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露后,叫卖的小贩,街巷嘈杂的声响不绝于耳,偶尔路过车轱辘的声音,满街小巷,一夜之间似乎都在谈论昨夜里奇怪的红白喜事。

    霍邪蔫了吧唧几天,一早闲不住又生龙活虎的跑了一趟回来听着外头都在讨论昨夜的红白喜事,把孟浮又拽出了,拖了俩小板凳,坐在一圈人外围。

    正说道“搭骨尸的死了”。

    “全死了!那几个做法事的道长全死了,被咬的呀,面目全非,赵家人说是溺水淹死的,那可不像是人干的,我听说是被吸干了血呢,脖子两个大窟窿。”

    “你说赵家?”

    “听说这个婚事还是赵家小儿子在梦里托的,说是太孤单要找个阴间媳妇儿,赵大郎拗不过他娘扎了一屋子纸人,那叫一个活灵活现,我在那灵堂站着,都感觉都看着我呢。”

    我听那几家棺材铺说,扎的都是画了眼睛的。”

    “哎呦!”人群一阵吸气。

    “作死哦!纸人咋能画眼睛!”

    “尤其是纸新娘,扎的和真人一模一样。”

    “那个生辰八字还是张先生给的。”小伙咂咂嘴。

    “我听人说,那个八字,听说是明老爷的闺女。”

    “作死!作死!太作死了!”

    那人喊了几声,旁人竖着耳朵,周边便七嘴八舌谈论起明老爷的闺女是怎么回事。

    “那姑娘是叫阿妞吧?”

    “叫什么阿妞,叫阿谬,就明老头那晦气样,专干些损阴德的事情,那宅子会吃人!”

    旁边连忙有人打断他:“陈勇,这可不兴说啊。”陈家和明家有仇这事整条街都知道,毕竟明老爷当年吓死了陈家的老太爷,陈家一直记恨着呢,没事就刺激两句。

    陈勇被围绕在人群里,几十双眼睛渴望的看着他,旁人也催促,期待他又多讲点关于明老爷的事情。

    他翘起二郎腿,才不管街坊邻居的劝阻,在旁人的催促声中得意洋洋,那架势摆的足足的,似是在回忆着什么,但说来说去,又绕到了几十年前。

    “我家老太爷活着的时候,咱们那个时候,青衣巷还叫做酒衣巷,他闺女是二十年前走的,明老头不地道,欠了钱又卖了闺女还债,大概是十年前吧,有个女的死在这树下。”

    青衣巷十年前还不叫青衣巷,而是叫做酒衣巷,因为这一代有几户酿酒,整个巷子里都飘着一股酒香而得名。

    明老爷把闺女卖了后消失了一段时间,后来不知从哪里挪了一棵桑树回来,但是谁家门前栽桑树啊。

    乡亲不止一次告诉过明家要他把门前的桑树给砍掉,但明老爷似乎认定这棵桑树命里能给他带财,嗯,对外也是这么说的,但带不带财不知道,反正后来明老爷也没有东山再起。

    于是就日复日,年复年,直到十年前被那件事吓的中风了,得了鱼王的恩赐,反而像个疯子一样每天对着一棵树絮絮叨叨。

    他呀,估摸是用来养鬼的,也就前年吧,有个更夫在他树下不见了,那多稀奇啊,那条路原本好多人走,偏偏就那一晚,更夫没了,第三天又死在他树下,一直跪着,是活生生被吓死了的。

    更夫的家人也来闹,还要砍他的树,还能怎么着,一家子最后远走他乡。

    那天实在太晦气,和十年前那一幕简直太像了。

    大概是成建十四年的冬天,距离明家之事已经过去了正正好好是十年,到现在也是正正好好十年,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也是有原因的。

    因为那一天是废后下葬的日子。

    “那天树底下站了个人,没有人知道她是谁,就有人说她是明老爷的闺女,死的时候眼睛都还看着明老爷的宅子。”他看了看四周,才想起有些忌讳不好开口,偷偷瞄了一眼,又按耐不住活络的心思,于是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音,含糊着说了一半。

    “自那之后,酒衣巷就改名成了青衣巷。”

    人群中有人喝倒彩。

    他们可不想听这些虎头蛇尾的,但是任他们再怎么起哄,陈勇也不肯透露些其他的,只一个劲儿的闷头喝酒。

    犹记得那天夜深,第一个推开门的一户人家在寒风瑟瑟里倒了一桶水,一抬头冷不丁来一出大变活人,那个女人就站在树下,一直站着。

    小伙想了一大堆,那时他年纪也还小,然而没过多久他家老太爷就被死而复生的明老爷吓死了。

    又想起前天赵家红白喜事,那日他带了儿子就在当场,明老爷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摔的可惨了,门牙磕的飞起来就掉在他鞋边,不少人笑他自作自受。

    “听他们,明老爷在用桑树养鬼,遭到反噬了才急着脱手。”有人喝的面色通红,又嘀嘀咕咕的。

    当有外乡人退而求其次再问“为什么不砍树”的时候,就像是触到了什么开关,讨论的人神情有些微妙的突然闭口不谈起来。

    问话的人只好松了口,正当这时,明老爷的宅子门开了,从里头走出个约莫二十多岁的妇人打扮的年轻女子。

    她笑盈盈的提着个篮子,逢人就喊,看起来温和有礼。

    这时就有人问了:“她是?”

    “她是明老爷的一个远房侄女,是从雍州那边来的,这不明老爷中风了家中也没什么亲戚,就这么一个远侄女,她便带了她丈夫过来也方便照顾一二。”

    小伙不以为然。

    问话的人却是有些羞怯,在正主家门口谈论,总感觉奇怪的很,不过一会儿,抱着好奇心思的人群就散了大半。

    霍邪捏了捏孟浮的假胳膊,玩的不亦乐乎。

    “你说这人真奇怪,这远侄女我光听故事就听了两回,而且都十年了,模样却跟个二八少女似的,连皮肤都是水灵灵的。”

    孟浮听着霍邪的嘀咕眉间微蹙,但是看其他人一副熟练与其打招呼的模样,仿佛昨日里还说着明老爷孤家寡人、凄凄惨惨的人今天就变了脸,但那又确实是他们,十年前就说着的远侄女来了。

    可她为何一点也没变呢?

    “闯大祸了。”拐角里有个东西哆嗦了一下,孟浮听见有人在说话。

    那个老头浑身黑不溜秋的,披头散发,形如鬼魅,弓在一处阴影下,浑身就要散了,只浑浑噩噩念着这一句。

    看这打扮,是那个道长的魂魄。

    那“人”猛地一抬头。

    “归者……”

    ……

    搭尸骨的方道长死了,眼见着连魂魄都要散,又被孟浮一缕功德搞清醒了。

    “啊呸,赵家那缺了德的,让往东,去往西,可怜我师弟,他年轻有为跟我接了这么大一烂摊子,白白送了命,我悔呐!我怨呐!”方道长一身鬼气冲天,灵魂都要显出恶相了。

    孟浮一巴掌打散那些鬼气。

    “好好哭,这怨气都要成厉鬼了。”

    “仙长我怨呐!赵家人连我姓什么都不知道,左一句道长,右一句道长,还夸我有本事,果然好话都是裹了蜜的毒,可毒死我了!仙长啊,我好怨啊,他们叫我道长也就算了,还叫我搭尸骨的!”

    “……”

    “可怜我师弟,连个道长都没捞到!我就更怨了。”

    “……”

    孟浮听得脑仁疼,只感觉五百只鸭子在嘎嘎的叫。

    “明老爷的远侄女不是人,它,我亲眼看着它上了岸。”

    “还有那个缺了大德的张先生,居然用阴尸点绛。”道长一回想起这件事,被打散的怨气通通围在一起,本就死的惨,那股怨气直往厉鬼上冲。

    “好了好了,再嚎就要当厉鬼了,待去了地府,有什么债讨什么债,死后都要……”孟浮的声音一下子停了。

    “仙长怎么不说了?”

    孟浮站在城门口,明显感觉到面前有东西挡住了他的前路,是一层看不见但又格外结实的浓雾,外头一片雾蒙蒙,仔细听,发出了怪物的喘息声。

    “吭哧……吭哧……”

    那股气息异常的可怕,窥伺在暗中的影子仿佛把目光落到了他身上。

    那一刹那,孟浮心猛地一跳,他很快调整下来,面色凝重的说:“你暂时可能去不了地府了。”

    道长愣了一下,试探着问:“仙长,这是怎么了?”

    “有位客人不让走了。”孟浮自认为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啊……”

    “你刚说明老爷的远侄女不是人,刚从水里上了岸。”

    “是、是的仙长。”

    深夜,临羡河。

    霍邪从船里探出一个脑袋:“归者?”

    孟浮声音顿了一下,解释道:“人死后会回归地府,但如果死前怨气或者执念太重的无辜枉死之人,生前死不瞑目,死后不能又入土为安,因此灵魂生怨,无法转世便会化成厉鬼留在人间。归者躲避鬼差的抓捕,又以某种媒介回到人间。”

    “但它们往往最在意自己枉死的尸骨。”

    方道长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忆,只感觉呼吸一滞,脸色痛苦的说:“那……那女人的尸骨在临羡河里?”

    “可是仙长,临羡河从北方天河雪地一直绵延到国都再之后向东入海,其中大小支流没有过千也有上百,要是它被杀死,然后又被抛尸到河里,既然它们如此在意自己的尸骨又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找到。”

    方道长探头瞄了几眼端坐在船尾一副浑然与天地融为一体的模样,倒是又有了些底气。

    “谁说我们要寻它的尸骨了。”

    道长一时没反应过来:“那……那找什么。”

    孟浮眉头微蹙,歪着头努力想着,又端端正正整理了下衣摆,双手叠在腿上,比刚读书的小儿坐的还要端正。

    霍邪这时慢悠悠的开口:“你想把它抓起来。”

    孟浮转头看着河,没有再答,也没有否认。

    临羡河作为名景自然是名不虚传,只不过到了晚上的时候,天空挥洒下皎洁的月光,朦胧的映出一轮愈发团圆的月盘,河面波光粼粼。

    一叶扁舟缓缓在河上,自行划到中央,船只停在了水中央,远处的寺庙里传来阵阵钟声,河面上有些凉,夜深露重,尤其河水冷冰冰。

    孟浮静坐了一会儿,身旁点起了一炉香,袅袅烟火绕在船只旁,不知不觉,临羡河的水已变成了黝黑一片。

    孟浮递给方道长一个精致的小木盒子:“你本是枉死于它手,怨气深重,它必然会记得你,如今你来到它的地盘,咱们便在这里等鱼上钩。”

    道长连忙受宠若惊的接过。

    只犹豫了一会儿,便跳进了水里。

    霍邪晃悠悠的走到孟浮身旁,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似乎也明白了孟浮的意图,但是……他盯着孟浮的手臂想了又想。

    道长这边刚落水,本就是鬼魂,也不在意是不是会淹死。

    水很深,水草遍布,砂砾和石块几乎堆成半人高,其中也不乏有较大的船只沉在里面,潜到深水的时候,就感觉像是到了深渊巨兽的嘴里,安静极了,除了水流,世界上的一切都远离了他。

    在道长孤零零的在深水里诱敌的时候,孟浮也不停的释放神识试探进深水的角落,在水里布下天罗地网。

    突然感觉到水流好像有些变化,船只孤零零的,一团庞大的黑影齐刷刷的靠近他。

    似乎是一个不知名的怪物,撞击他的船,冲天的巨浪,卷起的巨大漩涡,飞鱼的屏幕将他围的密不透风,船只卷进漩涡里不停的打转,然后猝不及防就翻了。

    他一头扎进水里,握着拳缓缓挣扎了两下,一双苍白的发青的手从他背后伸过来,像要抱住他,他一回头,看到一双突出的眼白……这种情况,放到话本子里像极了男主救了落水的大小姐,然后以身相许一条龙,不过,此刻河里没有大小姐,只有一个落水的小仙男。

    孟浮:“……”好气哦。

    小仙男感觉不爽极了。

    ……

    方道长被水流漩涡冲击的眼花缭乱,本来是鬼魂,倒是被水漩涡卷的散架了。

    不知何处起的红雾仿佛根红绳一样狠狠的绞着他脖子,他死死的抱住身旁硬邦邦又那哪儿都是洞的大石块,仿佛脑袋上有人跳舞,鬼魂会想吐吗,反正方道长是感觉自己要吐了。

    脑子里把这辈子最生气的事情都想了个遍,越想越气,一身恶相张牙舞爪。

    随即不知道被什么神来一腿踢了一腿,一顿天旋地转,道长又觉得自己起飞了,这回是真的飞了,咻的一声,又啪的被撞到岸上,摔成一摊鬼饼。

    一双看起来就像是有钱人穿的鞋停在他面前。

    他捂着头,大口大口的呼吸,可惜胃里翻江倒海,又疼的一脸扭曲,“哇”的一声,吐的昏天黑地,岸上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叫声。

    “老子杀了你!!!”

    “呕!”

    方道长听完也不吐了,仿佛见了鬼一样:“你!你怎么能看见我。”

    努力忽略掉这点,再看少年鞋子上全是他吐的污秽,鬼吐的东西,咦,呕~

    他还带着从河里带出来的东西,一手一个盒子,一手骷髅头,只觉得一股不善的阴气从手中传来。

    咦,好像捞了个烫手山芋。

    少年被道长这句话喊话脸色一白,看到面前的“人”已是一副恶鬼相,突然睁大了眼睛。

    他看见什么?

    连忙跳到一尺开外。

    刚想来一句“鬼啊!”,临羡河里升起一阵冲天的水柱,一具庞大的身体涌现在云雾里。

    龙!飞在空中的巨龙!!

    那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那个拎着裙子跑的东西又是个什么品种的海带?

    骂骂咧咧的声音戛然而止。

    再把目光落到盒子上,是连盒子都无法挡住的煞气。

    这股要吃鬼的气息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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