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船靠岸之后,二大爷立刻就上来掐着胖子的耳朵,胡子都要气得翘起来了。
胖子、徐望和刘佳佳几个能说会道的,诚恳地说了半天好话。
老爷子才消了气,哼哧哼哧地划着自己的船走了。
“你二大爷虽然一把年纪了,但中气是真的足啊!”,徐望感叹道。
“说出来你都不信,他还有腹肌。”胖子说。
几个人都震惊地捂住了嘴巴。
胖子领着他们去拿自行车,很不幸地发现,五辆自行车有两辆爆了车胎。
“这什么情况?”徐望问道。
“海边碎沙石多,估计被扎到了。”李嘉说了一句。
胖子扭过头看陈言风,“这,怎么办?”
陈言风想了想,说,“我跟方遥家离得不远,我们走回去,你们几个送刘佳佳,顺便将两辆坏了的车带回去。”
几个人都对这个方案没有意见,于是都听安排,出发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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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顾着玩没有留意到,今晚的月亮极其地圆。
皎洁明亮的月光洒在地上,不用任何照明,都能将路看得一清二楚。
陈言风和方遥就这样并着肩,踩着月光走回家。
“有糖吗?”方遥冷不丁开口问。
陈言风摸了摸口袋,“没有了。”
“噢,好吧,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吃糖啊?”
“也还好,习惯了。”陈言风轻声回答。
“你好像只喜欢那一种糖。”方遥说。
陈言风眼睛微微眨了一下,转过头看她,“嗯,以前别人给的,觉得很好吃。”
“哦。”方遥点了下头。
两人就这么走着,方遥时不时低头看一眼自己的右脚。
总有些隐隐的不舒服,说不上痛,但是非常别扭。
可能刚刚被胖子绊倒的时候,不小心扭了一下。
“你脚怎么了?”陈言风察觉到。
“没事,可能刚刚被胖子踩了一下,有些不舒服。”方遥说。
陈言风担忧地看了她一眼,立刻蹲下来检查。
看了一下,脚踝附近并没有发肿,估计没什么大事。
“真的没事,走吧。”方遥说。
陈言风并没有起身,而是将自己的背转向方遥,说了句,“上来。”
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无法反抗的肯定,和温柔。
方遥不禁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她跟他说自己脚不舒服,可不是为了这个目的。
但是
既然导致了这个结果,她也欣然接受。
她微微蹲下,双手轻轻环上他的脖子,整个人趴到了他的背上。
少年宽阔的肩背,传来微热的体温。
方遥感觉此刻的内心,充满了一种无可替代的安全感。
满天星光下,海风微凉。
陈言风就这么背着她,安静地走着。
耳后突然传来轻柔的声音,“聊聊天吧。”
“嗯,聊吧。”陈言风应了一声。
“我挺羡慕徐望的。”方遥说。
“他有什么好羡慕的?”陈言风笑笑。
“他见过你拉琴,”方遥说,“我没见过。”
“以后会有机会看见的。”陈言风说。
“嗯。”
安静了一会儿。
方遥又开口问,“你觉得在这儿好,还是以前在外面好?”
陈言风顿了一下,然后说,“各有各的好,各有各的不好。”
回答了一句说了等于没说的话
“那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是想继续呆在这儿,还是想去别的地方?”方遥继续问。
陈言风脚步停了下来。
“为什么这么问?”陈言风反问了一句。
“这是我最近在想的问题。”
方遥拍拍他肩膀,挣扎了两下从他背上下来。
她看着他,轻声开口,“虽然,我从小在这儿长大,但其实,我并不喜欢这个地方。或许是因为有着很多不好的童年回忆,又或者是因为见了太多这里的人情冷暖”
“我以前也总是一直想着,读完两年高中,我就离开这儿。但从来没有认真想过,我要以什么样的方式离开,离开之后要去往哪里?”
“是你鼓励我,我可以通过我热爱的画画,考上大学,去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
她微微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那你呢?你想不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陈言风看着她清澈的眼眸,一时没有接话。
外面的世界,于他而言,已经是陌生的世界了。
这几年,他跟从前那个生活在外面的、自信闪亮的少年,仿佛已经完全割裂开来了。
他当然想离开,可他不是一个人。
他真的可以吗?
方遥见他没有回答,又说,“看来你还没有想过那这样,既然你还没有想好,就别想了,先不如努力了再说。我们一起努力,目标就是考上大学!”
陈言风无奈地笑了,“这么草率就替我决定了?”
“我学画画这件事,你也是没经过我同意就去找了老师,”方遥翻出了旧账,“我跟你学的。”
“你怎么不跟我学点好的。”他笑了笑。
“陈言风,”方遥突然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他应了一声。
“我感觉,外面的世界应该还不错。我想和你,一起去看看。”她说。
重点在于,和你一起。
我想和你一起去。
陈言风看着她的眼睛,温柔笑笑。
“我会陪你一起努力。”他说。
只要是你想的,我都愿意为你去做。
方遥眼里满是笑意,又跑到身后爬上了他的背,“你答应了,可别反悔。”
“不是腿疼吗?还有力气说这么多话。”陈言风笑着说,背起她继续往前走。
“还好,不是很疼。”方遥说。
“那你下来。”陈言风虚晃了一下。
“不下。”方遥立刻搂紧他的脖子。
两个人都笑出了声。
方遥心情很好,止不住地碎碎念。
“你看,今晚好多星星啊。”
“嗯,看见了。”
“真漂亮,那边最闪的那颗是不是北极星啊?”
“那边是南边”
“哦”
“你说为什么只有北极星,没有南极星啊?”
“可能,因为南极太远了吧。”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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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言风送完方遥,回到胖子家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客厅里,胖子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望仔呢?”陈言风问。
“天台上吹风呢。”胖子说。
陈言风走向楼梯,准备去陪陪他远道而来的发小。
一走出天台,就看见徐望半闭着眼睛,舒服地躺在胖子他爸的太师椅上。
他身上还穿着一件不知道从哪来的,皱巴巴的宽松白背心。
太师椅旁边摆了个小桌子,上面放着一本书和几个茶壶茶杯。
“哟,回来啦”徐望听见动静,睁开了眼睛跟他打了个招呼。
“黑漆漆的,看什么书。”
陈言风走到他左手边的椅子,也躺了下来,双脚搭在低矮的天台边沿。
“书是用来装逼的,主要用来营造一下夜晚看海的文艺氛围。”徐望声音有气无力的。
陈言风问他,“你这状态,怎么回事。”
“废话,我今天亢奋了一天,现在一点力气都没了。”徐望说。
“傻逼。”陈言风嘲笑他。
徐望没有还嘴,两人之间恢复安静。
“今晚星星真多真漂亮啊。”徐望看着夜空,突然感叹了一句。
“两个大老爷们儿别聊这种浪漫的话题。”陈言风制止他。
“哦,那换个话题吧,你来起个头。”徐望说。
陈言风想了想,开口问他,“徐叔最近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忙呐,想见个面都难,”徐望苦笑着说,“我估摸着他要是再继续升官,我想见他就得预约了。”
“放心,也没那么容易升官。”陈言风说。
“倒也是,”徐望憨憨地笑了。
徐望打开了话匣子,越说越来劲,“不过啊,我爸忙不忙的没关系,从小到大也习惯了他忙。主要是我妈,管得我快喘不过气儿了。”
陈言风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徐望这个人,是个彻彻底底的话痨。
只要递给他一个话茬,他就能滔滔不绝地一直说。
而且他们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话题多三观近。
两人说起话来不用怎么顾忌,彼此信任,推心置腹。
大概,这也是陈言风来了北沙镇之后,还能跟徐望这么铁的原因。
徐望继续跟他说着,“你也知道,我妈这人,精明着呢。以前当着面夸你,背地里就叫我赶超你。”
“后来你走了,我拼了老命考了个全班第一,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妈轻飘飘地来了句,人家陈言风在的时候都是考年级第一的我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啧,好惨。”陈言风敷衍地安慰了一句。
徐望越说越激动,“还有小提琴这玩意儿,我都练了这么多年,水平也就那样,我妈非得让我继续练,还说我连个金奖都拿不回来。”
“都是我以前的辉煌害了你啊。”陈言风忍着笑,开始觉得有一丝丝愧疚了。
徐望叹了口气,“唉,没事,都是大人作怪。”
陈言风偏过头看他,“真懂事。”
“那可不,就我这么懂事善良又帅气的儿子,我妈还整天看我不顺眼。”徐望说。
陈言风笑笑,“爱之深责之切,你看我妈管不管我?”
“这不一样,”徐望又叹了口气,“哎,算了,别说这些破事了。”
徐望撑着起身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递给陈言风。
陈言风嫌弃地看了一眼,“不要。”
“爱喝不喝。”徐望一口将茶灌完,然后又躺了下去。
安静了没一会儿,徐望又开始说话。
“刚才在岛上,叫你拉首曲子,你怎么不拉啊?”
“你有病吧。”陈言风回了一句。
“哎,我用心良苦好吧,”徐望激动地说,“你想想那个画面,夜幕下,一个少年拉着小提琴,琴声伴着海风飘扬,多浪漫,多帅啊!”
徐望手脚并用地解释道,“方遥肯定情不自禁就对你动心了,真的,我要是个女的我都爱上你了。”
陈言风白了他一眼,“爱你个大头鬼。”
徐望:“没情趣。”
陈言风:“你少给我搞这些有的没的,听到没?”
徐望看着他,莫名地又叹了口气。
“再叹一下,你信不信明天一早全镇的树叶就都掉下来了。”陈言风说。
徐望看着他,“我知道,你一直有心跟过去的很多东西都切割开来。因为怕想起那时候的自己多么幸福多么优秀,现在多么……”
“我现在也挺好的。”陈言风淡淡地说了一句。
“别打岔。”
陈言风知道他认真了,于是也很配合地闭上了嘴。
徐望继续说,“你们家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不是你的责任。你还不到十八岁呢,别他妈将所有东西都揽在身上,活得跟个八十岁老头似的。”
陈言风撇了一眼他身上的老头背心,“你不觉得你现在的样子更像个老头吗?”
“啧,都说了别打岔!”徐望伸出脚轻踢了他一下。
陈言风灵活地躲了一下。
“我说哪儿了?”徐望接着说,“噢,对,少年,去看看风景,谈谈恋爱,也可以好好学习什么的,总之过一些这个年纪该过的生活。还有最重要的是,试着走出来”
“走出这小破地方,也走出你过去的那些阴影。”
“脚踩泥泞,也要仰望星空啊。”徐望说。
陈言风抬了抬头,看向洒满星光的夜空。
这孙子,说的还挺感动。
“是不是很感动,”徐望挑挑眉,“你可以哭出来的我不介意。”
“这些话哪里抄来的?”陈言风扭过头看他。
“这是老子肺腑之言!”徐望差点一茶杯给他扔过去。
“不过,最后一句话是我们班主任说的。”
两个人相视傻笑。
“笑屁,你个傻逼听进去没有啊?”徐望说。
陈言风站起身,看着他,“知道了。别啰嗦了,累一天了,洗澡睡觉去。”
徐望躺着一动不动,“我不下去,今晚我要在这儿睡,伴着海浪声入眠,想想就很浪漫。”
“你会被风吹傻的。”陈言风好心提醒。
“切,我不怕。”徐望悠闲地闭上了眼睛。
陈言风冷笑了一下,没有管他,转身下了楼。
半年一点多,徐望灰溜溜地从天台跑了下来,钻进被子里。
“你说得对,风真的好大。”
陈言风被吵醒,半梦半醒笑着怼了他一句,“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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