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在外面听着,直到忍无可忍破门而入。
“让学校名誉受损的,难道不是举报人吗?事实还没弄清楚前,就大肆宣扬,完全不顾学校声誉。如果这次周玉川被处罚,反而造谣人逍遥自在,岂不是鼓励j大人互相举报,造谣生事吗?”
他神情阴翳,吐字清晰缓慢,带着与生俱来的压迫感:“所以我认为,造谣人也应该彻查。”
有理有据,侃侃而谈,瞬间扭转了对周玉川一面倒的指责。
许欢看向谢谦,捋了捋头发,妩媚地笑着:“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学姐和那个男生,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在商量。造谣的人,也不知道对学姐有什么误会,太过分了。”
谢谦目光不屑:“这种话我听得太多,对我没有用。”
张主任看到是谢谦,皱着眉叹了口气,面色上缓和不少:“我收到举报信,不能坐视不理,查是要查的。你放心,我肯定会给你们一个公道。”
“不用了。”周玉川在谢谦身后挪了一步,让大家可以看到她,“学生会主席,我辞职。你们想查就查,想处分就处分吧。”
说完,她自然地拉上谢谦的手,带着他离开。
顶尖的律师事务所,来往的人穿戴整齐,脸上惯带着职业微笑。
律所主任办公室里,空间宽敞,一整排落地窗让房间锃亮。冯炯正在跟所主任讨论案子,这时一个电话呼入。律所遇到大案通常连轴转,主任感到有点疲了,说:“接吧。”
冯炯走出办公室:“老钱,怎么了?”
“你拜托我照顾的那个女孩,有跟你说吗?”
冯炯打了个激灵:“怎么了?”
“她出事了。”
老钱,既是冯炯的同学,又是j大法学院的政教主任。
三分钟后,从地下室开出一辆车,直奔j大而去。
j大人工湖,上课时间显得冷清。湖面上一黑一白两只天鹅互相追逐,很快和好如初,安静祥和地畅游在这片小天地。
谢谦不太情愿地跟着周玉川,脚步拉得老长:“周玉川,你为什么要拉我走。我们上去解释清楚,我看谁敢造谣。”
周玉川说:“张主任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种事越查越说不清。其实,那个人只是针对我,我退一步就好了。只要他不再造谣,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对我对j大都好。”
那天晚上在琴房的就他们两个,谁能证明发生了什么,谁又能证明其实什么都没发生呢。谣言这回事,非要对着所有人耳朵解释一番,更像是欲盖弥彰,永远成为他人的谈资。
退一步海阔天空,是一句真理。
只是他谢谦不信这个理。
“我去买瓶水。”他来到贩卖机旁,打了个电话。
湖边,周玉川静静思考。
有一瞬间,她也很想知道是谁造谣,然后找到他咒骂一通。
可从小到大,因为优异和出众,有多少人憎她厌她。她嘴上不说,心里都明白。又有多少人等着看她笑话,期盼着她成为众矢之的。那么多年来,她惟有小心翼翼不暴露出一点破绽,才能保全自身。
所以,无论是谁她都不觉得稀奇。
更何况,身边已有了他。这样一想,她更加不在意。
“小川,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人举报你?”冯炯风尘仆仆找到她,一双明眸水雾缭绕。为她而担忧。
思绪被忽然出现的冯炯拉回来,周玉川站起来:“冯律师,你怎么知道的?”
“法学院的钱主任,是我同学。”
周玉川淡淡应了声哦:“没事,已经解决了。确实被关在里面一个晚上,但没有败坏风气。没事了。”
谢谦打完电话回来,手里拿着两瓶水:“他是?”
“他是冯律师,是我爸妈以前的朋友。”周玉川发现她同冯律师的关系,很难说清。说是爸妈的朋友,让冯律师显老了。
谢谦看了看他,目光又回到周玉川身上:“坐吧。造谣的人马上就会来。”
周玉川一愣:“你知道是谁了?”
j大校风正气,举报信箱设了好几处,为保护师生都没有安装监控。顺着这条线索,查不出东西来。
冯炯在另一张长椅上坐下,说:“举报也就算了,竟然傻到自己去散布谣言,顺藤摸瓜地问一圈,应该就知道了。”
他看了看周玉川身旁的男生。身上衣物看得出家境显赫,一举一动对她照顾有加。他在她身边,应该能把这件事稳妥处理好。
但不知为何,还是不放心。
“学姐,我错了。”
草丛里传来淅淅索索的声响。走来一个女生。
她被阴影环绕,以极慢的速度,一点一点挪过来:“学姐,照片是我拍的,信是我写的。是我嫉妒你,跟我爸无关,能不能让他们不要辞退他。”
女生走近,周玉川张大了嘴,惊呼一声:“是你。”
陈诗倩抬起头,弯曲的膝盖像是随时要下跪。
“学姐,我知道错了。可我妈妈是全职太太,全家就靠我爸一人工作。刚才突然说要解雇我爸,还说让他问问我做了什么。学姐,我错了,我不该举报你的。”
“你爸是企业高管,就算被解雇,还不到过不下去的地步。”谢谦睥睨着她,冷冷道。
所以,不用委屈可怜。
周玉川想到可能是谢谦在背后做了什么。谢氏集团,哪怕是旗下的琉深地产,对于本土任何一家公司,也是绝对的话语权。
周玉川说:“你为什么跟踪我,造谣我?”
周玉川一开口,就像是无形中对她的压制。陈诗倩不住颤抖,整个身子摇摇欲坠。
周玉川声音刚硬:“站直了!我教过你的,无论何时,都要站直了。”
这话并没有让陈诗倩好转。在接到父亲电话前,她始终以为自己做的严丝合缝,就等着看热闹,根本没想到会被揪出来。她不住地想,父亲被解雇后,没法像以前一样风光了。
陈诗倩的头又低下去:“因为我嫉妒你,什么都比我好。尤其是许欢的事情,被你当着众人面批评,我一时气不过。但我再也不敢了……别让我爸被辞退,好不好。”
嫉妒。呵——
冯炯一直坐在椅子上,此时他起身:“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捏造事实造成他人人格、名誉损害的,根据《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规定,犯侮辱罪、诽谤罪,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还有非法跟踪他人、拍摄他人私生活照片,属于侵犯他人隐私权。我们完全可以立案起诉。”
陈诗倩犹如晴天霹雳:“不可以,求求你不要。”
冯炯的声音原本清越温和,此时音色清冷,神色肃杀,犹如法庭上面对作恶多端的被告:“法律是最低的容忍,否则,没办法抵挡人性的软弱。”这话似在说给谁听,他看向周玉川。
陈诗倩跑过去拉住周玉川:“学姐,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一个一个去解释,全是我捏造的,是我不对。不要起诉我,我会有污点的,你原谅我,原谅我吧……”越说越语无伦次。
“有用吗?她这么努力生活,却被你用几句充满恶意的话,颜面扫地,让她怎么面对全校人。原谅你可以,除非……”谢谦将周玉川拉到身边,离她一米远,“你退学。”
陈诗倩终于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瘫在地上。
周玉川看不下去。她拍了拍谢谦的手臂,又向冯炯使了眼色:“不起诉,也不退学,你快起来吧。这事就算过去了。”她上前将陈诗倩扶起,接着咬咬牙,“但也不原谅。”
陈诗倩哭哭啼啼,再三确认不会追究后,终于离去。
周玉川看了看时间,一上午都搭进去了。
她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为了表达感谢,我请你们吃午饭吧。后门新开了一家港式茶餐厅,听说味道很正宗。”
谢谦双手插袋,面无表情:“我要去食堂。”
周玉川满脸热情,拉了拉他的袖角:“冯律师难得来j大,我得请他吃点好的。”
冯炯环顾四周,像在追忆校园生活:“毕业这么多年,虽然回来很多次,但一直没重温过学生食堂。走吧,小川。”
两人齐齐往食堂方向转身。
周玉川:……
靠近食堂,人流逐渐密集。
见到周玉川后,大家不约而同开始窃窃私语,或是露出怪异笑容。
有些甚至都算不上窃窃私语。声音大到每个字落入周玉川耳中。
“看着清纯,原来那么浪。”
谢谦狠厉地朝声音方向看去。那人缩了缩头,加快脚步。
“再往前走,议论的人会更多。还去吗。”谢谦在她耳边说。
周玉川一顿,继续往前。
三人走进食堂,跟着最边上一条队伍。
前面是两个男生,穿着松垮的t恤,一红一绿。
周玉川排在最前面,听到前面两人交头接耳。
红衣服的先说:“有最新消息了,是女神约那男的去琴房,想想就刺激。”
绿衣一脸兴奋,舌头舔了舔门牙:“你还知道什么,快说快说。”
红衣声情并茂:“听说,女神一手抱着小提琴,一手用琴弦撩开那人的衣服……”
绿衣打断他:“说得跟你在现场一样,你怎么知道的?”
“第二天一早,有个男人来找女神取琴去修理。说明这一晚,把琴都给折腾坏了。”
绿衣的眉毛快要飞上天,声音越来越大:“知道那人是谁吗,女神男友现在一定很绿吧。”
周玉川回头看了看谢谦,脸色确实很绿。
“是我。”谢谦居高临下,两个男生闻声回头,看到一脸阴沉的谢谦。
“那个被他用琴弦撩开衣服的,是我。给你们半天时间,去办理退学。别再让我看到你们。”
周玉川满头黑线。不至于吧。
这时,冯炯站了出来。周玉川喘口气,冯律师说话做事靠谱,还好有他在。
冯炯拿出手机,像在展示证据:“视频我已经录下来,你们犯有侮辱诽谤罪,根据《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规定,当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周玉川:……
两个男生面面相觑。红衣战战兢兢地说:“不是我说的,是别人在传。”
冯炯:“你们可以选择沉默,但你们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将作为呈堂证供。”
谢谦:“你们给我听着,只要有人提到照片的事,都给我滚出j大。”
两人一左一右站在周玉川两边,一脸正气,惹得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都不敢言语。
八卦的两个男生像是吓破了胆,一个拉着另一个赶紧离开食堂。
周玉川尴尬得抬不起头。她小步往后移动,只想逃离现场:“要不你们吃,我突然想起有点事。”
两人不约而同:“我没卡!”
最终,周玉川还是在霸总少爷和普法先锋的淫威下,打好饭。
坐下后,周玉川随便扒拉几口饭,便吃不下了。她放下筷子,神情凝重地对二人说:“你们不要这么高调。我知道你们是为我撑腰,可我就想这件事慢慢结束,大家说得再难听也无所谓,他们很快就会忘记的。”
她其实已经明白,两人来食堂吃饭的用意。无论风里雨里,陪她走一遭。这样一闹,以后不会有人再敢提这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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