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
方遥头顶处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由于她整个人已经被大雨淋得僵硬，几秒之后，方遥才反应过来是陈言风。
“起来！”
陈言风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将她半抱着捞进了怀里。
他让方遥靠着自己站了一会儿。
确认她能够站稳之后，才松开了紧紧抓住的手。
他伸手将她脸上的几缕湿发拨开，然后用指尖轻轻拭去她脸颊的泪水和雨水。
眼神里充满了克制的心疼。
“离开这儿。”陈言风看着她，声音低得有些恐怖。
方遥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停住了哭泣。
她微微向他摇了摇头，没有挪动脚步。
说好的一起面对。
这一次，我会跟你站在一起。
吴超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做作地开口，“妹妹，这就不跪啦？我可还没答应啊。”
陈言风的视线从方遥身上收回，目光寒冷得能杀死人，看向吴超。
吴超将手里的烟扔到地上踩了一脚，也狠狠地瞪着他，“怎么？不服气啊？来打我啊，老子就看不惯你这种样子，就是要踩死你冤死你，怎么样？！”
雨水不断打在陈言风脸上，他冷声开口，“想死，很容易，一刀下去就行了，棍子用点力也可以，就看你敢不敢。要是怕死，我早就活不了了。”
“有种你别玩阴招，今天直接试试，”陈言风往前挪了一步，目光如冰，语气极其狠绝，“看看是我先弄死你，还是你先弄死我。”
吴超眼神闪躲了一下，但很快就转移视线，看了几眼方遥。
“陈言风，我知道你很牛逼，你什么都不怕。”
“那这些人呢？”他指了一下方遥，“这个你小女友吧，叫什么方遥对吧？还有那个戴眼镜的，长什么样也记住了，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玩。”
方遥鼓起勇气低吼了一句，“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他妈就是看这个人不爽！”吴超暴躁地大喊，死瞪着陈言风。
“只要你在这儿一天，我就不放过你。你等着，跟你沾边的人，我他妈一个都不放过！”
“我们才不会怕你！”方遥挪了一小步，颤抖着挡在了陈言风身前。
“不怕？那别怪哥哥不提醒你，”吴超狰狞地笑着，“平时上学放学可小心着点，别走那些小路暗巷，晚上没什么事待在家别出门，不知道哪一天被人套个麻袋就给抬走了，第二天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醒过来。”
“还有你，”吴超瞥了一眼李嘉，“看你这小身板，在学校时不时被人抓起来打一顿，能不能扛得住啊？”
“你敢？”陈言风狠狠地瞪着吴超。
“你看我敢不敢！”吴超说。
“这是我和你们的事！”陈言风吼道。
吴超翻了个白眼，“我他妈可不管这些。”
“你好好记住，你身边这些人，以后要是不走运出了什么事，全他妈都是因为你！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多有骨气啊，你不是很能打吗，我倒想看看，你们这种平时昂着头的，怎么在我面前趴下！”
吴超说完，朝旁边抬了抬手，两个小弟立刻就心领神会地开始对李嘉拳打脚踢。
“李嘉！”方遥想冲过去，被鞋拔子脸拦住了。
“啧，你说说，他们认识你是不是倒了大霉了！这拳头要是打在小姑娘身上，啧，可难受了”
吴超得意地笑着，指挥着两个小弟，“人家学生上学还要写作业，真辛苦，弄一下他右手，让他这阵子都不用写作业。”
“好嘞！”两个小弟应了一声，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对准李嘉的右手就要砸下去。
“我认输了！！！”
陈言风闭着眼睛，大喊了一声。
现场的人都惊愕地看着他。
“什么？没听清。”吴超问。
“我说我认输了，叫他们住手吧。”陈言风有气无力地说。
吴超愣了一下，随后脸上立刻浮现了得意的笑容。
“陈言风！你有病啊！认哪门子的输！”李嘉吼了一声，一只手痛苦地捂着刚刚被踢的肋骨处。
陈言风看向吴超，沉声道，“学校那边刚刚通报，我已经被退学了，不久之后我会跟我妈搬家离开这儿，从你眼前消失。”
“吴超，你赢了，我向你低头，我会彻底离开这儿。这件事跟他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希望你放过他们。”
方遥哭着摇头，“陈言风！不要！”
陈言风还是看着吴超，“怎么样？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认输吗，说句话。”
吴超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听到你像个落水狗一样说认输，倒是挺爽的，但是我凭什么信你？要不你也像你小女友一样，给我跪一个？”
陈言风冷声道，“你不用信我，你用眼睛看就行了，我很快就会走的，我只需要你答应，不再找他们麻烦。”
“当然你也可以不答应，”陈言风话锋一转，“我就跟你撑到底，看谁更狠谁更不怕死。反正已经到这种地步了，你知道的，我要是豁出去，对谁也没好处。”
吴超盯着他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挑挑眉说道，“你肯认输走人，我心情就爽了，其他人，老子没时间去搭理。”
他转头朝几个小弟扬了扬下巴，然后走进了店里。
两个小弟立刻松开李嘉的胳膊，将他随意地扔到地上。
“赢了的感觉，真他妈的爽啊！”吴超在店里大喊，几个小弟也围着他嚷嚷。
陈言风垂着头走过去，拉起方遥的手离开。
李嘉跟在他们两个身后。
这雨一直下个不停，几个少年行走在灰暗的雨幕里，几乎看不清身影。
方遥被他拉着走了一段路，终于忍不住用力甩开了他的手。
陈言风回过头，。
他看到，方遥被淋得全身都湿透了，校服膝盖处沾满了泥。
他脑子里又浮现出，她刚刚跪在雨中的场面。
心像被抽丝剥茧一样疼。
“无论是什么人，都不值得你为了他，去向别人下跪，以后别这么傻了。”他说。
方遥眼泪止不住地一颗颗落下，大声喊道，“为什么要认输？！为什么要向他低头？”
陈言风嘴唇微微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有回答。
“你是不是真的要走了？！”方遥继续逼问他。
陈言风沉默了几秒，随后点头，“嗯，学校也退学了，在这儿待不下去了，我妈准备跟那个蒋叔叔结婚，所以我跟他们一起，离开这儿。”
“去哪里？”方遥哭着问。
“云南。”陈言风说。
方遥哭着摇头，声音哭得有些含糊，“不，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我们试着再去跟学校解释，云南这么远，不能退学，不能走”
陈言风看着她，一颗颗落下的泪都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心头上，疼的快要喘不过气。
“方遥，”他压抑着心疼，哑着嗓子说道，“我已经决定了。外婆去世了，小雨跟陈彬走了，我妈也准备离开，我没有在这儿待下去的理由了。”
方遥眼眸里满是泪水，“那我呢？”
“我可不可以，成为你留下来的理由？”
陈言风侧过了脸不看她，“我留在这儿，只会给你给你们带来麻烦，没必要。”
“那你答应我的呢？陪我一起努力，以后一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方遥说。
“那是随口答应的话，你其实不用当真。”陈言风感觉像是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对她说出这种带有伤害的话。
他依旧不敢看她，“不过我也算做到了一半，陪你努力了这一段时间，只不过我先一步离开了。你身边还有李嘉他们，再过一年多，你们也会离开这儿去外面上大学。”
“所以最后，我们都会离开的，只不过我先走而已。”
方遥已经哭得有些哽咽，艰难地开口，“可不可以不走？陈言风，可不可以不走”
听着她这样的恳求，陈言风的心像被撕裂般疼痛，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涌出。
他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方遥，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是命运，我反抗过了，但是好像没什么用。”
“我们，也好像只能顺着这样的命运，往前走了。”
方遥终于无法控制地大哭了起来，密密麻麻的雨将她包围，哭得全身都在颤抖。
一旁的李嘉再也忍不住，他走前几步。
上前一把揪住陈言风的衣领，大吼道，“你说的什么鬼话！！就这么容易认输吗？你要因为这些人，这些破事放弃你自己吗？！！平时看你也不是这么容易认命的人，怎么遇到事情，就他妈这么怂！”
“那你想我怎么样？！”陈言风喊道。
“有很多方法可以改变命运，你看看我，我不也不认命吗？！”李嘉大吼道。
“像你一样！死读书吗！”陈言风抓住李嘉的手，然后将他猛地一把推开。
“老天爷给过我好好读书、好好生活的机会吗？！读书能够改变你的命运，改变不了我的！！！”
李嘉跌坐在地，整个人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陈言风看了看他们两个，语气缓和了很多，“我跟你们不一样。”
“李嘉，带方遥回去吧，这件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不会再有人找你们麻烦。好好读书，好好画画，做你们想做的事。”
在眼泪再次掉下来的前一秒，他转过身去，“我先走了。”
方遥和李嘉看着，他的身影慢慢被灰暗的雨幕淹没，渐渐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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