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当然,因为私生子他对你有愧。只要你尽到一个企业家太太的本分,在他需要的时候稳定他的情绪,提供客观的建议,让他觉得离不开你,这才是豪门联姻的意义。就凭一个已经被他抛弃的女人,掀不起任何风浪。”
何艺祯点点头:“我记住了,爸爸说的话,永远不会错的。不过,下次装修别再养锦鲤了,太老气啦。”
何盛连忙安抚:“好好好,女儿不喜欢,我再拆了重做。下次换个设计师,就找那个为当红明星设计御用的那个,好不好?”
视频自带美颜,将何艺祯拉回到十几岁高中生的模样,更让何盛怜爱不已。
“算了啦。虽然很老气,但这样感觉爸爸你就在身边,我很安心。”
近几日兰烟村倒春寒。
周茹茹穿着加厚的珊瑚绒睡袍,心事重重。
考试时间越来越近。起初一时兴起,想要去大城市看看。可是当拿起书本,就好像鬼迷心窍一样,有种声音迫不及待地催促她,去上大学。
就这样一点点复习起来。把失忆前的知识重新啃下来,脑海中有个声音也越来越清晰。好像在召唤她,去j大。
她手上拿着一张相片。相片有些褶皱,好像已经被欣赏了成千上百次。
画面里,他们三人穿着写着“谢豆豆”三个大字的篮球服。谢谦和豆豆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倒是她自己,像个愣头青一样,眼神没有目标地游走。
【周茹茹,我们认识不久。但我看来,你不是一个甘于现状的人,兰烟村不是你的枷锁,你一定有你想做的,无论是什么,不要有一丝的退缩。或许在某一段时间里,你就是很多人,或者某个人的女神。】
那晚,在锅炉声嗡嗡的客栈食堂里,谢谦对他说的话,再一次在耳边响起。
周茹茹将相片压在书本最底层,来到奶奶房间。
她靠在门框上,叫了一声:“奶奶。”睡衣上一个硕大的樱桃小丸子,笑得贼兮兮。
奶奶一边听戏剧,一边穿针:“嗯。”她随着节奏摇摆。
“我想考大学。”
奶奶错愕地看向周茹茹:“你说什么?”
“我想去杭州,考大学,最好能考上j大。j大奖学金最高,就算我拿不到奖学金,也可以勤工俭学,学校里住宿费和餐费都很便宜,靠打工就够了,大学是个很自由的地方。不过我不放心您一个人,到时候可以把您接去——”周茹茹语速越来越快,越说越兴奋。
她没注意到奶奶的表情越来越紧绷。
“不行!”奶奶大声说道。
周茹茹吓了一跳,她站直身体:“为什么……”
“我们在村里生活了一辈子,适应不了。”奶奶说。
“张婶的儿子和侄子不都去了杭州,听说自己当老板卖服装,赚了好多钱。杭州外来人口那么多,不都过得好好的。”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你从小就资质平庸,没有长处,到了杭州怎么立足。大城市里人心复杂,你应付得过来?”
周茹茹气不过:“我就是平庸,就是一无所长,所以我才想去试试,我就不信,我拼尽全力也做不好一件事。”
奶奶呼吸急促,她扔下针线:“我说不过你,总之你不能去!”
周茹茹声音更大:“凭什么!”
这时,陶北北冲进来:“别吵了别吵了。奶奶,我带茹茹出去静一静,我会劝她的。”
陶北北拉着她走出一段路才松手。他刚才来得不是时候,隐约听到屋里在吵架,便在外面偷听。眼见声音越来越大,他才着急现身。
“我的姑奶奶,你跟老人家吵什么啊。她说得又没错,你什么都不会,离开兰烟村怎么生活,别太孩子气。”
字字都在戳周茹茹痛处,周茹茹气得瞪大双眼。良久,她心想跟他置什么气,转身就要回家。
“我知道你想去杭州,我有办法!”陶北北叫住她,“我就是为这事来找你的。我要去杭州拉赞助,你可以跟着我们,还能包吃住,这样多好。”
开发旅游资源的事提了许久,兰烟村民风朴实安逸,从来是有人附和无人响应。周茹茹问:“已经联系到赞助商了吗?”
“就是芒果爸爸他们啊。上回来的那些人,哪个不能赞助啊。”
周茹茹应了一声:“祝你马到成功,我一无所长,帮不上忙,就不跟你去了。”
陶北北哀求道:“茹茹~”
周茹茹回屋:“谢谢你,我已经冷静下来,不会再跟奶奶吵架了。”
海丰酒店。
豆豆眼巴巴看着谢谦合上电脑,正要展示刚搭的乐高作品,谁知他又有电话呼入。只见谢总拿起手机来到落地窗前。
“我知道是赫基擅自篡改我们的参数,我自有安排。你们做好公关即可。”
霓虹璀璨的城市在谢谦脚下铺开。留给豆豆的只有一个背影。
豆豆赌气地将乐高扔在一边,窝在鸟笼边逗小鸟。小鸟身上鹅黄色的羽毛褪去,喙也变成黑色,快要长成成年鸟了。
它一见到豆豆,张大嘴讨要吃的。
豆豆原本想叫爸爸来,可看看爸爸还抱着那个破手机。他撅着小嘴学爸爸的样子,舀了一勺奶粉,加点水,用软管吸一口喂一口。
哼,大人的事一点也不难。
云破日出,兰烟村喧嚣起来。
奶奶起得早。她见周茹茹房间还没动静,来到门边喊道:“奶奶做了你小时候最喜欢的馄饨拌面,快起来了。”
里面迟迟没有动静,直觉告诉她坏事了。她打开门,窗帘一下飘起。
房间里收拾得干净整洁,被子难得地叠成豆腐块,书桌上也没有多余杂物。好像很久没人住一般。
床上放着一封信。
奶奶颤颤巍巍拿起来。
初生的阳光热烈,如同触手探寻这个原本混沌的世界。
周茹茹走下车,阳光刺入眼中。眼睛还不能适应,却依旧好奇地张望。
这就是杭州啊。
【奶奶,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到杭州了。两年前的夏天,客栈里来了几个穷游的大学生,他们向我描绘了大学生活。我总觉得,那里有什么是我一直在追寻的,是我有记忆这六年来唯一的光亮。从那时起,我就决定要再一次参加高考,我想上大学。奶奶,我知道并且接受自己的平庸,但这不妨碍我想去试一试,我想做自己的女神。爱你的孙女。】
与此同时。
谢谦找遍了客房,不见豆豆。他心头猛跳,突然看到乐高桌上的一幅涂鸦。
一辆歪歪扭扭的小汽车,里面坐着一个背书包的小孩。似乎没数好,画了五个车轮。前方,是大山和一只长得像猫的老虎。
谢谦心一沉。
孩子的学习,不是坐在书桌前读读背背。他们无时无刻不在从外界吸收着知识。
就像豆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能独自上街,但他知道就是不能一样。
于是,豆豆在电梯前徘徊了许久,终于等到同一时间,好几波人来乘电梯。他混在其中,始终保持同大人们不远不近的距离。
服务员见到他,以为他有大人照看,没有任何怀疑。
豆豆用同样的方法上了公交车。驾驶员从后视镜看着这个小小人,跟着他的“爷爷”,摇摇晃晃走到最后排坐下。心想自己那不成事的儿子,什么时候也给自己整个大胖孙子回来。
直到距离兰烟村最后一站。小小人的“爷爷”好像不认识孙子似的,自己下了车。驾驶员呆若木鸡地看着后视镜。
他拉下手刹,穿过座椅来到车厢最后。
“刚才那人不是你爷爷?”
“是……不是……”豆豆像个缩头乌龟,使劲把头往下埋。在他看来,做错事不要紧,但做错事被人发现,那就完蛋了。
驾驶员头一回碰到这种事,他说:“小朋友,你一个人上的车?这样,你知不知道你爸爸或者妈妈的电话?实在不行,我报警。”
趁驾驶员回去拿手机,豆豆看准时机,一溜烟跑下车。
乡村公交,站点之间的距离格外长,且都是荒无人烟的田野。驾驶员几步追上:“人不大,胆子倒不小。一个人跑这么远,你也不怕被拐卖!”他半开玩笑道。
“你放开我,我要去兰烟村找我的妈妈!”豆豆大声喊。
“那你爸呢?”
“我爸很忙很忙,都没空陪我。我想我的妈妈了,可爸爸不让我去找她。”
驾驶员立刻浮现出一个单亲家庭孩子的悲惨生活。
他沉重地叹气,虽然动了恻隐之心,但要他带一个半大小孩乘车,还是不合规矩:“还是得报警,你放心,警察叔叔会送你去见妈妈的。”
这时,一辆红色吉利路过,又慢慢倒回来。
车窗摇下来,陶北北探出头:“豆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你爸呢?”
“陶叔叔!”
驾驶员问豆豆:“你们认识?”
“嗯,他是我妈妈的好朋友,他可以带我去找妈妈的。”豆豆跑向陶北北的车,他可不想被警察叔叔知道他是离家出走。
陶北北想了想:“你是说周茹茹啊?她不在兰烟村,去杭州了。”
豆豆愣住,那为什么她不来找他?他轻声哀求:“陶叔叔,你能不能带我去见她。”
陶北北说:“不行不行,叔叔我去杭州有事,我要找你爸他们拉赞助——等等。”
陶北北上下打量豆豆。他突然心生一计,把走失的熊孩子安全送回家,那还需拉赞助吗,这位尊贵的谢总必定亲自捧着赞助上门啊。
他轻咳一声:“虽然叔叔很忙,但我还是会帮你的。上车,我带你去找……妈妈。”
驾驶员见两人熟络,便放心地将豆豆交给陶北北。临别时特别叮嘱:“很多人都跟你有一样的情况,就算妈妈不在身边,她也是很爱你的。唉,父母的错,害了孩子。”
豆豆和驾驶员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他只知道即将要见到周茹茹,激动地趴在车窗上咧嘴笑。
周茹茹按照地图导航,朝地铁口走去。
此时正过了早高峰。街上依旧川流不息,但比高峰段多了些闲情。周茹茹目不转睛看着这繁华的都市。经过公交站,一辆编号520路的双层巴士正好进站,她毫不犹豫跳上车去。
二层的最前排,两扇大大的玻璃将杭州街景一览无遗。
巴士穿过茂密的枝头,走走停停。蓝灰色的柏油马路干净,道路两旁高楼林立,看着穿梭而过的车辆,来往的行人,周茹茹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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