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伯……”周茹茹喉头发涩,“你说,是不是别遇到的好。”
山伯摇摇头:“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对你太重要了。有时候你稀里糊涂打算混过去的时候,会想到他,觉得可以再努力一点。不然,我是怎么在山顶,独自生活这些年的,你说是不是?”
“你怎么想得跟我一样。”周茹茹眼眶晶莹,她用手背擦了擦,“山伯,我还怕我遇到他以后,就很难被一般的爱所打动了。万一我真的嫁不出去……”
“四五年前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这个月来送货的小姑娘真有灵性。我们的茹茹,嫁不嫁人都幸福,嫁给谁也都幸福。”
周茹茹一把抱住山伯,狠狠在他泥土味的衣服上擦了把眼泪,然后松开。
山伯慈祥地看着眼前这个可以做自己女儿的孩子,故作轻松道:“看把你哭的,多大点事。”
周茹茹和豆豆没待多久,便和告别山伯,匆匆返程。
临走前豆豆不舍地望着鸡窝,毕竟亲手喂养过,产生了感情。
山伯说:“喜欢啊,我给你挑一只嫩的,回去加点蘑菇,别提多鲜美了。”
豆豆:嗯?
周茹茹再三谢绝,山伯才放过那只鸡。但还是拿了几个白煮蛋放在车上,叮嘱他们路程遥远,有备无患。
正午阳光,照得豆豆暖洋洋的。
家养土鸡蛋,散发出一股子清香。豆豆咽咽口水,忍不住拿出一枚鸡蛋,一点点剥去蛋壳,直到露出光溜的蛋白。
嗷呜一口,好好吃!
周茹茹回头,发现一袋鸡蛋只剩下蛋壳。
她停下车,惊讶道:“你都吃完了?”
豆豆满足地打了个嗝:“母老虎姐姐……”
周茹茹有些慌:“你没事吧,千万别噎到了。”
“我想睡觉……”
周茹茹来到他身边。豆豆眼睛睁开又眯上,阳光又正好,只见他小脑袋靠上周茹茹,一秒入睡。
“你等等,要不到了客栈再睡?还要赶路呢。”
没有回话。
搭在周茹茹肩上的小脸,睡颜安详。阳光洒下,将他的脸颊照得泛红,连睫毛都在熠熠生辉。
周茹茹叹了口气,抱着他来到树荫下。手机点开阿柳的直播,边看边笑。
瞌睡会传染,周茹茹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树影挪开了一些,阳光刺在她脸上。她张开眼睛,还未清醒就起了一身冷汗。
豆豆呢?
她望向四周。
很快看到一个在挖泥土的小人,乐此不疲地挖着一个大坑。
周茹茹拍拍脑袋。想起来了,从山伯家里出来,是在回去的路上。这小子不给力地睡着,她不放心让睡着的孩子独自坐在后车座,就抱着他刷手机,结果成功把自己哄睡。
看看时间,也就过了二十多分钟。
“你什么时候睡醒的?也不叫我一下,我们得赶紧回去。还有,快把坑填上,不然别人会摔伤的。”
原先听到要走,还有些失望的豆豆,一听要填坑,眼中立马带光。
他将挖出的泥土埋进坑里,看似做了个无用功,但孩子获得了实实在在的快乐。
“我叫你了,你没醒。我还听到你在说梦话。”
“我说什么了?”
“你在背乘法口诀表。”
周茹茹嘴角抽搐了一下。难不成是最近压力太大,连做梦都在刷题。
可要背也背一些高大上的知识点,背一个区区乘法口诀表……
“你才几岁,都知道乘法口诀表了。”她打趣道。见豆豆已经将坑填上,她说:“去找块石头放在上面做标记,路过的车就不会走这里了。虽然外表看不出,万一泥土陷进去就麻烦了。”
豆豆环顾四周,一旁的草丛里,有块大石头应该在自己能搬起的重量之内。
“爸爸很早就教我了。他说,一定要多学习,做个有学问的人。”他得意地看向周茹茹。
“有钱人家,学那么多知识干什么。”
“这样才能明辨是非,可以少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这一定也是谢谦教的。听上去,像是个饱经风霜的男人说的话。突然间,周茹茹面色刷白:“豆豆,你别动。”
豆豆捧着石头,又向前走了一步。
“让你别动!”周茹茹厉声道,声音藏不住的颤抖,“也别说话。”
她看向豆豆身后,一条细长的身影,颜色与草丛极为接近,正在缓慢移动。
周茹茹祈祷是看错,她又定睛看去——是一条青绿色的蛇,瞪着灰黑色眼睛,扭动身体朝豆豆游来。
周茹茹顿时感到头皮发麻。
豆豆不知道周茹茹想要做什么。小孩子哪里忍得住,他转身看向后方。
青蛇受到惊扰,敏锐地直起上半身,血红的信子吞吐,好像随时要发起进攻。
同个时间,周茹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像只护崽的老鹰,张开双臂将豆豆护在怀里。
抱住了。这个小小人,肚子软软的,四肢都是骨头,缩成一团抵在周茹茹胸口。
而周茹茹因为惯性,重重地摔在地上。
后脑撞击地面,她失去知觉。
时间一点点流逝。在一声声稚嫩的呼唤中,周茹茹渐渐恢复意识。睁开眼,就看到一双小手在她脸上摸来摸去。
“你没事吧。”
周茹茹两眼发黑,她一把将豆豆搂入怀中,轻声问:“蛇呢?”
“已经跑走了呀。”
周茹茹朝四周看看,又用树枝扫过,生怕它藏在杂草里。确认蛇已经离去后,才放开豆豆。
她摊开手心一看,全是汗水。
“母老虎姐姐,你怎么这么怕蛇啊?”一旁豆豆天真地问。
周茹茹捂着后脑勺,没好气地说:“还不是怕你被咬,荒山野岭,万一中毒小命都没了,我怎么跟你爸交代。”
“可那是一条无毒蛇,不会咬人的。”
“啊?”
“蛇头呈圆形,尾巴是全绿的,这种蛇叫翠青蛇,只吃昆虫,胆子很小。母老虎姐姐,难道你不知道吗?”
周茹茹趁豆豆不注意,偷偷用手机搜索。看到百科里翠青蛇的图片,跟刚才那条蛇一模一样,不禁感到胸闷。
“我怎么会不知道,我刚才没看清。”
“不过,刚才你抱着我的时候,好像我在妈妈肚子里的感觉啊。”
周茹茹拎着他往电动车方向走去:“我才不信,这你还记得?”
“我记性可好了。爸爸说这是遗传,但我爸爸记性不好,那我肯定遗传我妈……”
刚才她边看直播边睡着,手机耗电太多,估计撑不了多久。她轰起油门,三轮车在山间起飞。
谢谦看完项目书,用手揉着鼻根的睛明穴。
何艺祯坐在他身旁,桌上放着一堆五颜六色的细线,她按照颜色两两搭配好,先取出青提色和明黄色的线,各自拧成一股,开始编织。
谢谦问:“你在做什么?”
“给每个孩子做根手绳。这次来的匆忙,什么礼物也没带,只好就地取材,自己动手了。到时让豆豆去分给同学们,这样又多了一个交朋友的机会。”
谢谦想起运动会上,豆豆宁可放弃金牌,也要帮助漂亮女孩子的事。他淡淡笑着:“你太宠他,当心养个白眼狼。”
何艺祯头低着:“白眼狼就白眼狼,养孩子又不是为了报答我们的。”
谢谦没再说话。他垮垮地靠在藤椅里,一手撑在扶手上,似心不在焉。他看看手机,两小时前,周茹茹发来【出发了。】
就再也没消息了。
何艺祯抬起来,手中仍娴熟勾串着线。
她轻易就能感知到未婚夫的忧虑:“陶村长说路上最多三个小时,你再等一个小时,如果还没到,就让陶村长带我们去山里找。现在你再担心也没用,不如安心看你的项目书,选择相信周茹茹。”
谢谦将她滑下的长发勾至耳后。
何艺祯几句话,极大程度安抚了他的不安。他静静看着她。眼前这个温婉的女子,好像是上天为他精心设计一般,从他被周玉川抛弃,一直扮演着陪伴者的角色。三言两语,稳定他的情绪,
以至于在豆豆刚度过危险期,他大哭一场,情不知从何起,将她搂入怀中。两人从那时起正式交往。
一串小清新风格的手绳编好。何艺祯又取出另一色系的两种线,交织缠绕起来。
完美无瑕,这是以前母亲对她的形容。
确实,完美到六年的朝夕相处,两人不曾有过一次争执,甚至对于男友婚前有私生子这件事,也从未表现过醋意。
吃饱睡足的豆豆,小嘴没有停下过。
“母老虎姐姐,你知道最毒的蛇是什么吗,你知道最大的蛇是什么吗?”
“母老虎姐姐,山顶真好玩,明天我们还来吗?鸡蛋好好吃啊,明天来玩的时候,能不能再给我几个鸡蛋?”
“姐姐,你怎么越开越快啊,我们还是开慢一点,这样比较稳。”
周茹茹有一搭没一搭,内心开始焦躁不安。电动车一直发出异常的突突声,其实数天前就已经发现,当时觉得反正还能开,要是坏了随时可以修,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可在手机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后,这件事又浮现出来。她心一急,觉得只要快点回到客栈,就什么事也没有了。于是,又是一脚油门下去。
想什么来什么。电动小三轮在一阵马达声中,直接熄火。
三轮车向是吹着口哨,随着哨声停止,车缓缓停下。两人围着电动车走了一圈。
周茹茹满怀希望地看向豆豆:“小神童,你学问比我多,你看看是出了什么问题?”
豆豆努力回想着乐高课上学的摩托车拼搭,最后萌萌地发问:“是不是没油了,我们快去找个加油站吧。”
周茹茹绝望地叹气。
她撸起袖子,招呼豆豆上车。
“走吧,姐姐今天让你坐一次人力自行车。”
“茹茹这孩子,看着大大咧咧,做事还是心细的。肯定是手机没电打不通,您别急,我已经让陶北北准备好车辆,马上出发去找他们。”
陶村长和谢谦下楼,看到陶北北哭丧着脸。
“茹茹,你一定要挺住啊,我来救你了。”
陶村长厉声道:“瞎说些什么!你带上谢先生一起去,务必找到豆豆和茹茹。”
陶北北表情悲痛,仍不忘擦擦电动车的后座:“谢先生,请。”
谢谦看上去深沉。一方面是对于周茹茹和豆豆没有按时返回,又联系不上的担忧。另一方面,则是对即将乘坐的交通工具的不安。可没办法,山里地势陡峭,也只有轻巧的电动三轮车才能行驶。
“谢谦。”临行前,何艺祯叫住谢谦,“他们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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