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陈渊帮徐轩要回手机,他还不一定能接到那通来自旧人的电话。

    徐轩抿了抿嘴,还是开了口:“你在这干嘛?”

    一句话让陈渊回了神,像是没想到徐轩会主动搭话,着急忙慌地回道:“哦,我在这…散步,对,散步。”

    “啪。”

    一个黑色的书包从一中围墙里被抛了出来,正巧落在陈渊和徐轩间隔的地上。

    “散步?”徐轩将视线重新移至陈渊略微尴尬的脸上,真是说谎话不打草稿,徐轩感觉自己在看个小屁孩撒谎。

    “我…我书包忘带了,让人帮我扔出来,哈哈。”说着陈渊不死心地拾起书包,作势背上。

    徐轩憋着笑,书包忘带直接进学校拿就好了,为什么跟做贼似的让人扔出来。这小屁孩撒的慌拙劣的很…

    “啪。”

    又一个黑色的…人,从一中围墙内翻了出来,换了一身黑的萧烨直起身子。

    刚想拍拍手上的泥,一抬头就看见徐轩站在棕榈的阴影下,看着低着头一脸乖顺的陈渊。

    完了完了,强哥的担心直接应验了,这下不用徐轩主动招惹老大,老大自己就把把柄送到人家手上了。萧烨忍不住边抖边想。

    这还没开始抄书呢,萧烨就已经开始手疼了。

    “我什么都没看见。”徐轩说完错开身子,拿着书走了。

    陈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和记忆里夕阳下的小小身影,契合在一起。

    笑意攀上嘴角,盛开得烂漫。

    。

    。

    。

    学校周遭的某些生意最容易泛滥,比如这家黑网吧,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

    一个小包间里,四个高中生的脸上印射着电脑游戏画面,键盘声此起彼伏。

    银世杰边敲着键盘边问:“诶,宵夜,你刚说的真的假的”

    “真的啊,我刚刚看到他的时候都要被吓死了,谁知道他居然放过我们了。”

    赵贡强一开局就杀了三个人,趁着打绷带的时间,说:“我现在算是明白老大今天那句,徐轩人挺好的了。”

    “那可不,老大和徐轩可是熟人。是吧?老大。”

    陈渊正操控着鼠标捡装备,应了声:“嗯,小时候认识。”

    “老大的朋友就是大家的朋友,何况还是打架贼6的朋友,哈哈。”银世杰戏谑道。

    其余二人开了两枪表示认同。

    萧烨那边一下子就引来了一队人,看着萧烨变暗的id,银世杰笑得更大声了。

    “你看强哥面对一队人就能反杀,你嘞?哈哈哈”

    萧烨白了银世杰一眼,道:“那可是强哥,一中最牛,天命圈满满三队人都在,他也能吃鸡的好吧?!”

    赵贡强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刚巧找了辆吉普,载着银世杰往圈内开去,顺便去跟陈渊汇合。

    赵贡强不喜欢往人多的地方凑,打沙漠地图的时候他就打野,一直狗到天命圈,靠自己近战的实力,拿刀一捅一个准。

    陈渊相反,就喜欢往人多的地方凑,因为招很阴,因此大多也能到天命圈。

    一阵手机铃声划破了诙谐的气氛,陈渊没跟赵贡强他们打招呼,拿着手机出门打电话。

    再回来时,脸上阴云密布,重开了一把游戏,看着屏幕上的“落地成盒”,阴云又加重了几分。

    几个人都识趣地没出声,并把目光一齐投向了赵贡强,“强哥,吃鸡全靠你了!”几个大字明晃晃地写在脸上。

    被搅了雅兴,陈渊没玩多久就回家了,站在家门口正输着密码时,鬼使神差地转头看向对面那扇门。

    几十分钟前,远在南洋的陈向滨打电话说,最近新搬来一对夫妻带着个儿子,让陈渊去拜访一下。

    明显的没话找话,不知道怎么的陈向滨就提到了李琴秀,直接踩到陈渊的雷区。

    后来,陈渊就记不太清了,回忆中只有他急促的喘息和愤怒的谩骂。

    “你还有脸提我妈?陈向滨你真不要脸…”

    “陈渊!都那么多年了,你还要死抓着不放吗?是,我是有错,我他妈就是个混蛋,可你扪心自问一下,哪个人又是完全无辜的?”

    …

    楼层里的感应灯灭了,那扇门也随之隐藏在仲春静谧的夜里。

    陈渊在关门之前又看了一眼那扇门,倒过来贴的“福”字剪纸,刺痛了他的双眼。陈渊从八岁开始就再也没见过春联了。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很用力地关上了门。

    拼命地,隔绝那一家人都幸福美满,遮住自己的满身伤痕。

    感应灯仿佛感知到了陈渊的情绪,在陈渊关门后还亮了一下,可也只是昙花一现而已,很快就凋零了。

    …

    果不其然,晚上又做了那个梦。

    一直在耳边回荡。

    李琴秀躲过男人纠缠般的吻,偏头问陈渊:“渊儿,怎么了?”

    这时,令人窒息的声响被按下暂停键,但陈渊知道,真正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不是不让你吃糖吗,你蛀牙怎么越来越多了?”

    陈渊面对陈向滨的询问,咬紧了牙关,竭尽全力抑制自己出声。

    可这是在做梦,一切由不得他。

    他只能被动地承受着,一次又一次地说出当年同样的话。

    “我没吃糖。”

    陈向滨何等聪明,自己心里有鬼,看谁都像鬼。

    就这么一句话,他越想越不对劲,虽然陈渊不经常待在他身边,可他自己的儿子还是了解的。陈渊从不撒谎…

    这让本来都快到香港的陈向滨折了回来,直接捉奸在床。

    “等下你不准出来!听到没有?!”陈向滨严厉地告诫陈渊,并把他锁在了书房里。

    “啪…”

    “李琴秀你个□□?”

    “陈向滨你还有脸说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那些勾当吗?睡那么多女人,你就不怕死在床上?”

    那个和李琴秀出轨的男人,好像和陈向滨扭打在了一起,不断有撞击声和忍痛的闷哼。

    “别打了,别打了,陈向滨!再打就出人命了!”又是一阵推搡,李琴秀在混乱中被陈向滨撞下了楼梯。

    恰巧陈渊找到备用钥匙开门,冲到楼梯口。

    昨天满地的糖果,如今被腥红的鲜血所替代。

    明明不是第一次做这个梦、看到李琴秀的死状,却每次都像被雷劈了一样,从头到脚的麻痹,让他不知所以。

    不断有鲜血从李琴秀后脑勺的创口处涌出,无休无止,陈向滨抱着李琴秀的尸体失声痛哭。

    陈渊瞪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李琴秀艳丽的脸庞,慢慢灰败下去,无意识地流着泪。

    通常梦到这里就结束了,可今天不一样。

    “他们都说我是扫把星!我害死了自己的妈妈!你现在知道了吧?”

    徐轩也气鼓鼓的:“我不知道,再说了那根本就不是你的错,哪来的知不知道。”

    陈渊泪流满面有些狼狈的脸上,鲜红的巴掌印张牙舞爪,那是刚刚陈向滨打的。

    自从李琴秀死后,陈渊就因为被校园欺凌休学在家,而陈向滨则一直忙于跟李琴秀的出轨对象打官司,晚上才回家。

    谁知道今天吃错了什么药,醉醺醺地才傍晚就回了家。

    “真是跟那个贱人一样,长了一张狐狸精的脸。”

    “他妈的,你妈天天在外面乱搞,谁知道你是不是我的种?!”

    “啪…”

    虽然陈渊已经习惯了陈向滨的恶语相向,可动手打人还是第一次,当时就愣住了。

    突然一股大力,把他拉离了这个梦魇般的家,抬头看着徐轩在夕阳下奔跑的背影,才反应过来。

    刚才是徐轩把陈向滨撞开,然后拉着他死命跑了出来。

    徐轩拉着他跑到小区的公园里,才有了刚刚的对话…

    徐轩也知道他委屈,消了莫名的火气。和他一起坐在秋千上,他们也不动,陈渊低着头,眼泪断了线。

    突然徐轩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陈渊又看着他在背着夕阳下的脸,晃了神。

    “别哭了,来吃便当吧?”

    “你不是扫把星,那些大人才是。”

    “别人不跟你玩,我跟你玩。”

    “我差不多学完课程了,你也快上小学了吧?我们一起上学,我做你同桌,看谁再敢欺负你。”

    …

    再醒来,清晨气温有些低,被窝里却暖烘烘的。

    又回味了一下后半段梦,抓住了一个细节:原来徐轩以为他那个时候才上幼儿园,怪不得现在认不出来自己,明明他们俩只差两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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