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受伤的李朗带回家的那一夜,是李砚毕生难忘的。饱受内心煎熬的李砚也不知道他自己究竟是怎样撑到快破晓时刻的。反正李砚只记得当具申炷告诉他说,伤口算是已经处理好,身体的状况也稳定下来的时候,因过度紧张和焦虑导致浑身发冷颤抖的他,也才终于如同重获新生般的暂时松了一口气。

    正如他们所推算的结果一样,李朗胸部的伤口确实含有月见草的成分。就算经过具申炷替李朗清洗了伤口,甚至极力想办法将伤口周围残留的月见草都清除掉,但部分的月见草也早已经顺着身体的血液循环系统,通过心脏及血管等流动分散至了李朗全身。其中最难搞的部分就是主宰着生命的心脏部分。总不能将李朗的整颗心都给掏出来吧?

    清洗伤口和排除月见草的过程无疑是痛苦的。尽管在适量的麻醉剂帮助下,李朗仍然被伤口和月见草的副作用折磨得满头冷汗,汗流浃背的。看着深受痛楚折磨的李朗,心疼的李砚根本爱莫能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李朗受苦。间中,李朗反复的昏睡又反复的被无尽的疼痛给折磨到醒来。但就算如此,向来自尊心强的李朗也不愿意完全示弱,他总是咬牙努力的想要隐忍痛楚,只有在忍无可忍的时候才发出压抑克制过的痛苦□□声。

    而李砚也真如他所承诺的那样,果真寸步不离的一直守着李朗。他就这样抱着李朗,陪着李朗熬过艰难的清洗伤口过程,然后在具申炷替李朗进行包扎伤口之时,李砚也还不停地小声嘱咐着让对方尽量放轻点手脚,力求别让李朗遭受额外的痛苦了。

    具申炷忙活了一整夜,其实在治疗李朗的过程中也都是战战兢兢的,就深怕一个不小心会触动了李砚的敏感神经。李朗这次的受伤虽然在意料之外,但是李砚依然忍不住对李朗产生愧疚与自责的心态。或许,李砚也是心虚的。毕竟在李朗没有出席原定的聚餐会面时,李砚也曾经在心里头埋怨过李朗,甚至是断言过李朗肯定是为了故意作弄他们而爽约不出席的。

    但是,当李朗挨着痛苦的模样,哭着对李砚说他原本就已经要去餐厅的了的时候,李砚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用利刃割破一般,疼得让他心慌。那一瞬间,席卷而来的悲痛和愧疚感,让他不自觉的想要抱紧李朗,却又担心着自己的举动会给已经痛苦不堪的李朗增添伤痛。而当李朗因为疼痛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李砚也是什么都没办法做,只能无力又无助地祈求上天给予一丝怜悯,可以的话就尽量减轻李朗的伤痛,不要让李朗继续遭受这种非人的折磨了。明明此刻受苦受难的是李朗,但精神一直处在紧绷状态下的李砚,他也感觉到自己像是历经劫难后被去掉了半条命一般。

    李朗完全像是有点被折磨到神志不清的了。就算伤口已经被具申炷给重新包扎好,李砚也已经把李朗小心翼翼地放躺倒在床上,想让李朗好好休息一番的了。但是,李朗依然迷迷糊糊的一直低声喃喃自语。有时他是重复性的投诉伤口疼痛,有时则是说好热,一会儿又说好冷的。

    被李朗那无意识状态下的低语声搞得手足无措的,李砚和具申炷也不知道是该替李朗加被保暖呢?还是该给李朗想办法拿冷毛巾帮李朗冰敷皮肤,还是用冷毛巾擦拭他的身体帮他散散热什么的。其中,最令李砚最心疼的是,每当他听见那一声声从半昏迷状态的李朗口中唤道的‘哥’。那一声声的‘哥’,叫得李砚的心都快碎掉了。

    后来,考虑到月见草如果要全面自行排出体外也需要时间,而既然他们现在所能做的也都做好了。接下来,也只能听天由命的了。最主要的当然还是要看李朗自己的意志力。

    李砚一边拿着浸过热水的温毛巾在替李朗擦拭掉额头的冷汗,一边轻声问道:“申炷,这你看,我们还能再给他加点麻醉止疼剂吗?小朗这样一直半睡半醒的疼着呼痛也不是办法啊!”

    具申炷想了想后,则如实回答道:“刚才我给他加过的剂量也已经到头的了。若还要继续添加,也担心他身体负荷不来,等下如果造成其他的副作用后遗症影响,恐怕也会成为另一个问题了。”

    听了这话,李砚可谓是进退两难,最后只能认命地摇头叹气。然后,他朝具申炷摆摆手。“你也忙了一整夜了,辛苦了。你去客房休息一会儿吧,如果有什么事我会叫你的。现在,我来看着他就行的了。”

    具申炷却摇了摇头,看着李砚的眼神充满着心痛和不舍。“李砚大人,我看不如由我来照看李朗吧!你现在的样子很是憔悴,而且我刚听智雅小姐说,你今天一整天下来也几乎是滴水未进呢。所以,我看由我来照顾李朗得好。你先去休息一下,或者去吃点什么。如果李朗有什么状况,我也会第一时间知会你的。”

    李砚闻言后却不禁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脸。

    具申炷原本觉得奇怪,正想要开口时,就听见了李砚缓缓道来:“李朗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被那心魔邪物给掳走的。他全身伤痕累累,还被月见草折磨,在那阴暗的居民大楼结界里,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不仅累坏了,肯定也饿坏了吧。你看他这虚弱的模样……”

    “李砚大人。”具申炷禁不住为李砚感到心疼。“你就别自责了。李朗的事儿,也不过是个意外,这是我们大家都没想到的啊。”

    李砚则是摇摇头。“倘若我能坚信他会依约前来餐厅找我跟智雅的话,那么一见他没有出现的时候,我就该想到他是不是该出了什么事情了。如果说,我要是当时就察觉情况有异,马上去追寻他的下落的话,那么……小朗他或许也就不用遭受那么多苦痛的了。”

    “李砚大人啊……你这样子,也无济于事啊。我们若想要帮李朗,你就要更加保重好自己才行!现在李朗的情况还没完全明朗,也是需要继续仔细观察。你要是不好好照顾好自己,要是你真累坏倒下的话,那么李朗他又还有谁可以依靠呢?所以,你就听我的劝吧。你一定要先照顾好自己,这样,你也才能有精力力气再去照顾李朗啊!”

    李砚依旧是闷闷不乐的愁眉不展,他忧心忡忡的看着李朗,还在不停地重复着换洗热毛巾,小心翼翼替李朗擦拭身体的工作,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进具申炷的话。

    具申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视线定格在李砚左手臂那染有血迹的绷带。“李砚大人,暂且不说李朗,你自己不也受伤了吗?”

    “我这小伤根本不碍事,很快也就会自行痊愈的了。与小朗的伤势相比较,也根本就不值一提。”李砚说罢将小毛巾给随手丢进已经渐渐变冷的水盆里。“申炷,你若想在这里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倒不如去干点有用的事情呢。帮我把这盆水换了吧!记得水温要注意些。”

    具申炷见劝说不果,最后只能再次无奈叹气。他走过去把床边矮柜上的水盆拿起时,轻声道:“那我看,我也先去帮你和李朗准备点吃的吧。李朗这身子确实遭罪了,过多的失血也让他的身体负荷不来……他的脸色确实有些太苍白了。如果能准备些什么补血的食材,估计也会对他的身体恢复有帮助。”

    李砚像是如梦初醒一般,灵光乍现的惊呼道:“你倒是提醒了我。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嗄?”具申炷一脸懵样,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提醒李砚啥了。“你是指替李朗准备补血补气补身体的食物吗?”

    李砚轻声叹息后,便带着淡淡微笑的说道:“李朗与我是同宗血脉的血亲兄弟呢。”

    “所以?”

    “我知道要怎样让他能迅速恢复体力和减缓月见草的副作用的了。如果幸运的话,也许也能更快的克制住他体内月见草的影响,然后助他尽快恢复自愈能力。”

    具申炷有些困惑,似乎也一时想不到李砚到底在打什么哑谜。但随后,当具申炷见到李砚随手将他刚才放置在医疗箱里的一把手术刀给拿起的时候,他便忍不住朗声道:“李砚,你这是要干啥呢?!该不会是——你这、这……”

    李砚倒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尽管脸上依然写满疲惫,但眼神却透着坚毅的神采。李砚早就心意已决,具申炷纵使后知后觉的想到了李砚的想法,虽然心疼不舍,但也似乎没什么有力的反驳依据。毕竟是他们是两兄弟呀,不是吗?

    “以前在白头大干时,不也是试过一次嘛。”李砚笑了笑,语气显得轻松。过后,李砚再次将李朗小心的扶起,然后他坐在床边,让半昏睡中的李朗躺靠在他的怀里。李朗的头无力地垂在李砚的胸前,李朗先用单手小心的护着李朗的头部。然后,李砚拿着手术刀的手,毫不犹豫往他自己的左手腕划去,当鲜红的血液隐隐流出之际,李砚便将手术刀放到床边矮柜子上。

    具申炷看着李砚将他冒着血红珠子的左手腕放到李朗的唇边时,他也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或许,李砚是对的。这方法可能就是最直接有效的了。毕竟血浓于水的道理他也深知。估计这世上,以狐族而言,也没有什么比由亲生血缘关系的家人献出宝贵的血液及灵力,来帮自家亲人补血补元气来得更直接有效的方法了。

    “朗啊。”李砚柔声轻唤的时候,李朗下意识地嘴唇微动想要回应,却只有几声似有若无的喘息声。李砚趁机将自己的手腕给抵在李朗的唇上,更暗自使劲儿地握紧拳头发力,想要让自己地鲜血顺着伤口处流出。

    当半昏迷状态的李朗尝到口中那腥甜的血时,他出于本能的先是采取回避的动作,无意识地想要闪躲。而这时,李砚用右手将李朗的头轻轻托着,又轻唤了他几声,用温柔呵哄的语气鼓励道:“乖,喝下去就不痛的了。”

    “唔嗯……”始终紧闭着眼睛的李朗微皱着眉头又发出几声呢喃,似在表达不满。

    李砚便又接着哄了几句,同时继续施力握紧拳头,迫使更多的血液流入李朗的口中。直到李朗的喉结滚动,伴着熟悉气味的鲜血滑入他的喉中之后,似乎也有什么深藏在灵魂深处的,对灵力天生求之若渴的欲望被激起了涟漪。李朗终于化被动为主动,甚至露出了狐狸的利齿反过来发狠地咬破了李砚的手腕。

    一阵微不足道的刺痛传来,李砚勾起嘴角,满意地柔声夸奖道:“这就对了。乖孩子,没事的。只要乖乖地,很快就不痛的了。”

    当李朗开始像个孩子似地咬着李砚的不放,贪恋地想要吸吮着更多的鲜血时,李砚也同时感觉自己身体的血液正慢慢的流失。但同一时刻,李朗的气色似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好转,甚至也不像先前那么苍白无力了。

    李砚内心终于感到些许欣慰,甚至还有莫名的兴奋感。之后李砚抬眸,朝身边站着的具申炷使了个眼色,轻声道:“行了,我会看着他的。”

    具申炷似乎不太放心,忍不住提醒道:“李砚大人,这种方法纵使可行,但也属于危险之举。就算李朗的伤势恢复得快,但对你来说,你的身体同样会遭受伤害。”

    “好了,别啰嗦了。我有分寸。”李砚敷衍的应着,然后又再次低头看向那如纯真孩子般,在自己怀里安稳呆着的李朗。忙活了一整个晚上,也终于算是能看见李朗的身体有起色了。李砚的心里确实踏实得多了。他轻声叹息,下意识地将李朗稍微抱紧,如失而复得的珍宝。

    具申炷望着李砚脸上的欣喜,再看看李朗逐渐稳定的情况,心里也不知道是该喜该忧。其实他也很清楚,如果不适时加以阻止的话,只怕李砚会完全无节制的给李朗灌输灵力及奉献他自己的鲜血,直到确保李朗安然无恙的恢复到平日的健康模样为止。可也因为深知李砚的固执,具申炷也是心知肚明,他的劝说对李砚来说也是无效的。要说这世上能制得了李砚的人,恐怕就非恋人南智雅和亲人李朗莫属。

    思及此,具申炷突然眨眨眼,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

    对呀!还有南智雅这号人物啊!他怎么都给忘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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