来管科研组了。罗莹莹主修外科，目前规培第二年，李明元是她的师父，所以师父到哪她就跟到哪。另外两位组员一个是内科住院医生，另一个是综合部抽调过来的行政管理人员，职务都是科研助理。至于姜芮涵，听说是李明元亲自找上她导师，让推荐有些医学知识的英专学生，她才得以来到江大附院，成为该组的科研助理。
吃饭的时候，姜芮涵还是忍不住问起科研组怎么人有点少？
罗莹莹挑眉笑答：“原本每个科室都有自己的科研项目组，后来院长觉得这样有些难管理，就单独成立我们这个科研组，专门对接各科室的项目组，整合好项目资料，然后统一将项目进度汇报给院长。”
“所以……我们的办公室在7楼西区，院长办公室就在东区那边……离得近，算是好汇报吧。”
罗莹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有些讽刺地笑笑：“说是方便管理……其实就是想好好掌住……”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姜芮涵也没有往下问，却大概猜到她的意思。
两人饭还没吃完，罗莹莹的手机就响起来，看到来电显示，她还故意不接，等响了好一会，她才慢慢接起：“鲁医生？有何贵干？”
“干嘛？不知道现在是吃饭时间吗？”
“噢？好吧，一会过去。”
挂掉电话，罗莹莹不满地撇嘴：“又要牛儿跑，又不给吃饱，几个意思嘛？”
姜芮涵闻言，抬起头。
“鲁靖奇，就是你先前在急诊室看到的那个家伙，他让你一会吃完饭，去一下普外科，说是刚才那个外籍病人的英语，普外的人也搞不定，让你去帮下忙。”
罗莹莹噘嘴，忍不住嗤一声：“普外科不是有黎颖姿？真是……”
姜芮涵眨眨眼，当即推测出－－罗莹莹与鲁靖奇关系应该不错，而与那位叫黎颖姿的女医生确实不太对付。
罗莹莹气哼哼扒拉两口饭，继续道：“黎颖姿是年初新升普外科副主任，是现任院长去年从市一院挖过来的……”
“一来就拽得和二五八万似的，谁都不放在眼里！哦不！她眼里只有一个人……”罗莹莹挑眉，嘴角溢出一丝嘲讽，“除非程副院瞎了，才会看上她这种女人吧！”
冷不丁提到“程副院”，姜芮涵眉心一跳，不动声色地垂眸。
罗莹莹眼尖，似乎瞧出一点端倪来，笑了笑：“其实呐……都说医生不该再找一个医生，要么两个人忙起来都不着家，还怎么照顾得好家庭？”
姜芮涵猛地抬头，一脸莫名其妙，好端端地话题怎么转到这上面来了？
罗莹莹啃着排骨，继续笑：“我估计……程副院看不上我们院的这些人，要不然耳朵早就被捻了去……”
“咳咳咳……”早前卖关子卖得多欢，这会就想缝住自己的嘴，罗莹莹尴尬地抿唇，“其实嘛……我也是听我师父说的……想要拿下程副院，捻到他的耳朵就行了。”
“不过，谁敢去捻他耳朵啊？”
罗莹莹这番话，姜芮涵居然一字不落地全听进去了，着实有些哭笑不得。
她不由地扪心自问－－那位程副院的耳朵，有这么难捻吗？
转念想想，刚在急诊科那如果不是他出手拉一把，她可能还不知要发愣到什么时候？所以说……是该好好感谢他一下的吧？
“鲁靖奇，你到底给不给人吃饭啊？！”手机一震，罗莹莹看都没看来电显示就开始大吼，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她猛地一颤，额角一阵猛抽，“喂？是，是……程副院啊？”
“噢好，我知道了，我会转告给她。”
罗莹莹笑嘻嘻地挂掉电话，买了两支豆奶，脚下带风似的走回来：“给！饭后一支豆奶，爽歪歪。”
姜芮涵笑着道谢，不到一天，她已经基本摸清楚罗莹莹的性格了，是个风风火火却颇为可爱的姑娘。
罗莹莹猛吸一口，浑身舒爽，大呵一声，才道：“刚程副院打电话来，让我转告你，不用去普外科了，他亲自过去看过，那边暂时不需要翻译。”
“哦。”姜芮涵点点头，心湖微动，面上却不显。
“就哦？”罗莹莹一个劲地挑眉，追问，“程副院以前也是我们江大的……你应该听过他的吧？”
“没有。”姜芮涵摇头，她入学那会，程景笙早就毕业好几年了。
在学校里没有听说过，她不算说谎吧？
“不，不是吧？！”罗莹莹简直不敢相信。
姜芮涵淡淡地补充一句：“我本科四年都在大学城校区，研一才回的本部”。
“啊？那倒是。”罗莹莹点了点头，“你不是医学院的，没听说过他倒也不出奇！”
“不过，你本科是商英学院的吗？研究生呢？”
“本科是英文学院，研究生是高翻学院。”
“高，高翻？！”罗莹莹陡然瞪大眼，满眼震惊，“高翻每年研究生在全国只招100个，听说本校招不到20个，我的天！”
“你，你……来我们院，到我们组……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姜芮涵笑着摇头：“当然不会，很感谢导师给了我这么一个宝贵的学习机会。”
“我以前听说啊……”罗莹莹咽了咽口水，继续道，“高翻学院毕业后……不是去领事馆，就是去外事办的……”
“外事办啊？”姜芮涵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想说两句，“本科也可以去外事办的。不过全校……只有一个名额。”
“啊？你错过了？”罗莹莹瞪大眼，体内的八卦因子全在跳动。
“连第一轮面试的机会都没有。”姜芮涵看着罗莹莹惋惜的眼神，轻轻一笑，“人家只招男生。”
“我……去！”罗莹莹一口气吸完剩下的豆奶，气呼呼地砸了一下玻璃瓶，“辣鸡。”
“算了算了，没机会更好，要是早被录取走了，我哪还有机会在这时候遇上你呢？”
罗莹莹自我安慰的技能绝对一流，姜芮涵都被她说得笑起来：“确实，都是缘分。”
“当然！地球那么大，能相遇多么不容易！来，干杯！”说着，罗莹莹举起空杯，撞了一下姜芮涵的豆奶瓶。
“cheers！”
“嘿，cheers！”
整个下午，罗莹莹十分尽职地带姜芮涵到门诊大楼各个科室去认门，却偏偏不去在五楼东区的普外科，只是在乘坐扶手梯时指着“5楼”的标识，随手往东边一指，说“普外科就在五楼，东区”。
说这话时罗莹莹都在咬紧后牙槽，不知故意在和谁较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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